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赶路两个时辰,萧齐修与林清雪终于进入了阳州的城门。高耸巍峨的庆阳门守护着一方水土和阳州的百姓,在阳光下细看,城门的石柱上隐有赤色,旁边挂着块木牌刻着“龙血石”三个大字。林清雪好奇地摸着石柱:“这…是血么?”旁边守城门的将领见状急得吹胡子瞪眼,喝道:“喂!臭小子家家的懂什么?这是龙血石,是我朝天子四十年前英勇杀敌留下的龙血,龙血入石四十年,殷红如初啊,这可正映了吾皇爱护百姓之心哪!你要是碰坏了一点半点,那可是要杀头的!”
林清雪吐了吐舌头收回了手,途中她为了行走方便,特地买了一身青色男装穿上,再束起长发,头戴青巾,足踏皂靴,乍看之下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小子”。那将领继续骂骂咧咧,萧齐修面容冷峻如霜,向前走了一步,高大魁梧的身影瞬间将对方笼罩,那将领被他气势所迫,不知他何方神圣,想来还是不要造次的好,终于闭了嘴继续守门去了。
萧齐修最恨底下的人欺压百姓,此时微服私访倒也不好当众发作,冷哼一声,向那石柱瞥了一眼,拉着林清雪入了城门。见她欲言又止,还频频回头看那石柱,他叹一口气道:“想问便问吧。”林清雪嘻嘻一笑,轻声道:“那真的是你父皇的血吗?”萧齐修点了点头。林清雪不甘心又拉着他袖子晃了晃,问:“那当时是与谁作战呢?竟让皇上千里迢迢从洛州赶来此处御驾亲征?修哥,你说给我听听嘛。嗯?”
萧齐修本不欲在此多说,低头见她抓着自己袖子,琥珀双眸美目盼兮,一张小脸都透着渴望,他情不自禁嘴角泛起一个笑,反握她双手,两人并肩继续朝前走着,他俯身到她耳边,语不传六耳:“相传四十年前,先帝的三皇子谋反,当时的太子奉旨前来镇压,就在阳州这里与三皇子征战连连导致生灵涂炭,太子轻敌兵败被俘,尚是先帝四皇子的父皇得知此事,不忍见百姓受征战之苦,率领自己一万精兵,日夜兼程赶到此处,力克三皇子的五万大军,父皇身先士卒手持凌霄剑斩杀了他的三哥,我的三皇叔,随后收编了他的剩余兵力,解救了当时的太子,并亲自将他护送回京。而父皇他自己也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亏得玉莲山庄的玉莲花蕊有疗伤奇效,才救了他性命。这块龙血石想必就是当日战况的记录。”
林清雪遥想当日战况,直听得目眩神迷,不禁伸出手摸了摸凌霄剑,道:“就是这把剑四十年前在这里斩杀反贼的吗,好厉害啊,失敬失敬!”可转念一想,幼时曾听她父王说过,当今天子萧文鼎曾在多年前的上元夜以太子无能为由率众逼宫,硬生生让先帝禅位给他,先帝痛心疾首,当场吐血昏迷,不久后就驾崩了。坐上龙椅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文帝把自己的兄弟砍头的砍头,圈禁的圈禁,实在是一代枭雄。林清雪回头再看那庆阳门,心中油然而生一丝寒意。
萧齐修想到父皇之前对他说的一席话也是心下一沉,遥望城门,固自沉吟。林清雪见他面色不好,担心道:“修哥,不舒服么?要不要吃一颗冷霜梅雪丸?”萧齐修再回过神已经面色如初,拍拍她手臂道:“天色已晚,我们找家客栈住下来吧。”
阳州不愧是江南第一大城,街道宽阔,挤满了人,百姓的穿着打扮也比其他城镇要讲究不少,街上商户数不胜数,各类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两人牵着马一路往前,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住了下来。夜幕西沉,华灯初上,两人在客房内安顿下来,休整片刻,就在大堂选了个靠墙座位坐着,边喝茶边查看此处风土人情。
小二上来赔笑道:“两位客官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呀,真真好眼光,我们云来呀可是阳州第一大客栈。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殷绅富商,但凡来阳州呀都是住这儿。”林清雪哧地一笑,道:“小二,你这话打哪儿学来的?我看所有的客栈小二都是这个开场白呢!”小二伸一伸脖子,瞪着眼睛指着二楼道:“哎哟客官,我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呀。这不,楼上雅座呀还坐着镇南王府的贵客呢!”林清雪笑容一滞,低头啜饮着茶水,道:“是么?那倒是贵客。”
萧齐修本来观察着街上人来人往,自顾自饮着茶,听到此处转头问小二:“镇南王府一贯戍守海州,来阳州做什么?”小二眼睛骨碌一转,用手遮了半张脸,神秘地笑着凑过来轻声道:“我上菜的时候听说啊,似乎是来找镇南王府家的郡主,叫什么,什么安的。”林清雪秀眉微蹙,纠正道:“是海安郡主。”小二赔笑道:“对对,正是这个名字,听说这位郡主娘娘不见啦,王府的人急坏了!”
萧齐修疑云丛生,镇南王林安漠手握雄兵、治军严明,戍守海州几十年,单凭一己之力就阻挡了大楚的多次侵犯,可想而知镇南王府守卫何等森严?海安郡主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怎会消失不见?他还待再问,林清雪咕嘟咕嘟将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啊呀我肚子都饿扁啦,先吃点东西再说嘛。”萧齐修想想也是,镇南王府的事自己正微服私访何必插手?随即道:“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和点心都给我上一份,再打一斤最好的酒来。”
吃着菜喝着酒,林清雪依然心绪不宁,生怕二楼雅座的人发现她的行踪。她暗暗寻思:“幸好今日换了男装,我低头吃饭,想必也没人认得出来。”于是打定主意背对楼梯,一味地吃吃喝喝,也不抬头。萧齐修大感奇怪,阿雪平日话最多,怎么今日这样安静?看她大口大口喝着酒,又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烤鸭吃,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想必当真是饿了!萧齐修无可奈何地夺下了她正要往嘴里塞的烤乳猪,劝道:“再饿也要慢慢吃,你这样饿极了就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林清雪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点了点头,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的苦!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就要暴露身份啦!还不吓死你这个大将军王!”
正在此时,只听旁边的客人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抢玉莲花!”萧齐修与林清雪对视一眼,侧耳倾听。隔壁桌的大汉一拍桌子骂道:“怎么样!玉莲山庄每年一次的赏莲大会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是武林中人,付得起五百两白银,就都可以参加,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对桌的青年人喝道:“我师妹练功岔了气,正需要玉莲花蕊为她疗伤,谁挡我的路,谁就要死!”说罢拔剑就上,一剑砍翻了对方大汉的桌子,顿时杯盏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对方大汉登时大怒,抓起桌边的大刀就上去与他斗到了一起,瞬间大堂成为了他们的决斗场,刀剑乱砍,一片狼籍。说也奇怪,店内的客人皆不惊不慌,都该吃吃,该喝喝,墙角的瘦弱少年继续扒他的白饭,门口的老汉继续喝他的酒,连几个姑娘家也不慌不忙,吃着喝着很是优雅的样子。
掌柜的似乎见惯了这等事情,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闪身而出,点了青年和大汉手上几个大穴,收了兵器,扶二人落座,拱手道:“二位贵客得罪了,你们火气太大,还是坐下消消火气吧。”他露了这一手迅捷功夫,堂中客人纷纷侧目。萧齐修冷眼旁观,将一杯酒送到唇边,道:“好一个云来客栈。”被点穴的青年和大汉不意被一个不起眼的店小二制住,纷纷面红耳赤,开口大骂,小二微微一笑,又点了二人哑穴,二人这下只好目瞪口呆,青筋暴露,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小二又拱拱手,道:“二位息怒,云来客栈不是二位撒野的地方,更何况凭二位这点微末功夫,要取玉莲花?凭小的看嘛,嘿嘿,那可是没什么指望喽!”
堂中的一群姑娘目光炯炯看着小二,为首一个灰衣女子忍不住开口道:“小二倒也是真人不露相,敢问赏莲大会是怎生安排?我们是巍山派门下,此番前来是为师伯取花蕊入药。江湖皆知赏莲大会每年一次,但到底细节如何,无人知晓,望小二哥能透露些许,巍山派翁青感激不尽!”
小二见是巍山派,也不禁肃然起敬,抱拳回礼道:“翁姑娘好!巍山派一贯为武林主持正义,小的佩服!翁姑娘所问想必也是众位客人心中疑问吧?”说罢停了一停,从左到右环顾了大堂,一双眼睛仿佛洞察众人内心,见众人都兴趣盎然,他很得意地一笑,又很快掩盖住了,继续说道:“赏莲大会细节我却也不知,只是大家都知道玉莲山庄是我朝的制药大家,我朝药坊流通的药材中四成都是来自玉莲山庄,而山庄出品的其中最珍贵的一味药就是玉莲花,它的花蕊乃是疗伤圣品,不论何等严重的内伤,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在,花蕊吃下就能复原!”堂中客人纷纷交头接耳,很是兴奋的样子。小二又道:“不过!”众人一呆,不由自主目光都被他吸引。小二眼珠子一转,神秘地一笑:“玉莲花虽然多,但只有明日赏莲大会上正午盛开的第一朵才有此奇效,其他的嘛,就普通得多!赏莲大会于明日上午举行,武林中人只要出得起五百两银子都可参与。”
翁青插嘴道:“人这么多,玉莲花给谁呢?难道是谁出的银子多就归谁不成?”小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啧啧,那可不是。玉莲山庄设立了多道比试,只有赢到最后的人才能取花。不过具体比试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啦,每一年得花的人出来之后都闭口不言,那我们怎么会知道呢?所以诸位客人呀,还是好吃好喝,今晚养精蓄锐吧!”
翁青爽朗一笑,道:“知道了,多谢小二哥!说到比试,武林中人还能比什么?当然是武功了,我巍山派难道还会怕!哈哈!”其他客人面色一凛,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中皆是一样想法:“巍山派是武林大派,的确实力不容小觑,我可得小心为上!”众人一想,养精蓄锐的确不错,纷纷喊小二过来又点了不少酒菜。掌柜的乐呵呵地摸着胡子看着一派热闹景象,心想:“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这臭小子每天只要大讲一通赏莲大会的事情,这一日所赚的银子就是平时的三倍,真是划得来啊,划得来!”
萧齐修与林清雪虽然不参与堂中其他人的交流,小二的一番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林清雪凑上去轻声道:“修哥,明日想必是一场鏖战!”萧齐修微微一笑,似并不放在心上,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了,拍拍她手背道:“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尽力即可,不必强求。”林清雪不以为然,斟满酒杯,碰了碰萧齐修的杯子,笑道:“我会尽力,也要强求,总之这玉莲花我上天入地也要替你取来!今日先预祝我们成功!”
墙角的少年吃完一碗白饭,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单眼皮眼睛,眼神清澈而冷冽,苍白瘦弱的样子并不引人注意。他淡淡地环顾四周,冷冷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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