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程北家住在五楼，和他们宿舍一样的高度，不过有电梯，虽然电梯有点旧。
这样的小区应该是那种早期的事业单位分派的房子，来的时候，顾南在车上看到了一所初中，还有一所小学，典型的学区房。
“电梯里不让抽烟，把烟掐了。”电梯口，顾南指着垃圾桶对程北说。
挺讲素质的。
程北莞尔一笑，抬手将烟掐灭在了垃圾桶上方的灰色灭烟区。
顾南以为程北家会有长辈在，他从上电梯，心里就开始打草稿，待会怎么和程北的爸爸妈妈打招呼。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毕竟他只和他的爸爸妈妈吵过架。
程北拿出钥匙开门。
等下，他不喊他爸妈给他开门吗？
程北打开了他家大门。
等下，他爸妈这么早就睡觉了？
程北将钥匙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转头对站在门口发愣的顾南说：“我家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住，这个时候，我妈应该上夜班去了。”
程北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顾南没多问，点了点头走进去。
这是间两室一厅的小居室，应该是程北一间房，他妈妈一间房，很温馨的感觉。
屋里的家具摆设有些陈旧，甚至某几件看起来像爷爷奶奶那一辈使用过的，唯独一台客厅的电视才像这个世纪的产物。
程北的妈妈把屋子收拾地整洁干净，不知为什么，顾南就这么站在他家客厅，感觉特别舒服自在。
明明这只是别人的家。
“我睡哪里？”顾南问出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一眼望过去，能睡的地方只有三处，一处是程北的房间，一处是程北妈妈的房间，剩下的一处就在眼前，客厅橙黄的沙发上。
“你睡我房间。”程北说。
顾南下意识地就问：“那你呢？”
程北笑了笑：“也睡我房间啊。”
“我不。”顾南几乎是秒回。
“怎么就我不？”程北笑着问。
“这个…”顾南想了半天，他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喜欢男的，你跟我睡，我会有点尴尬不自在。
顾南灵光一现道：“我有重度洁癖，不适合和人同床。”
编吧，你他妈还要睡我的床单，盖的我的被子呢！
程北没有戳穿他：“那行，我不跟你睡同一张床，我在我床边打地铺总可以了吧？小学弟。”
顾南有些犹豫。
程北又说：“没办法，顾小王子您就凑合一下，我妈凌晨下班，回家看我横躺在她床或者咱家客厅沙发上，都不合适。”
顾南一言不发，站在客厅里。
程北以为他在生气，小声地叫了一句：“小学弟？”
“有新的内裤吗？”顾南抬眸看向他问：“困了，我要洗澡睡觉。”
程北笑着打开卧室房门：“进来，房间里有新的内裤，我找给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就跟诱惑未成年人进网吧似的。
顾南警惕性地上下打量程北一通。
程北憋着笑说：“别看我，你不进去，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和哪种样式的内裤。”
顾南瞅了他一眼后，走进房间。
程北的房间摆设也挺简单的，床，衣柜，组合书桌柜，上面放着一台台式电脑。
程北走到衣柜前，抽开其中一层抽屉，翻翻找找半天，找出一打的新内裤。
他也不害羞，纷纷扬扬朝床上一撒：“都在这了，选吧。”
顾南：“...”
其实也不多，大概十来条，但顾南有选择困难症，他看了好一会，还未有所行动。
“你真当自己在商场里选衣服呢？”程北瞅着他说：“小学弟，是不是还得给您准备个试衣间，让您把每条都穿上试试？”
“这些…”顾南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说：“好像都比我平常穿的要小。”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你。”程北身影笔直挺拔，好像想用自身的身高优势，给接下来说出的话撑一撑底气：“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掏出来，指不定谁大。”
话音刚落，顾南随手抄起他以目视估量最大的那条，揣进外套兜里跑进了浴室。
程北家里的浴室有两间，一间在连着程北妈妈卧室的走廊尽头，另一间在程北房间里。
顾南走出门口，又转了回来，云淡风轻地问：“洗手间在哪？”
程北笑了笑说：“一间在外面走廊尽头，一间在我房间，随便那间都可以用，看您自个。不过我房间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没用过的毛巾，拖鞋也有，我妈前天刚洗过。”
很明显外面那间估计是程北妈妈经常使用的，顾南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脚步一踏，又走回了程北的房间。
程北房间何况也不大，顾南一下就看到刚才一直被他忽视的那扇小门。
他拧开门把手，闪电一般消失在了程北眼前。
水声停止，顾南擦着头发趿着拖鞋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滴水。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T，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还是白天的那一身行头，看来，全身上下，只有内里的那条内裤是新的。
下午去火锅店时，顾南把行李忘在盖宇的奶茶店了，没有换洗的衣服，他暂且可以忍受，把穿过的衣服再穿一遍，反正现在是深秋，没出什么汗。
但内裤这玩意，他完全不能接受穿前天穿过的，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向程北借了一条新的内裤。
“吹风机在床头柜下面。”程北拿着本书，正坐在背对着床的书柜桌前看书。
顾南脚步一顿，觉得程北有点奇怪。
大晚上看什么书？
他没有急着去拿吹风机，而是走到程北身旁，想看程北究竟在看什么大晚上才能看的书。
《安徒生童话》？
程北似乎看的非常认真，因为他的头埋地极低，恨不得钻进书页里去。
顾南还没开口说话，一滴水自他细碎的黑发滑落。
程北陡然感到脖子后颈一丝凉意，他抬手一抹脖子，却听到上方传来顾南的声音：“你他妈大晚上的看童话故事？师兄，老实说，除了喜欢男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癖好？”
程北吓地一激灵，用力合上书，狠狠地说：“关你屁事！老子看书禁|欲，行不行。”
“行。”顾南给他把书又打开，说：“你继续看你的睡前故事，我吹头发去了。”
程北倒没有打开他的童话书继续研读，他拿起床上的家居服，走进了浴室。
吹风机呼呼啦啦的声响下，顾南正在仔细回味程北方才的那句话。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书禁|欲，他一大男人晚上要禁什么欲？
食欲？游戏欲？
不对，这房间不是只有程北一个大男人，自己也是个大男人。
而程北这个大男人喜欢男的哦。
我操，那傻逼该不会是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吧？
顾南一直以为按照程北那骚出太平洋的鸟性，不说前男友能凑成一个班来，总能凑出一个宿舍。
说不定一次恋爱也没谈哟。
怎么有种清纯小弟弟的感觉？
顾南越想越想笑，他捧着肚子，仰倒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被吹风机吹傻了？”程北穿着件棉质白T，下面是一条刚到膝盖的军绿工装短裤，从浴室走出来。
顾南的思绪猛然倒回到第一步，他在想程北大晚上禁|欲的事。
我操，有点尴尬。
他拉起床头的被子，三下五除二，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说：“我要睡觉了。”
怎么睡得着，猪才睡得着。
然后他就闭着眼睛，感受着刺目的白炽灯光。
他听到程北拿着吹风机出了房门，接着，听到隔着厚重门板传来闷闷的吹风机声，程北又进来了，他开始打地铺。
程北的动静非常小，甚至有种催眠曲的感觉。
顾南闭着眼睛，逐渐有了一层薄薄的睡意。
我操，灯怎么突然关了？
我他妈又睡不着了。
“师兄。”顾南喊了一小声。
没人应。
“程北。”顾南直接吼出了声。
有人应了：“陪|睡|不行，我是一有人性的宝宝。”
“滚蛋。”顾南好笑地骂了一句：“你跟盖宇说了吗？”
“说什么？”程北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突然顿悟，低声笑了笑，说：“哦，拍了，要看吗？”
“我操，你他妈拍什么了？”顾南瞪了一下腿说。
“照片啊。”程北说：“我拍了你揣着我的小内裤跑进我家浴室的背影。”
“起来！”顾南叫道。
程北不解：“干嘛？”
顾南说：“打一架再睡。”
程北乐了，笑完以后，他声音变得真切诚恳起来，带着点低低好听的温柔：“跟你说句认真的。”
“什么？”顾南似乎有些暴躁。
程北说：“今天晚上别跟我闹，我真怕我把持不住——对你。”后面两个字咬地异常好听。
顾南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钉在了程北的床上，他犹如一具干尸，一动不动。
房间有点睁眼可见的光，不知道是路灯还是月光，挺恬静的。
片刻以后，他听到床边再次响起程北的声音：“我不喜欢你。”
“嗯？”顾南本能地回了一句。
程北：“但我也不确定。”
顾南的面相看上去冷淡无情，但他人其实特别好，相处久了就知道他非常好相处。
他轻轻地翻过身，背对着程北，低声说道：“我要睡觉了，晚安。”
“晚安。”程北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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