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崖又回了汴京。
他发现自己自从傅宗书终于死了之后,就什么也做不成。
因为每当他想要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汴京城里总有什么事情会把他绊住,让他没有办法好好的去做完他想要做的事。
苏梦枕。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背后的人,能够越来越轻易地牵动他的关注。
秦崖本觉得苏梦枕只是他的病人,可当年他进入医宗学习、同万花谷交流学习的时候,却没有哪个病人会像苏梦枕那样又麻烦又不遵医嘱,还让他不好说些什么。
因为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早就被万花谷那些切开黑们用暴力手段治好后,丢出万花谷去了。就连秦崖他自己也这么做过几次,多是治好算数,也没有对哪个病人有过多的关注,更别说这样几乎是舍不得不看关于这人的消息,也舍不得对这人说一丁点儿重话。
秦崖在赶路的时候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顾忌旧时情谊。因为顾忌旧时情谊不会整颗心都牵在对方身上,不会不讨厌把对方抱在怀里,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儿消息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去。
他骑的是自己从大唐带回来的马儿,那是一个被他治好的军爷送他的里飞沙小马驹,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匹强壮的骏马,如风般驮着他从兰州一路赶回汴京城。
他用了不少加速度的药,大轻功和马术轻功轮流赶路。他的速度甚至比八百里加急的情报传递更快,因此他到汴京的时候,甚至金风细雨楼中的宴会还没有开始。
宴会已经开始不了了。
因为雷动天领着六分半堂十三堂中的五堂冲进了金风细雨楼。他来的太猛、太急,颜鹤发和朱小腰根本拦不住他。
他一路冲了进来,正面对上了苏梦枕。
而苏梦枕在他身后看到了雷纯。雷纯的嘴角上还挂着残酷的微笑,她看着苏梦枕,眼中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神采。
苏梦枕挥刀,刀光从他袖子中闪出,一刀斩向棺材。
绯红的刀光却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拦住了。白色的影子只有尾端带着点墨影,像是一只飞翔的鹤。
苏梦枕愣了愣,收了刀。于是那道白影因为没有人持着,便“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王小石觉得这把伞很眼熟。
白愁飞也觉得这把伞眼熟。
杨无邪更是看这把伞觉得再熟悉不过。他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像是遇见了神仙——“秦崖?”
秦崖纵马从那些五堂弟子的头顶越过,待里飞沙落在苏梦枕身边时利落的勒紧了缰绳。他下了马,将仙云问鹤重新拿在手里,一把掀开了龙八送来的白色棺材。
棺材里确实有人,但不是所有人想的雷损,而是师无愧。
就在这时候,屏风裂开,一人飞射而出,全场都似骤然黯了下来。
他右手急扣苏梦枕背后七处要穴,手指伸缩吞吐,逼的苏梦枕只能回身,刀光再次出现在他的袖口。
可那人一伸手,就扣住了苏梦枕的红/袖刀。那只扣刀的手,只剩下一只中指、一只拇指拇指上还戴着一只碧眼绿丽的翡翠戒指。天下本没有人能一出手就扣得住苏梦枕的刀,但这只手是例外。
这只手只有两只手指,但这只剩下两只手指的手,无疑要比五指齐全都可怕,更难以对付。
那人一招扣住了刀,迎着苏梦枕,暴雷似的大喝一声: “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
苏梦枕被他一声喝惊住,只能弃刀退开。他需要缓一口气,于是他抽刀、急退,因为秦崖并不适合被牵扯进黑道的事情中来,所以他只能向后退去。
他的身后是薛西神。
薛西神立却如一个铁甲武士,就要迎击雷损,但莫北神倏地一反手,黑桐油伞尖弹出利刃,全入薛西神背脊的命门穴,那是薜西神“铁布衫”的唯一罩门。
苏梦枕本是一个从不怀疑自己兄弟的人。
所以他能先雷损而争取到王小石和白愁飞,这是金风细雨楼在近日激烈的斗争中获取上风的主因之一。
但任何人都难免会犯上错误,苏梦枕也不例外——
他把亲信手下薛西神安排在敌方阵营,对手一样把心腹派到金风细雨楼卧底,那一次在苦水铺,虽然格杀了古董和花无,但更重要的“内奸”,并没有被掀出来。
那个内奸就是莫北神。
莫北神得手,那送屏风来的少年人便也动了手。
他的手一抖,拔出了剑。
剑仍在他腰畔,他掌中却无剑。
明明是没有剑,可是他的手一挥,剌出七八式剑招,把前来抢救的杨无邪逼退。
杨无邪额前的发全部散披,状甚狼狈,怒叱道:“雷媚?!”
那少年发出一阵清如银铃的脆笑,人堂上至少有一半的“来宾”相继发动,拔出兵器,剩下的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帮那一边是好。
杨无邪一眼就着得出来:这大堂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是雷媚带来的高手,他们只听命于雷媚,而负责守卫金风细雨楼的“无法无天”部队,也正倒戈相向。
他现在看出来了。
他痛悔刚才却并没有发觉这危机潜伏。如今他只能一面发出紧急号令,召集金风雨楼的高手来援,一面尽力营救苏梦枕。
可是秦崖当然不能看着苏梦枕被雷损伤到。苏梦枕身上的伤还没好,病又复发,如今还弃了刀,他只能退。苏梦枕并不想牵连秦崖,可是秦崖他愿意被苏梦枕牵连。
于是秦崖打开了伞,拦在了雷损和苏梦枕之间。
雷损已经拔出了他的“不应”宝刀,功力倍增,人已发狂。他的眼中似只有一个苏梦枕。而秦崖这个拦住他杀死苏梦枕的人,自然也是他要杀死的人。
他挥刀,暗色的刀像是吞噬色彩的黑洞般同秦崖手中白色的仙云问鹤相撞。秦崖震伞,刀光便又向雷损划去。
雷损被自己的刀光逼得退开一步,但又再次攻了上来。他的刀尖斩向秦崖的双腕,像是想要直接废掉秦崖的手。
秦崖挥伞打开刀光,迅速蓄力跃起,整个人如同水母般浮游在空中。他将手勾住伞柄,对雷损出掌。
雷损中了他这一掌,整个人被击倒在地,爬起来后因为受伤,速度慢上了些许,可刀仍然划向了秦崖的胸口。
秦崖撑伞退开。他仍然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地方能够给他借力,本应该避不开这一刀。可他偏偏退了开去,躲开了雷损那致命的一刀。
秦崖躲开刀后,落在了雷损身后。雷损动作本就慢了几分,秦崖的速度却又快了两分。
秦崖飘下来再次出掌。一掌印在雷损背心。雷损被他这一击打的踉踉跄跄,甚至差点儿翻身倒地,趁着这个机会,秦崖再次翻身一掌!
雷损吐出一口血来。
秦崖退开,落在了地上。
“我败了。”雷损说。
秦崖一脚踢在“不应”宝刀上,宝刀就直接钉上了房梁。雷损眼见着自己的刀被这么对待,一口气差点儿没上上来。
他没同雷损搭话,只是看着苏梦枕,直直的不加掩饰地盯着他。
苏梦枕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撇开了眼睛。
“苏梦枕,你怕不是要气死我。我给你治病,你就这么挥霍你的生命的?”秦崖瞥了一眼雷损,径自去拉苏梦枕的手,“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干些什么?回去休息去。”
苏梦枕咳嗽两声道:“可是我还不能走。”
“……行。”秦崖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说好的,你的金风细雨楼,我不插手。但是,你的身体却是我的,归我管。”
“你可以先治。”苏梦枕露出了一个有些轻松的笑来,“我处理事情,你治病,这并不矛盾。”
秦崖终于叹了口气:“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没辙。”
苏梦枕的笑容中于是带了点儿狡黠,也带了点儿得逞的得意。于是秦崖摇着头,叹着气,向自己放装备和工具的地方走去。
秦崖不知道苏梦枕后面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当他再次到苏梦枕身边的时候,他正被朱小腰和颜鹤发搀着,雷损已经死了,雷纯则被放走了。
“你得休息一段时间了。”秦崖边给苏梦枕重新处理伤口,边说道。
“雷损是死了,可六分半堂还有狄飞惊。”苏梦枕忍不住咳嗽两声说道。
“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秦崖叹了口气,“让白愁飞去管吧,我明天就去见圣上,让他关注一下,你陪我去大漠,放松放松心情。”
“我却没去过大漠。”苏梦枕挑了挑眉,“你确定去大漠是放松心情?怕不是会死在那里。”
“怎么会呢?”秦崖毫不在意地道,“大不了问圣上要点儿装备和资源,假装我们是出使的使节也不是没有问题。”
“你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小徒弟了么?”苏梦枕哭笑不得,“好歹也是当今圣上,你这么问他要资源真没问题?”
“我看白愁飞挺喜欢秦小勐的。”秦崖道,“让他先教着呗。至于圣上……你知道大漠中有石观音吧?”
“知道又如何?不过只是一片沙漠罢了,她还管不到中原来,更别说还有西方魔教,她根本惹都不敢惹对方。”苏梦枕淡淡的说。
“可是她囤积的资金,可以填充国库。”秦崖道,“我们总要给小徒弟一个好点儿的环境。”
于是苏梦枕想了想,终于同意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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