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是拿到了，可没等秦崖去查出什么来，老皇帝就快要死了。
去年九月份傅宗书谋反虽然失败了，可老皇帝身体一向不好，却仍然沉迷美色不可自拔，谋反那会儿又是为了皇家颜面强撑着没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来，但回宫后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梦里全是当年秦家家主，也就是秦崖他爹满是恨意的脸。
秦崖他爹当年跟老皇帝是过命的交情，又是老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伴读，又是老皇帝当年最倚重的臣子，甚至还为了护驾受过伤。可老皇帝为了磨练太子，说不管，就不管了十二年。
秦崖没出现时还好，这一出现，带给老皇帝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对当年那个忠心的臣子的怀念。
这么一来二去的，老皇帝就病了，又撑了大半年，这会儿着实是撑不住了，于是干脆发旨急召秦崖回京。
秦崖也只能接旨，在找楚留香的铺子给他留了句话之后，从去丐帮总舵的路上回转汴京。
刚到汴京，他就被守在城门处的太监给拦住了——老皇帝宣他进宫。
于是他跟着那太监步履匆匆地进了宫。
他没有把仙云问鹤交出去，而是收在自己的梨绒落绢包里。
毕竟掌权者更新换代的时候，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秦崖见到老皇帝时，老皇帝正躺在榻上，太子则跪在榻前，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躲在人后瑟瑟发抖。
看样子就知道老皇帝和太子刚刚大吵了一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秦崖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老皇帝在皇后的帮助下勉强坐了起来，他看着秦崖。
太子也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秦崖。
“秦崖，你说说看江湖人要怎么处理。”皇帝说道，“太子的意见是有一个杀一个，反正他们手上多有人命。”
“不过法律宣传不到位罢了。因此百姓大多只觉得快意恩仇很是方便，却不知守法。如果百姓知法，江湖人犯法必定为千夫所指，迟早不会再放肆。”秦崖道，“倒是朝中官员有不少知法犯法，更需要严惩。否则百姓不信朝廷、法律，又如何遏制江湖人？”
太子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朝中官员……呵，本朝组训是不杀士大夫，如何严惩？若要严惩，那些官员势力又盘根错节，惩罚一个，其他人前赴后继地上来求情，朝中诸事又要如何处置？”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秦崖说，“我又没有官职，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个江湖人。你们问我的看法，我已经说了。”
“你这个态度就是不敬天家！”太子怒道。
“你们印象中江湖人本就不怎么敬重天家。”秦崖懒洋洋道，“反正我也懒得入朝为官，到时候往海外一走，你以为你们拦得住我？而且我家十二年前全部死光，我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
“你敢走，我就屠了金风细雨楼满楼！”太子道。
“你会吗？”秦崖嗤笑，“那整个京城，可就真只剩下忠于蔡京的六分半堂了。你就是想要再扶持一个势力同他打擂，也不会再像金风细雨楼这样忠于国家。”
“你——”
“够了。”老皇帝摆摆手，“秦崖，朕记得你父亲和苏遮幕是很好的朋友。傅宗书的证据，也是苏遮幕派人取到的。你娘曾经跟苏遮幕的夫人有过约定，指腹为婚，只可惜你和苏梦枕都是男子。”
秦崖目瞪口呆。他只记得苏梦枕小时候总来他家里，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着。
“不如由朕赐婚吧，也省得别人说什么。”老皇帝招招手，立时就有人拿着明黄色的绢布上来，又磨了墨放在一旁。
“有过这个约定吗？我怎么记得他和雷纯有婚约？”秦崖一脸懵逼。
“不过是他们互相制约的方法罢了。”老皇帝摆摆手，“你回去自己去问他。”
“可是我也不……”
“让你自己回去问他。”老皇帝瞪了秦崖一眼。
秦崖于是只能闭嘴，太子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老皇帝写完圣旨，又对太子道：“朕去了之后，你自己看着登基，记得加封秦崖为太子少师。”
太子一脸懵逼：“让他教我儿子？”
“让你做就做，又没说要有品级。”皇帝横了他一眼，“就当是……给他秦家迟来了十二年的补偿吧。”
太子瞬间心理平衡了：用秦家绝后，换来秦崖一生的荣华富贵。
他觉得这很公平。
秦崖没法子，虽然他正好也对女人没兴趣，可也对苏梦枕没这样的想法。他欣赏苏梦枕，也挺喜欢这个小哥哥，却并没有和他结婚的想法。
可皇帝这一通操作直接给他整懵了。
他只能茫然地拿着那赐婚的圣旨往金风细雨楼的方向走去。
可苏梦枕不在金风细雨楼。
他在哪里呢？
他在三合楼。
秦崖落在三合楼楼下，仙云问鹤已经从包里取出，握在手上。
他踏进了三合楼。
刚进门，他就看见了一道刀影。
红色的迅疾的刀影。
刀影中他看见了那把刀。刀锋透明，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里着绯红色的骨脊，挥出的刀光漾映出一片水红。刀略短，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刀挥动时带着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掠起微微的香，刀愈染血，刀身愈红愈烈，风华绝代，更有千般风情，万种烈艳。令人一见难忘。
刀清艳。
人惊艳。
挥刀的是苏梦枕。
苏梦枕挥的是红/袖刀。
等刀影过去，红/袖刀已经架在了一个人的颈上。
那个人是个空洞的人。所谓空洞，指的是他的思想、感情、过去、现在、未来，甚至一切。
他的表情似在苦思，眉峰、鬓发上也似盖上了雪花，但他却有一张孩子脸。
这张孩子脸与普通的鹤发童颜全然不同。
鹤发童颜指的是保养的好，但这个人不是。
这人却似长大到一个地步，就完全停顿了下来，他眼神的茫然，已经达到了空洞的地步，甚至他的五官和表情，都只让人有一种空洞的感觉。
于是秦崖想起来他是谁。这人本应十分出名。
他是迷天盟七圣主，关木旦，人称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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