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躲藏藏,我们沿着小巷一路溜回城中,找了间离荣王府最近的客栈。
刚进店门,一个年轻的伙计低头擦着桌子,头也不抬地冲我们道:“餐食已禁,只可住宿。”
“住宿,我们就是来住宿。”
闻言,伙计抬头看了看我,而后眼珠子一转倒是仔细上下打量起来。这火热的目光加了温度,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正巧这时,小二像是感觉到什么般,眼神往旁边瞥了瞥,这一瞥,顿时像触到机关般弹了回去。
他悻悻地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回柜台前翻了翻面前的册子,而后嘿嘿一笑,对我们说:
“两位客官,不巧,本店只剩一间房了,不知二位...”
我看了看旁边的连风休,他平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似乎在等待我做决定。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再多加犹豫怕这伙计起了疑心,于是我硬着头皮冲他说道:
“一间就一间,我们就要一间!”
闻言,小二顿了顿,随后狡黠一笑,露出一副八卦之态,探问道:
“看来二位关系非同一般呐...”
我也不甘示弱,一把扯过连风休的手臂挽住,向小二介绍道:
“不错,这位是我的夫君。”
话音刚落,我便察觉旁边的人身体微微一震,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一丝轻飘的笑声落入我耳中。
总算是连风休给我这个面子,没在伙计面前拆穿我,反而配合我一路挽臂上了楼。
一进房门,我便迅速撒开手,刚才强撑的姿态顿时泄了下来,难为之情在此时一涌而上。
相对于我的羞涩尴尬,连风休对于此仿佛不甚在意,一进房便自觉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将床留给了我。
我坐在床边,犹豫着开口对他道声谢,却见他一手撑着脑袋,阖眼休憩起来。
不好再多加打扰,我轻手轻脚吹熄蜡烛,躺上了床。
原以为经过今日之事,我怕是又不得好眠,谁料不知是否因为疲累,没过多久困意袭来,我便进入了梦乡...
一睁眼,窗外天光已亮,街道上渐渐有了声响。昨晚久违的一夜好眠,今日醒来顿觉神清气爽。
连风休已不在房中,不知去了何处。
中间的圆桌上摆了些吃食,我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于是起来收拾收拾用了早饭。
这间客房一边的窗户向着街道,另一边则正对荣王府大门,俯瞰下去还能窥见王府内部的一角。
我拿了半块烧饼往嘴里送,一边走到窗边向外看去,果然,门口守卫又多了几人,周围还加了支巡逻的队伍。
这可如何是好?如此阵势,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再次潜入,怕是要费番周折。
“你可以完全打消翻墙的念头了。”
连风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我惊得烧饼卡了嗓子,猛咳嗽几下。
“我说,你能改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毛病吗?不然我的小命迟早要栽在你手里!”
我离开窗边,走到他面前对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不置可否,看着我摇了摇头,转身从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一时对他没了脾气,想起他刚才讲的话,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他放下杯子,对我说:
“荣王府大门有四名守卫看守,偏门两人,府内有两队亲兵交互巡逻,每过四个时辰换岗,府外也有一队侍卫巡查。原先我们潜入的西南在内,每个边角派了人看守,他们身上都备有信号弹,一旦有异动可随时向他人预警。如此阵势,只怕飞鸟都难以潜入,所以这个计划你可以放弃了。”
我头次见他如此滔滔不绝,顿时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又看他面色深沉地自言自语道:
“看来... 前几日袭击他的刺客来头不小,能引得荣王如此戒备。”
对于他说的话的内容我还未来得及消化,重点却放在了另一边,于是脱口便问他:
“这些... 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脸平静地回答:
“早上在周围转了转。”
果然,有时人与人比较起来,实在扎心。
按照他的说法,翻墙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于是我又想出了冒充其他官员,乔装成侍卫混入其中等许多方法,可都被连风休一一找出漏洞驳回。
就这样过了几日,事情一筹莫展。我每日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却还是想不到万全之策。倒是连风休,该吃的吃,该休息的休息,每日都是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一日,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我与连风休在街上溜达,路过一条背街巷之处忽然听见一个唯唯诺诺求饶的男子声音。
我们悄悄走近,果然,几个小流氓拿着家伙将一个中年男子团团围住,那男子连声求饶,将身上的钱袋掏出递上,小流氓们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我看这男子长相温和,身穿锦缎长衫,脚踩细布靴,装饰打扮应是大户出身,怕是独自走夜路,不巧被这伙小流氓盯上了。
我和连风休交换眼神,他微微颔首,随即立刻冲了出去,三下五除二将几个混混打倒在地。
我上前将男子扶起,那人看了看我们,顿时老泪纵横,连声道谢。本来他欲将身上财物赠与我们作为报答,却被我们拒绝,于是他说什么都要拉着我们去饭馆吃上一顿才肯罢休。我们耐不过,只好随他去了。
席间,我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连风休隐去身份只称自己连姓,我化名作千千。然而令我们深感意外的是,这中年男子的身份,竟是荣王府的器乐管教。
得知这一讯息,我强制压抑自己激动地情绪,故作淡然与他套起近乎。
要说在江湖闯荡多年,与人交际可谓是我的拿手项目,果然没过一会,这男子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此人名唤成岳,是荣王府负责器乐歌舞的总管教。此次出门办事却不巧被流氓盯上,若是少了钱财还好说,要是威胁到性命,家里的父母妻儿便从此无人照料了。
见他对我们如此感激涕零,我灵机一动,开口求他带我入府。
成岳听到我的请求有些诧异,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问道:
“不知姑娘为何要随我入府啊?”
我急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见连风休偏过头去,我带着哭腔对成管教说道:
“我家本是外地一民间乐团,这位便是我表兄,平日靠给人演出赚些钱,日子倒也过得去。谁料前几日一场大火,家被烧尽,家人也不幸罹难,亏得表哥会些功夫,拼死把我救了出来。如今我们兄妹二人辗转流离至此,却没料到这帝都更难讨碗饭吃,眼看...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我一气呵成演出这一段,末了不忘再哭两声,流几滴泪。
果然,成管教顿时面露怜爱之色,安慰我道:
“唉,可怜的孩子,别看这耀安是帝都,生存可比别处还要艰难。罢了,你既然是乐团中人,不知可会些什么器乐表演?”
见成管教松了口,我急忙擦了擦眼泪,对他说:
“我原是舞姬,什么曲子都能跳,还会些琵琶!”
听了我的回答,成管教点点头。我想起一旁的连风休,于是用胳膊碰了碰他,补充道:
“至于...我表哥嘛...他...”
“我打杂。”
“...”
“...”
这话一出,我和成管教都失了言语。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成管教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看连风休,对我说道:
“姑娘,不瞒你说,近日王府上下戒备森严,带你一人入府尚可,若是...再带一男子入府,恐...多有不便呐。”
听了成管教之言,我回头看了看一旁的连风休,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我做了决定,虽还未入府,可此间连风休已算完成与我的约定,况且他本就对我有恩,我没有理由再拖累他。
我对成管教说道:
“带我入府即可。表哥在外,我会时刻照应,他也尚能自食其力。”
听到这话成管教显然松了口气,急忙应了下来,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一旁连风休投来的视线。
道过谢,我上楼收拾东西,准备立刻随成岳入府。事情总算有了很大的进展,不知怎的,我却高兴不起来。
本想下楼再对连风休道几声谢,想着,他...应当也有话对我交代,谁知下去后却没见连风休的踪影,只有成管教一人等在门口,见到我迎了上来。
“千千姑娘,可收拾妥当?”
我微微颔首,然后问他:
“为何不见我表兄?”
“哦,他说有些事,便先走了。”
也是,终于摆脱我这个包袱,此刻该是一身轻松了。
我抬头看了看远方,车马如水,人如流。此一别,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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