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夏桥心慌不已。她第一次要直面江湖仇杀这种事,只在小说里存在的情节,但她知道这不是玩笑,她身上的伤,男人手上的长剑,都在提醒她,这是一个真正的江湖,血肉江湖,超出夏桥预想的残忍。

    夏桥什么也阻止不了,她就是一个小孩子,就算多活了二十年,可在这里,她是别人轻易就能捏死的一个最下等的蝼蚁,甚至连条命都不算。

    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发抖,然后她突然抱着孩子冲向山洞,好像个发疯的疯子,难道要同归于尽?夏桥这么想着,女人轻轻放下了她,将她放在了山洞入口的阴影里,在她耳边耳语:“不要出声,找机会跑,知道么?”夏桥睁大眼睛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女人就当她知道了,迅速的脱下外衫遮在夏桥的头上,于是小小的夏桥被遮蔽在了阴影里。

    脚步声来到山洞前,夏桥也感觉到那股肃杀气,忍不住心惊肉跳,她悄悄将身上的衣衫撩起来一些想看明白眼下情况,就看到几条腿在眼前走过去,以及他们手中垂下来的武器闪着的寒光,夏桥立刻僵硬的不敢动弹。

    女人与他丈夫依偎在山洞最里面,那些人一进来就瞧见了他们两个,山洞不宽阔,走进来了三五个人,外面不知道还有几个,进来的几个人谁也没有发现有个孩子几乎就藏在他们脚边。

    那些人说了什么,夏桥都听不清,她的耳边嗡嗡直响,她实在害怕极了,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凶险的情形,她彻底慌了神。

    这是她不能应对的,她好像只能等死。

    然后在那片耳鸣声中,夏桥听见女人尖利的呼喊:“凌波,跑!!!”

    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和刚刚山洞外惨死嘶鸣的马儿一样,仿佛一声号角,刺穿了夏桥的耳膜,夏桥根本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身体却极快的反应过来,飞快的迈开腿向外奔跑。

    谁都怕死,不想死就要跑。

    跑的越远越好。

    那女人也要她跑。

    于是夏桥奔跑。

    谁也没料到那孩子就藏在他们脚边,那几个都只注意着山洞里的夫妇,夏桥跑出山洞的那几步还是顺利的,但山洞外面还有人,夏桥慌不择路就撞到了那人的腿,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扬起了手中兵器,月光不那么明亮,夏桥也没看清他使得什么兵器,但兵器的寒光晃的她双眼刺痛。

    山洞里的男人突然拼了命的冲出来,一路上挨了好多刀,他不管不顾,挥着长剑朝夏桥的方向冲过来,口中嚎叫着,也像是个疯子,原本要杀夏桥的人不得不与他对敌,于是夏桥得了空隙继续奔跑,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兵器与血肉交接的声音,夏桥也没有回头。

    她不能去看,她要继续跑。

    血腥气好重,一定是因为那两匹马儿。

    死过一次的人没那么怕死的,夏桥也没有跑很远,她的伤口早就开裂,不过痛的厉害了反而麻木了,夏桥奋力奔跑,一直到听不见身后声音了,粗重喘息着停下脚步,一下仰躺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然后看着天色忽明忽灭的星星,夏桥伸手抹了把脑袋上的汗。

    夏桥不怕死,但是她不能,她不能眼看着凌波父母...不,她不能眼看着阿爹阿娘死在面前,她受不了那样,做不到眼看着他们死,阿娘让她逃,那她就逃了,逃到这里就够了,等那些人杀了阿爹阿娘,再来杀了她,就圆满了。

    再死一次而已,夏桥想,没什么可怕的。

    夏桥漫不经心的等着,突然好像听见一声动静。

    哦,他们来杀自己了,来的好快。

    那阿爹阿娘死的应该没那么痛苦。

    可夏桥耳朵竖起来听,又没有声音了,夏桥撑起身体坐起来东张西望,四周寂静无声,难道刚刚是听错了?夏桥困惑着,余光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连忙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凭空出现在那里的,无声无息像个鬼。

    夏桥吓了一跳,但她死都不怕了,看到鬼也就是吃惊的程度,况且她等会还要再死一次的,还怕什么了?

    是个女人,长发披散着,被风一吹就胡乱飞舞起来,夜风诡异,将她衣衫也拂起,整个人笼罩着鬼气,走路又快又轻,和没看见夏桥,好像这里就不存在其他人一样目不斜视的走过。

    夏桥觉得她更像是女鬼,什么人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就这样‘走’夜路?

    说她是女鬼,夏桥还真的相信,毕竟她借尸还魂这种事也不是能解释的一件事。

    夏桥一咕噜爬起来就向她跑,也不管疼痛了,她想求这女鬼救她阿爹阿娘,可能不可能的,总要试试。

    那女鬼听见动静,面无表情看过来一眼,看夏桥冲她奔去,手上握着的拂尘一甩,隔空将夏桥打倒在底地。

    好厉害的女鬼!!夏桥更激动了。但是这一跤让夏桥更痛,夏桥痛苦呻/吟一声,再站不起来,那女鬼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看夏桥赖在地上不起来,冷冰冰的问:“装什么死?”

    声音虽然冷冰冰,但也蛮好听的。

    夏桥费力撑起身子,见那女鬼正看着自己,月光一映,也很好看,但面色惨白,看不出是喜是怒,穿着一身道袍,但月光不明亮,看不出什么颜色衣衫,也和夏桥毫无关系。

    不过死了还穿着一身道袍...倒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鬼啊。

    夏桥觉着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也不怕她,心里很有底气,张口想叫她,又不知道该喊什么,难道喊女鬼?女鬼会喜欢别人喊自己女鬼么?再看这女鬼似乎比自己大上十来岁,于是讨好喊:“姐姐!”

    那女鬼却喜怒无常的,面上无悲无喜,口气却是不高兴:“谁是你姐姐!”显然对夏桥乱认亲很不满,夏桥也懊恼,自己太糊涂了,谁会喜欢被喊老啊,于是夏桥更糊涂的改口:“道长!”

    那女鬼仍不高兴,甚至更加恼恨,又要杀气腾腾的甩拂尘,夏桥怕再来一下真把自己打死,那还怎么救阿爹阿娘!她抱着头胡乱大叫:“漂亮道长!”

    夏桥抱头惶然等着,却没有挨到这一下,夏桥小心翼翼抬头,看到女鬼姐姐的脸色缓了一些,似乎还有了一些笑意,但月光昏暗,洪凌波也看不清,看清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女鬼的笑有什么好看的?

    夏桥也是心存侥幸,毕竟哪个女人会讨厌被夸漂亮呢。

    夏桥不知道自己该庆幸,好在她以凌波一个六七岁孩童的身体说出这话,这位‘漂亮道长’当她童言无忌,对她的夸赞受用,若是旁人这么一句‘漂亮’只会让这位漂亮道长觉得受了轻薄,不管是不是夸赞,都要取其性命。

    夏桥看这位女鬼姐姐似乎不恼怒了,不管不顾又想爬起来,她想爬起来往女鬼姐姐身上扑,求人家去救她阿爹阿娘。

    不过以夏桥身高,只扑得到人家大腿上。

    那女鬼喜怒无常的,这时候完全没了想杀夏桥的心情,看夏桥努力着也爬不起来,还好心情问她一句:“我没打的那么重,你装什么?”

    虽然天黑看不出来,但夏桥知道自己的衣衫一定已经被血染透了。

    很痛,嘴里都是血腥气。

    不能再耽搁了。

    夏桥疼得动不了,只有躺在地上清了下嗓子,用孩童的稚嫩声音哀求:“漂亮道长,我求你救救我爹娘,他们要死了!”夏桥有心机,想激发这女鬼的同情心,这女鬼听完了,却无动于衷,夏桥一愣,声音就变了调,也装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嚎叫:“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们,他们要死了,要死了!!”喊着喊着,夏桥突然呛咳一声,而且这一咳就停不下来,夏桥痛苦的蜷缩起身体,俯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夏桥也愣住了,就愣了那么一下,夏桥就控制不住的继续咳嗽,于是血就不断吐出来。

    夏桥也就和气急攻心差不多了,她本来就受了伤。夏桥没有法子了,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只能求这个女鬼,就和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这女鬼不答应她,她也就没有办法了。

    所以夏桥不能放弃。

    夏桥咳的很难过,咽喉火辣辣的痛,身上也很痛,咳出的血污了她一脸,她仍然捂着嘴试图压抑自己的痛苦,间断的哀求:“求你,救他们,我爹娘,咳…他们,要死啦!!!”夏桥的声音凄厉,她现在才像真正的厉鬼了。

    那女鬼瞧着她这模样,突然问:“我救他们,你能给我什么?”

    能谈条件是好事,可夏桥有什么?

    “我,我这条命…”

    得了夏桥这句话,那女鬼似乎满意笑了一下,却不立刻去救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桥又狠狠咳了一声。

    她叫什么?

    夏桥?

    还是凌波?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两个名字所遇到的事情也在她脑子里不停的闪回。

    “哦,因为那件事啊,”

    好云淡风轻。

    “凌波,看你痛,阿娘也好痛,要是你的伤都在阿娘身上就好了…”

    “凌波,”她咳的间隙艰难说:“我叫凌波。”

    “那么,姓呢?”那女鬼仍然问下去。

    她怎么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不去救人?凌波愤怒,却催不动她,只有努力去想。

    她姓什么,阿爹阿娘没有喊过她的全名。

    凌波,凌波,是姓什么,什么凌波?真是急死了。

    那女鬼还在催:“如果你是姓何名沅,我就送你上路。”

    姓什么,姓什么呢…

    “等我们去了大理…”

    阿爹怎么说的?

    “让凌波去上学堂…”

    然后呢,然后呢?!

    “以我洪家剑法…”

    是了,没错!

    洪凌波,洪凌波!!!

    她的名字,洪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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