孟静淑身子轻轻一颤，她看老夫人自撒手不管府务后，一心扑在暖房上，只当她早把姨娘忘了，老夫人当初下的令除了姨娘还禁着足，其余早就形同虚设，如此她才会听姨娘的话，带孟静英一起来求情，想来老夫人既然忘了这回事，也就不那么生气了，该顺口放了才是。都怪那没脑子的孟静英，不会说话也不知道闭嘴，开口就惹得老夫人生气，心下恼怒又毫无办法。柔柔道：“是孙女不好，只是姨娘自幼疼爱孙女，那祠堂湿冷入骨，前些日子姨娘还大病了一声，孙女实在是担心，这才总去看望。”
她声音柔弱，又一副忧心模样，眼眶通红泪珠涟涟，十分可怜。孟静淑举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又道：“祖母也说姨娘这一年很是本分，是孙女不守规矩，求祖母罚孙女，看在姨娘这一年规规矩矩谨守本分的份上，让姨娘出来过年吧，孙女的错，孙女认罚。”
老夫人直觉头疼，这两个孙女在她面前跪了半晌，李妈妈劝了半天也不肯起来，还直言若不放姨娘出来她们就一直跪着。她虽觉得这两个孩子被姨娘教歪了，可都是自家孙女，她也不可能真让她们在这长跪不起。
见老夫人扶额，孟静英又道：“祖母您平日连暖门的门都不让我们进，今日那般随意便像最喜爱的十八学士给了五姐姐。到底我们是姨娘生的，不比五姐姐金贵，得祖母疼爱。”
老夫人闻言只觉胸中气闷，一口气闷在胸口冲得她咳个不停，当下摆了摆手怒道：“行了行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放她们出来过年么，好，我放，只是过了大年初一便给我回祠堂去。”
李妈妈忙端上茶水替老夫人顺气，孟静堂也再不站在门口，匆忙进门询问老夫人可还好，孟千璇紧随其后。老夫人见她二人进来，面色稍微和缓些，看着孟千璇又觉得有些不安，孟千璇一脸紧张问老夫人：“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样厉害。”
说罢招了招手对包子道：“快去叫大夫，再让厨房炖些银耳雪梨羹来。”
老夫人只当她不知情，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不过是咳了两声，你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孟千璇道：“早前预备的衣裳首饰，还有年夜饭和年初几个节庆的菜单想拿来让祖母过过目。”
老夫人道：“不过是些小事，早跟你们两个说了，这些事你们定便是。”
孟静堂上前道：“本也有些琐事想让祖母过目的，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祖母好生歇息着，莫要累及身子。虽是些小事，可我和五妹妹到底年幼，总要祖母把把关的。”
老夫人只觉眼前昏沉，再没了心思，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了。待众人走后，李妈妈捧了杯清心茶上前劝慰：“老夫人莫恼，二小姐和六小姐也是心疼自己姨娘，她们不知道那回事，会这般也是正常的。”
老夫人喝了口茶水，又抚上额头，叹息道：“刚还和人吹嘘我府里两个孙女如何，五丫头和六丫头暂且不提，你说这大丫头和二丫头是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的。二丫头你别瞧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样，心里主意怕是比大丫头还大呢，大丫头是个正直的，有主意是好事。可二丫头的心思，怕是和她姨娘一样。”
李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了，是以很多话旁人不敢说，她却能。
“二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将来怕是比大姨娘还要更盛，只是可惜了大小姐，偏生遇上这么个姨娘。”
老夫人摇头道：“大丫头是大丫头，我是信她的，她在中间本就为难，我若再不信她，岂不更伤了她的心。你瞧着，咱们家这四个丫头如何？”
李妈妈沉吟片刻，犹豫着说道：“奴婢觉着，大小姐自是极好的，性子沉稳大方，且孝顺正直，很有大家风范。二小姐嘛，瞧着和大小姐性子像，可实际上那沉稳大方奴婢瞧着倒像是装出来的，今儿的事来看，她心里还是向着姨娘的。”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婢觉着五小姐倒是个心宽的人。”
老夫人放下茶杯。
“哦？”
“奴婢觉着，五小姐怕是一早就知道了她早年失足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怎的这般巧，就叫您看出了端倪。”
老夫人思考着点了点头，示意李妈妈继续，李妈妈又道：“既然五小姐一早就知道了，她小小年纪，知道害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却能这般隐忍不发。那二夫人，大姨娘，二姨娘，她何曾有过报复的心思？”
老夫人却是忧心道：“这般隐忍，不是宽厚，是耐得住性子啊。六丫头言语不敬她就敢当声扇了六丫头一耳光，这般脾性，怎会明知害自己的仇人就在身边还当不知？只怕想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李妈妈见她愁闷模样，又劝道：“奴婢瞧着五小姐是个宽厚性子，大小姐是大姨娘生的，五小姐不也在您面前力荐她一块掌家么？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您瞧着五小姐和大小姐之间可有什么不睦？”
老夫人听了李妈妈的话，觉着有几分道理，吐了口气道：“我是担心五丫头啊，她若是心里存了恨，记了仇，那要对付的可不止是咱们家两个姨娘，还有二房里头那个。孟秋虽奉我为嫡母，素来也还算勤勉，可在他眼里总也是官声要紧的，他断不可能叫人知道他府上的夫人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会影响他的前途。五丫头要是真动了这个心思，那就和整个二房都结了仇，她小小年纪，我还能护得住她几年。”
李妈妈忙道：“奴婢瞧着老夫人如今身子骨好的很呢，自从两位小姐掌了家，老夫人是吃得好睡得好，老夫人就是咱们府上的定星盘，得长长久久的护着咱们呢。”
提及此老夫人也略松了心，这两个最让她骄傲的孙女，偏是命最苦的，一个心思正直却受姨娘所累挣扎不得，一个自幼吃足了苦头。好在如今两个孩子长得这般好，最要紧的是心性都是极好的，有生之年若能看着这些孩子们能有自保之力，她也能安心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好对逸儿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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