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把酒泯尽江湖愁

    苏卿轩刚踏入聚友阁便被鼎沸的人声震住了,一个粗膀子青龙纹身的糙汉子揪起一个瘦黑男子的衣领,口中骂骂咧咧道:“候岷山,你说谁是来给人做垫脚石的?”那候岷山嘿嘿笑道:“说的不就是你胡天嘛。”

    两个人似乎也是老相识了,那胡天膀粗腰圆,身着羊皮马甲,背后背着一柄长约三尺的狼牙棒,嗓音浑厚:“你再贫嘴我可要你好看!”

    咯咯一笑的候岷山挣脱了束缚,飞快地爬到边上的条凳上,说道:“好看就好看。反正我比你这丑水牛好看就行。”

    胡天争不过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处发泄,摸到身后的狼牙棒一把抓起便向候岷山的小腿挥去。这一挥好大的力气,香炉飘烟四散,才刚进门的苏卿轩等人衣带都被带了起来。啪的一下,候岷山刚蹲着的凳子也碎了稀巴烂,可那人呢。

    原来刚趁着胡天来袭,候岷山趁势抓住了他的臂腕,真如猴子一般攀附到胡天的背脊上。胡天左手沿腰去探身后的人,对方脚尖一点打在他合谷穴上,涨麻之感充斥整个手掌,胡天吃痛收回手来。身背一弓,一招“鲤鱼打挺”想把候岷山压在地上,候岷山见势滚到一旁。

    胡天见他着地,侧身翻掌超他天突穴拍去,候岷山故技重施攀附上胡天肩臂,勾爪猛挠胡天脸面头顶,那脑袋上的头发瞬间像一个鸟窝般团了起来。

    周遭的人原先顾及胡天力大无穷,哪敢插嘴,眼见他虽虎背熊腰却不够灵活被候岷山欺得睁不开眼,一壮一瘦好似熊猴大战令人咋舌,二楼扶梯边沐河五鬼笑得前俯后仰。为首屠金声音尖锐,唯恐别人听不到:“这猛虎似的胡天竟连个瘦皮猴都打不过,还出来丢什么人啊。”

    屠水附和道:“大哥,瞧他不过空有个皮囊罢了,哪敢真打。”这两个魑魅魍魉自上而下,声音说得这般响亮,整个聚友阁全听了个遍。原本都知道候岷山不过逗弄胡天罢了,这样一来无非就是要激他动真格的。

    看破也没人说破,毕竟在座几十位人物都是为了同一目的而来,一来都想看看对方身手心里摸个底,二来这胡天亦或是候岷山任何一个出了岔子,都是少了个对手,自己的胜算更高一些。

    楼梯下一桌的客人开口了:“别人不过打打闹闹,接下来都是一起走的朋友,争什么?”一桌上的三人竟是长得一模一样,都是身形普通四方脸敦厚老实的样子。

    林克聪好奇道:“这三个人像极了照镜子。”

    见听弦音而知其意,司马通自觉道:“曹氏三兄弟师承达摩殿,出师后一直在江北活动,仁者义士风评一直不错。”

    要论实力,几招下来,胡天呼吸悠长,内力充沛,一时间处在下风不过是候岷山动作足够敏捷,真要继续缠斗下去,只稍得候岷山有个破绽,胡天定能顺势反击,若被他占得了先机,候岷山哪里是他对手。

    听出二鬼挑拨之意,意图要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候岷山身先行从胡天身上下来跳到一边,匍匐在桌上,恐怕胡天被人一激上了脑,昏天黑地的要同自己搏命,那也不是自己本意,先开口服软道:“水牛,你肚子饿了吧,我请你吃饱饭,咱们再玩。”

    虽然长相粗鲁,但胡天也不是一股子劲蛮横的人物,之前是被候岷山欺负的不行了才像孩子似的要打回来给自己出气。现在候岷山先开了口,看样子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对方才跟自己讲和的,胡天倒也没什么想追究的,只是心有余悸道:“我饿了也不和你同桌,我去边上。”

    叫了些吃食的胡天换到了远一点的桌子,才发现同桌竟已经有个年轻的男子,对方脸色苍白,与他对看了一眼。这人虽没有携带任何刀刃兵器,可这眼神却比二月的天更冷。胡天想了想一定是自己挤了别人的桌,热情道:“小兄弟,我那里有个烦人的东西,我与你同坐,绝不打扰你。”

    小二抬了猪肉鸡肉好几个荤腥菜品给胡天,吵闹了一番这大个子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右手抓起一块鸡大腿肉就往嘴里送。

    冷面的少年也不理胡天了,对着小二说道:“来碗白饭。”苏卿轩闻声看了过来,竟然是大土河附近的那个厉云,难得又有个认识的,苏卿轩兴奋地挥起手来叫唤,可惜客栈里吵吵嚷嚷,对方哪里看的到。之前大家推测这厉云是个不会功夫的路人,怎么这会儿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江湖中人,可是他仍是手无寸铁,外加苍白的皮肤,单眼皮显得脸孔更加秀气,哪里像个厉害人物。

    擦了擦桌角的小二欠着身子说道:“不好意思客官,今日的白米煮完了,最后一碗给了这客人。”指了指胡天手上的白饭,“要不您吃些面点小菜?”

    皱了皱眉头的厉云说道:“不必了。”

    爱吃荤的客人、爱吃斋的僧侣信徒小二也都见过不少,可这只吃白饭其他都不吃的客人还真是第一次见,看他衣着也不缺金银,怎么会有口味这么奇怪的客人,口上回道:“诶!您有事儿再吩咐我!”将擦布甩在肩头,转身去边上忙活了。

    胡天看了看自己的碗,觉得自己坐了别人的桌位还要看他饿肚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将自己的碗筷推到厉云眼前,说道:“这碗饭你吃吧,我还没动过呢。”

    想不到这长得凶狠鲁莽的胡天竟然如此憨厚纯朴,可厉云似乎不愿接受他的好意,用手背将碗筷推还了回去,声音丝毫没有波澜:“不用。”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上楼回屋去了。

    被拒绝的胡天嘿嘿一笑:“不吃,我自己吃。”就准备拿起筷子扒起饭来吃,突然吃痛看着自己虎口,“哦哟,这筷子上怎么还有木刺,扎死个人了。”

    沐河五鬼心有不甘,屠火嚷嚷道:“这些人不过如此,无趣得很!”只见见一个身形当胸袭到,屠火伸出双臂招架,被人用棍子挑下楼来。出招的是万古派的童万里,身形健硕浓眉大眼看着很是神气:“我忍你们这群臭虫很久了,鬼鬼祟祟嚼舌根,要打我陪你们来一圈。”

    见屠金被人打落,四鬼纷纷跳下楼来,见童万里要一挑五,心下笃定。抽出手中绳索,以卦象位分布在童万里周围,招呼也不打两鬼就飞身向童万里锁去。

    童万里见他们来势汹汹,手臂高举让开半个身子,三鬼以为他要逃,封住后处,作势防御。岂料童万里根本无意躲闪,略略斜身,卟的一声,铁棍打在屠金肩头,当头棒喝,屠金只觉得半边身体麻痹,跪倒在地。屠木见屠金挨打正好使得童万里露出个空当,趁势出掌打向童万里左臂天府穴,口中叫道:“叫你也尝尝这好滋味。”

    童万里侧目见他掌风已然袭到,借着铁棍之力竟将身子腾空横了过来,左腿一扫踢打在屠木腹部,内劲着实雄厚,屠木倒退三步,五脏六腑顿时翻江倒海,急忙向其它三鬼使了个颜色。

    三鬼点首得到信息,右手一翻竟然从袖口中伸出一副副铁爪,利爪包裹住根根手指,上面竟然泛着幽蓝色的光,显然萃着要命的剧毒,此刻从东西南三处向童万里插去,纵使他功力再深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又如何能抵挡这四方剧毒利爪。

    傅无瑕惊呼出声:“密林中就是这五个贼子偷袭了我们!”原来苏卿轩同行四人在行径通向塔拉族村庄的密林时,遭了几个黑衣人的埋伏,那些黑衣人包头包脸看不出模样,只知道使的是尖利勾爪,与现在沐河五鬼使得兵器别无二致。要不是当时有高人向那五个宵小射了几根竹刺,恐怕四人非死即伤,也不会那么完完整整的站在这个聚友阁。

    苏卿轩念及自己之前方受人恩惠得以保全,恰逢现在也有个助人之机,不由得激动了侠义心肠,虽说自知功力浅薄,但如果出手或许也能为人阻挡一二,谁知林克聪竟与自己一起长剑双双出鞘。

    叮叮两声,一人一边抵住了两爪,童万里也是一惊,想不到出手的竟是两个年轻孩子,他江湖阅历无数,此番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各怀鬼胎见不得人好,同门尚且可以相残,这两个陌生的后生竟然临危助他一臂之力。童万里手上立刻得了空,轮起铁棍横扫过来,口中喊道:“好孩子闪开。”两人一听,剑尖垂到一边,急忙飞身跃开。

    铁棍破空之声在众人耳中嗡嗡作响,五鬼来不及反应纷纷吃到一棍,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聚友阁。所谓穷寇莫追,少了几个鬼祟,大家也不会在意,本意也不是要取他们性命,不过是给个教训罢了。

    如此一闹,众人心里都有了些计量,原来除了云华派之外,万古派竟然也来了个厉害的人物。童万里心情很不错,觉得江湖长江后浪推前浪,功夫可以练,这人品才是根基,后生可畏,邀了林克聪等人一同入座小酌几杯。

    苏卿轩自知一杯倒,也不自讨没趣。这无人之城明日方且开启,吃饱喝足放了包裹后先向众人告了辞出门晃荡,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酒这东西火辣辣的他们怎么能喝那么久。

    和风和雨点苔纹,漠漠残香静里闻,苏卿轩静静地走着,路过的村民无一不是和风细雨面带微笑,她心中寻思:“若这座村子不似囚笼,倒与我们绿水村一般好看。等我取了神农鼎救了梦恕,定要相邀她一齐回绿水村看看。”

    远处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你既然夸我美貌,就该娶我!”这一声虽然好听,但也算是石破天惊,苏卿轩寻声望去,却好像看到那个身形高挑穿着青灰麻衣的男子被一个脚腕上挂着铃铛的年轻女孩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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