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承蒙这位女鬼小姐看得上半死不活的洪凌波的这条命,知道洪凌波的名字后就很好说话,她仍旧和个鬼一样飘着往洪凌波来时的方向去了,没有脚步声,洪凌波一眨眼就看到她已经飘得很远的背影,冷不防吓了一跳,更加分不清这道姑是人是鬼。

    洪凌波不懂得武功深浅,只知道这位女鬼小姐刚刚那招很厉害,至少打的她很痛,如果来得及或许她就能救下阿爹啊娘,如果来不及...洪凌波不敢再想下去。

    她寻死不要夏桥的那条命,来到这个危险的江湖世界,她得到了阿爹阿娘的真情才算真正的活着,也想好好活下去,可是这真情太短暂了,简直是昙花一现,洪凌波这时候真贪心,昙花一现满足不了她了,她是真想去过阿爹设想的那种平淡又温馨的日子。

    如果阿爹阿娘死了,自己活着也是孤孤单单的,有什么意思?这么一想,洪凌波求生的意志都没了,洪凌波提着的那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虚弱的睁不开眼睛,半昏迷的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等死,这时候要来个野狗野狼把她当成死人吃了,她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洪凌波真是心灰意冷了,这个世界是洪凌波无法想象的危险可怕,但只要有阿爹阿娘,她愿意在这里生活,她想去大理,想去学堂,可现在都不可能了,洪凌波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她很清楚现实的残酷。只要阿爹阿娘能活着,洪凌波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条命都可以给那位女鬼小姐,可洪凌波又很矛盾的清楚,来不及了,她只是不想放弃那么点希望。

    唉,她要是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老天真是戏耍她,让她重活一次,偏偏带着她上辈子痛苦的记忆,这辈子的命又这么短暂。

    那位去救人的女鬼小姐很快又飘回来,看洪凌波静静躺着像是死了,伸手去叹她的鼻息,洪凌波鼻息虽然微弱,但好歹人还活着,于是女鬼小姐不快的踹了一脚地上昏迷的小孩子:“以为装死就能赖掉这条命了?”

    天可怜见,洪凌波半点没这想法!

    看洪凌波吃了这一脚仍然没知觉,这位女鬼小姐才发现洪凌波是真的受了伤,这才发了那么点善心,拎着洪凌波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风吹的,洪凌波的身体也很冰冷,女鬼小姐在洪凌波身上乱摸一通,摸得一手血腥,才明白洪凌波受伤不轻,点了她穴道止血,又在洪凌波背上的穴道敲打两下,硬是把洪凌波逼醒过来。

    洪凌波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又回了魂,虚弱睁开眼睛,也没心思在意自己为什么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的离了地,希翼问:“我,我阿爹阿娘,怎样了?”

    “人让我杀的差不多了,我不知道哪个是你阿爹阿娘,”女鬼坦然说:“我带你去看看,不过他们就算活着,你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就算他们活着,你这条命也是我的,不然...”她的声音冷冽起来:“我当场要了他们的命!”

    洪凌波听她一番话,立刻明白这位女鬼也不是善茬,但不管如何,先去认人再说,于是这位女鬼颇为嫌弃的往洪凌波衣服上蹭蹭手上的脏污,然后拎着洪凌波飞身而去,洪凌波享受了一把飞的感觉,但是她现在头昏脑涨的难受,这么飞来飞去只觉得胃里翻腾,一点也没享受的心思,好在这位女鬼飞的快,洪凌波的身体也就是被女鬼拎在手里晃荡了几下,停下来就在山洞前了。

    像带来她的女鬼说的那样,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山洞前躺了一地死人,血腥气更重,刺激着洪凌波的脑子,让她更加想要呕吐。

    洪凌波从来没见过杀人这种行为,现代社会长大的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情节,这在她眼里是十分不可理喻,是犯罪,但现在在她面前躺着的这些死人都在让她清醒,这是江湖,没有人讲法律,武力就是道理,那些人提着长刀长.枪,只等着杀人,力大欺理,谁厉害,谁就杀人有理。

    洪凌波以为自己已经很理解这个世界的法则,现在看来她显然还不太明白,要是有一天让她来杀人,她怎么下得了手?

    洪凌波不晕血,这时候却被刺激的要晕厥,又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心惊胆颤的往死人堆里看,还好,还好,这里没有她的亲人,可她的阿爹阿娘又在哪里?洪凌波又害怕又心慌,突然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听出来这声音是她阿娘的,连忙扑过去,推开压在阿娘身上的尸体,女人也受了重伤,脸上都是污血,但还剩一口气,她看见洪凌波,很惊喜:“凌波,还活着...”

    “阿娘,阿娘!!”洪凌波哭腔喊她,想扶她起来,但小孩子的身体却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扶起她,女人的手掌紧紧握住洪凌波的手,喘息着说:“凌波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快逃,逃的远远的,别让恶人追上你...”

    “阿娘,恶人都死了,”洪凌波心里酸楚,轻声安慰她。

    “死了?”女人困惑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才看到一地尸体,又看到静静站着的道姑,突然急切起来:“这位高人,请你收凌波为徒,她可怜的很,没了爹,又要没了娘,还请你救人救到底!”

    这位道姑面无表情,没有答应,是了,女人倒是不知道洪凌波刚刚就把命许给了这位道姑,说不准这位道姑心里还觉得女人多管闲事呢!看她不答话,女人愈发焦急,看她这副样子,洪凌波很心疼,为了让女人心安,她轻轻摇晃下女人:“阿娘,她已经答应收我为徒了。”

    听了这话,女人露出心安表情,神色也黯然了。

    “阿娘,阿娘!”洪凌波觉得不好,撕心裂肺的喊。

    那女人却惨淡的笑了,轻轻拍了拍洪凌波的手安抚:“你不是无依无靠了,阿娘就放心了。”

    洪凌波呆呆看着她,不知所措,女人却不再理会她了,目光透过她看向刚刚被洪凌波推开的尸体,挣扎的向他爬了一下,洪凌波才看出来躺在地上的这个死人就是她的阿爹。

    洪凌波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不知所谓的咕噜声,整个人手脚冰凉。

    男人的身上插着一把剑,剑锋从他的胸口穿透出来,刺中了女人的心胸,一剑要了两条命,男人想为女人挡这一剑,可到底谁也没逃过,他为了护女儿逃跑,身中几刀,刀刀见骨,为了护自己的妻子,被长剑穿心而过,目眦欲裂,满面不甘。

    “劲哥,”女人趴在地上,一身的伤,仍坚持伸手去牵倒在身边男人的手,满含情意,声音虚弱的对他道:“劲哥,我们,我们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她伸手抚过男人不甘睁大的眼帘让他合上眼,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微弱的自语:“我不后悔这辈子跟你,你奈何桥上等等我,别急着喝那碗黄汤,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道姑冷眼旁观的看着,越看她这副情深义重模样越觉得碍眼,突然冲上来一脚踹中女人心口,女人立时没了声息。

    洪凌波惶然看着躺在地上的一男一女,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她呆滞的抬头看向道姑,口中喃喃:“你杀了她...你杀了我阿娘。”

    道姑不屑一顾,声音和表情都是冷冷清清,一点也不为杀了洪凌波阿娘而愧疚,还很有道理:“她总归要死的,我送她一程,你不是要谢我?”

    洪凌波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什么也听不进去,眼前见到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她突然用拼命的架势扑向她,道姑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但洪凌波扑在她身上对她又打又咬让她心烦,于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洪凌波身上,将已经再受不了打击的洪凌波踹的晕死过去。

    或许对洪凌波来说,此时晕过去反而最好。

    李莫愁本来留下洪凌波想让她来伺候自己,可不愿意先伺候洪凌波,洪凌波眼见爹娘死在面前,不会武功也要被逼得走火入魔,李莫愁当夜直接把洪凌波扔到医馆去,医馆大夫看李莫愁一身煞气哪敢不从?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医治洪凌波,李莫愁没有在旁等待的耐心,那大夫一转身就见不到李莫愁的人影,被吓的差点一闭眼睛也晕死过去。

    洪凌波发了好几日的烧,整日说呓语,一会‘你们这些恶人!’一会‘阿爹,阿娘...别不要凌波...’一会‘滚,滚!我是洪凌波,我就是洪凌波,我不是,不是夏桥...!’小小年纪把医馆上下折腾的不轻,就怕她烧坏了脑子李莫愁回来一发怒把他们都杀了。

    洪凌波噩梦缠身,昏了好几日烧才退下去,一幕幕景象在洪凌波的梦里不断重现,以至于洪凌波睁开眼睛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的脑子混沌一团,虽然醒了,却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一动不动的发呆。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几日,却好像重新又活了一辈子,足够她反复回想了。

    洪凌波除了眼睛眨一眨,就没有别的动静了,那几个大夫没有靠近她也就没发现她醒了,他们在屋内煎药时洪凌波听见他们低低说着什么‘女魔头’,‘镇上死了人’之类的事。

    不过这是江湖世界,死人不是最正常的么?洪凌波就眼看着她的爹娘死在面前,所以大夫们的话触动不了她,她根本听不进去。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屋内又有响动声,洪凌波有所察觉,歪头去看,见到李莫愁走了进来。

    李莫愁手执拂尘,面上含笑,一身杏黄道袍,看起来真是一个清冷的仙子人物。

    若是她没有下毒手一脚把洪凌波的阿娘踢死,洪凌波想来会更感激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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