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把梦蝶带到自己的卧房,要她把梦石给自己。梦蝶从自己的绶囊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找到了那颗梦石,郑重地放在了槐安手中。
槐安问道:“梦蝶,入梦的规矩,你都知道吗?”
梦蝶点点头,一根一根地伸出手指,“一不可破坏梦中内容,二不可篡改梦境发展,三不可干预梦境进度,此为入梦三不可,我知道的。”
槐安听她答得这样迅速,却仍是不放心,“梦蝶,你不愿意告诉我这是什么梦,我便不问你。入梦三不可你虽清楚,但你也是梦师,若你执意要干涉你自己造出来的梦,你知道,我阻止不了的。你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入梦吗?”
“要入梦。”梦蝶拉住了槐安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不能和你保证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是这个梦……这个梦对我来说很重要。入梦后我留下,你出梦等我,如果超过时限我还没醒,你就……就别管我了。”
槐安听她这样说,脑中想好的劝诫话语又都说不出口了。梦蝶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是四位梦师里最心如明镜也最倔强的那一个。她说要入梦,那就一定要入梦,就算今日槐安不带她入梦,她也能找到其他的法子进去。由槐安带她入梦,实际上是最安全的。
两个人你看看她,她看看我,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对视了半天,槐安终于败下阵来,“我知道了……酆都城你造梦的时候就去过好多次,应该很熟悉,我就不多言了,我要说的是入梦后的事。入梦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魂识,魂识在梦里受的伤会全数反馈回现实中,梦师虽然不会生老病死,但魂识消亡意味着现实中你再也醒不过来,等同于死去,明白吗?”
梦蝶虽似懂非懂,却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听得格外认真。槐安看见她慎重地点点头,又听见她说:“我明白了。”
梦蝶在槐安的床上躺下,槐安则是找了张有靠背的椅子坐下,将梦石放在梦蝶的手中,与她十指交扣,“闭上眼睛之后,我会先带你一起去酆都城,记住,进到梦里的那一刻起,入梦的时限就开始计算了,一个时辰后,我会在酆都城等你。”
梦蝶轻声应下,和槐安一起闭上了眼。天旋地转后,两人的魂识一同出现在了酆都城的梦池边上。槐安把梦蝶的梦石拿出来,投入了槐树洞中,一道裂口凭空出现在梦池上方。槐安扶住梦蝶的腰说:“走吧,我送你进去。”
梦蝶点点头,任由着槐安将她托起,一脚踏进了裂口里头,却见槐安似乎是不准备进去。她扭过头疑惑地问道:“你不进去吗?”槐安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不想我进去,我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后你若没有出梦,我会想办法进去找你。”
梦蝶张了张嘴好像是有话要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眼中带上一点决绝的神色,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回来的。”说完便松开了槐安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到了裂口之中。在她进去后,裂口缓缓闭合,酆都城又趋于平静。裂口闭合的那瞬间,槐安看见梦池上闪回过几个画面,她心里一紧,忙要伸手再去拉梦蝶,却抓了个空,梦池上方的裂口已然消失。
槐安的手颤抖着,脸上血色也一瞬间褪下,嘴唇泛白,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样。她呆立在梦池边上,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起刚刚看到的片段,似乎是满地的血、被火苗吞噬的红衣、还有梦蝶不同寻常的脸。
“梦蝶……你给自己造的,到底是什么梦。”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槐安坐立不安地等在梦池旁。按照她和梦蝶的约定,一个时辰后梦蝶没有出梦,她就会去找她,但此时裂口已经闭合,没有梦石的情况下她是没有办法进入梦蝶梦中的。槐安总觉得事有蹊跷,那些她在梦池里看见的片段不停地在刺激她紧张的神经。
槐安闭上眼出了酆都城,回到现实中,抬眼瞧见卧床上依旧睡着的梦蝶。她试着叫醒梦蝶,但很显然是行不通的,梦蝶的魂识进入梦中一个时辰都没有出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梦蝶用自己的魂识替了梦中人的意识,现在的梦蝶正在“做梦”,要让她醒过来,必须先把困在梦里的魂识带回酆都城。
槐安立刻去找了百草,恰好百草还未睡下,看见她脸色惨白地来找自己,还以为是槐安出了什么事。在听完槐安三言两语讲完大概后,他便要槐安同他一起先进去酆都城,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梦池再次把梦蝶梦石的裂口打开,但槐安坚持要把烂柯也带上。
“他那种暴力手段,只会损伤梦蝶的魂识,我和你就够了。”百草心中不悦,许是还在气恼上午梦师会的事。槐安不管他,仍是向烂柯房间的方向赶去,嘴上却解释道,“如今梦的裂口已经闭合,想再进去,必定得借助到他的除梦斧,带梦蝶出梦,你和烂柯二人缺一不可。”
烂柯房门紧闭,并无光亮,看样子是已经睡下了。槐安心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重重拍打着门框,叫唤着烂柯的名字。房门被人猛地拉开,槐安一掌拍空,差点打在烂柯身上,好不容易才收住了手。
烂柯手上捏着把斧头,脸色不佳,看见百草后更是皱了皱眉,连带着开口的语气都有了怒意,“南梦师北梦师好雅兴,深更半夜来扰人清闲。”
“烂柯,梦蝶出事了。”
槐安看见烂柯捏着斧子的手紧了紧,却是马上出了卧房,将门虚虚掩上,要槐安带路。槐安带着百草和烂柯往自己的卧房赶,一边又在路上简单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我觉得,梦蝶的魂识被困住了。”房门口,槐安这样下了定论,然后推开门,让烂柯和百草看见熟睡在床上的梦蝶。
“先进酆都城吧,说不定她已经出来了。”烂柯把门一推,进了卧房,槐安和百草紧跟着他也一起进去了,三人随便寻了个地方,手握着手,阖眼默念起口诀,一起进到了酆都城。
酆都城内还是之前的样子,梦池边上空空如也,没有裂口也没有梦蝶。槐安问烂柯,他的入梦时限是多久。烂柯掂了掂除梦斧,回答道:“一刻钟,你带我入梦的话一个时辰。”槐安却摇了摇头说:“梦蝶是我送进去梦里的,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入梦,不能再带你进去了。”
百草丢给烂柯一块空白的梦石,没好气地说道:“你把裂口劈出来,我带你进去。”烂柯惊讶地看着他,“你能带人入梦”百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佳,“会两种本事的可不止苍夜一人,时限半个时辰,爱去不去。”
这实在不怪烂柯,常理来说,四师中只有入梦师可以带人入梦,剩下的造梦师无法自主入梦,除梦师和破梦师也只能自己入梦,却不能带人入梦。此时百草说要带他进去,那就说明除了破梦以外他同时还掌握了入梦的方法。烂柯只觉得自己似乎小瞧了百草这人,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作是冒牌苍夜,看来他不单单是只有样貌像苍夜,背后似乎还有很多秘密。
百草不耐烦地催促着烂柯,“快点劈出裂口来,梦蝶在梦里呆久了魂识会如何谁也不知道,磨蹭什么呢。”烂柯回过神来,将那空白梦石抛入槐树洞里,手在除梦斧上划拉出一道血痕,滴入梦池中,随后向着空气中狠劈一道,一个裂口缓缓打开来。
百草抓住烂柯的肩膀,猛力一蹬脚,跳入了裂口里头,“跟上!”他冲着槐安大喊。槐安看那裂口似乎又有闭合的趋势,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真正进入到梦蝶的梦里。
三人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观望一圈,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人。这些人衣着喜庆,大多是一刀毙命,杀人者必是有目的而来。槐安看见周边屋子上张贴着的“囍”,还有满目的红色,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喜宴现场,想来这些横死在地上的人都是来参加的宾客。
槐安想不通梦蝶为什么要造出这样一个梦来给自己,这梦看着实在诡异,到处都透着不对劲,而且一地的死人却不见梦蝶也不见任何梦中人出现。
“知道梦蝶在哪吗?”烂柯拨开脚下的一具尸体,检查着尸体身上的致命刀伤。槐安摇摇头,道出这梦的诡异之处,“以往我入梦,做梦之人会主动出现在梦师所在之处,将梦境展现出来,所以才有三不可的规矩。但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显然没有做梦之人,若是要找到梦蝶,我们只能是自行探索了。”
“应该是强行开裂口的关系。”百草接上槐安的话,“以往你入梦都是梦池帮你开的裂口,直接带你去到做梦人的地方,我们进来的这个口是烂柯强行劈出来的,我想我们现在离做梦人应该不远,先四处探索看看吧。”
三人都默契地不去谈论这满地的尸体,紧挨着开始探索这古怪的梦。槐安凝神感应着梦蝶的魂识,梦师之间能些微感应到彼此的魂识,槐安现在只希望梦蝶的魂识还没有开始消散。脚下一阵轰隆隆巨响,像是地震一般,叫人站不稳,似乎是哪边出了异状。槐安只见远处一间屋子突然窜起了火苗,火势蔓延得很快,一下子就烧得很高,随即又快速地熄灭了。
与此同时,槐安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梦蝶魂识的波动,剩下的两人应该也都感应到了,三人默契地对望了一下。
“应该就是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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