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抱着林豪豪的李容文一听，脸色骤变，急急忙忙地下楼，打断林莉莉的话，高声说：“对不起啊，我家莉莉在精神方面不是太好，容易受刺激，伤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莉莉已经被林建志扶了起来，但嘴里还说着什么“在风中摇曳，尘灰未能玷污她的花瓣”。
林泛舟说：“没关系，能理解。”
江水汀想着他这咬伤也挺严重的，倒还挺大度。
“那我们就先安抚一下莉莉，你们这伤……”林建志走出几步，脚步又顿了下来，回过身往林泛舟的胳膊上瞥了一眼，不无担忧地问道。
这时林莉莉还在空洞地喃喃自语：“在土中生长，污泥却无法侵染她的圣洁……”
不过江水汀也没认真去听，只得应林建志的话，说：“你们先去稳定一下莉莉的情绪吧，我们的伤口不深，没多大问题。”
林建志满脸抱歉，回：“真是不好意思了，那、那我们先上楼了。”
“嗯嗯。”
江水汀伸出食指，往林泛舟那块咬伤周边摁了摁，后者立马倒抽了一口冷气，皱眉问道：“你想干嘛？”
她回：“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林泛舟觉着这话听起来可真够耳熟的，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吧，一把年纪了还不会个自己上药？”
说着就重新坐回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拿出医疗箱。
江水汀跟着坐下，但又抬起身往楼上的走廊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人之后，说：“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吗？”
林泛舟：“哦？比如说？”
江水汀：“我有一个猜测。呃……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林泛舟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块咬伤，说：“但说无妨。”
江水汀：“你之前跟我说，系统一开始跟我说真景实战第一模块正式开始其实是假的，本质上是生存测试。”
林泛舟：“对。”
江水汀：“但我觉得，系统只是把第一模块的任务进度调快了而已吧？这样才好顺利地进入惩罚关卡。”
她又接着问：“如果我们第一模块作战失败会怎样？”
林泛舟听到这里，觉得有点意思，抬眼看了看正认真地望着自己的江水汀，说：“你猜得没错。确实如此。”
江水汀：“我只是随口那么一猜，你哪来的自信说确实如此？”
林泛舟：“我也是猜的。”
江水汀：“……”
林泛舟：“系统只说了成功之后会有生存币的奖励，但它没有说我们失败会怎样。如果照你的思路，我们失败就会面临同样的惩罚关卡，或者是一直困在这里。”
啧，这小岛，白天还像个旅游胜地，晚上嘛……
如果之后要一直呆在这里，她觉得自己会疯。
林泛舟：“不过系统也给了我们一个提示。”
江水汀：“我也觉得它给了我们提示，也是我最开始觉得奇怪的地方。”
林泛舟觉得更有意思了，停止了上药的动作，眼睛微眯，说：“什么地方？”
江水汀：“出场的NPC都是一样的，系统让我们看见了小女孩的状态。”
林泛舟：“之前直接进入惩罚关卡，小女孩让我们晚上不要开门。”
江水汀：“对。现在我们一提到要上楼，她就那么敏感。”
两人就像是在一唱一和，林泛舟说：“难道楼上有什么东西会刺激到她？”
江水汀沉默了一会儿。
林泛舟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应该是楼上的东西会刺激到她。”
“我们不要忘了她为什么一听见上楼就会发作，也就是上楼的原因。她自己一直说着什么换裙子。”
灵光一闪而过，江水汀压低了声音也没压制住声嗓里的惊喜，凑近林泛舟，说：“她上楼是因为她妈妈叫她换裙子！”
“晚上不能开门，不想换裙子。”林泛舟总结道。
江水汀长叹一口气，说：“人生好难……”
“人的情绪受外部影响很大，长期的情绪创伤跟家庭环境分不开。其实系统只给了我们六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就着重看一下她的家庭吧。”
江水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绝不浪费每一个NPC，坚决把每一个‘道具’的价值挖掘到最大程度。”
*
说完她就转而望向那一块落地窗。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就已变得乌云密布，有了下雨的迹象。
林泛舟上完药，正准备把袖子放下来。
江水汀问：“你不嫌热吗？”
林泛舟：“啊？”
江水汀指了指他的长袖衬衫，说：“这么热的天，这里也没有空调，你却还要把袖子放下来。”
林泛舟愣了愣，觉得江水汀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像是若有若无地悬在他面纱上的挑针一样，但又觉得估计她也不会去细究，所以马马虎虎地回：“呃……习惯了。”
果不其然，他听见江水汀调侃自己道：“大清已经亡了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那么死板呢。”
林泛舟额角的神经跳了跳，说：“你把我裤子弄了个破洞出来，那么潮流，我还没找你算账。”
江水汀：“林莉莉砍的，你去找她。”
……
林泛舟：“算了。”
*
午饭也是林泛舟做的，做完之后江水汀冲着楼上喊了一声：“吃饭啦——”
林建志一家四口才下来。
估计是还怀着对他们俩的歉疚，林建志刚坐下就又开始连连道歉：“真不好意思，莉莉咬伤了你们，你们还为我们准备午饭，实在不好意思。”
林泛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也对莉莉的情绪一无所知。”
坐在一旁的李容文说：“莉莉这孩子有点儿叛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莉莉一直埋头小口吃着饭，一声不吭。
两位父母在她面前谈论这个，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
林豪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姐姐……只是不想穿裙子……”
他眼睛里装满了胆怯，说出这句话都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勇气。
江水汀：“啊？”
怎料李容文却高声喝道：“别瞎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吃你的饭！大人讲话，你们小孩子不要插嘴！”
林豪豪被这么一喝，顿时眼泪就冒了出来，嘴巴皱跟包子皮似的，两条好看的眉毛向下耷拉，鼻尖水红水红的。
但林豪豪也就止步于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小声地呜咽，并没有嚎啕大哭。
此时林泛舟跟江水汀交换了一个眼神。
餐桌的氛围似乎并不融洽，甚至带着几丝尴尬。
林建志出来打圆场，说：“容文，吃饭的时候你吼什么小孩儿啊？来来来，豪豪没关系。”
“要不要坐到爸爸这边来？”
刚被李容文喝过的林豪豪一听，肉乎乎的小手把小勺子往小碗里一丢，整个人埋进李容文的怀里。
李容文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林豪豪闷声道：“我不要爸爸……我不要爸爸……”
李容文抬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林建志一听，本来慈眉善目的面孔在几秒钟之内变化得可谓是丰富多彩：一瞬尴尬之后又重新眯起双眼和蔼可亲地望着被妈妈吼过之后生着闷气的豪豪，在听见豪豪说不要他时，笑容都有些许僵硬，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豪豪，像是想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但脸上却还挂着笑。
江水汀悄悄地往林泛舟那边挪了一挪。
怎知林泛舟却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凑过来了？”
她心里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了，尤其是林建志立马朝江水汀的方向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江水汀的双眼接触到了林建志的时候，她顿时感到了一种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疑惑，以及一闪而过的恐慌。
从最初进入房屋林建志伸出手来想要跟自己握一握时，江水汀就总是心里发虚。刚开始只觉得是自己心理作用，但现在林建志冲自己投来的目光就格外让人不适了。
那是一种玩味的带着打量意味的目光。
像是离她很近，近到已经无路可退被迫只能跟他贴在一起时，他却还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
把考究、探查的目的全都裹进林建志自认为亲和的目光之中。
江水汀混社会，但却很少接触比自己年龄大那么多的人。
平日里在学校里接触的比自己年长的人，她都会本能地产生逆反心里，对这些人感到反感，久而久之就变得不愿意去跟他们对视。
所以她下意识地往林泛舟身边凑近了一些。
但在听见林泛舟这么一问，江水汀又重新摆正自己的身体，跟他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说：“看看你碗里有什么菜不可以吗？”
“想吃就直说。”林泛舟还真的就轴上了，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江水汀碗里，“来，我给你夹，糖醋排骨。”
……
*
饭后。
“小江，”林建志的话音稳稳地落在江水汀身后，“刚才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江水汀满脸疑问号。
“噢，是这样的。”林建志缓缓走过来，“我是个生意人，习惯了去打量别人，差点忘记了现在正是在度假，如有冒犯，多多包涵。”
既然林建志都这么解释了，那自然没有还揪着不放的道理，江水汀说：“没关系。”
但转眼又一想，林建志不仅打量自己，甚至还捕捉到了她的反应……
江水汀还没有遐想完，林建志就回身走进了房间。
锁眼“咔哒咔哒”响了两声，他不仅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把所有人困在了屋里。
“滴滴滴……”林豪豪骑着一个玩具车从房间里闯了出来，径直地撞上江水汀的小腿。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低下头看了一看，看见林豪豪生怕自己责骂他似的，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
后来她又看见了玩具车方向盘上贴了一个姓名贴。
上面写着：张义豪。
江水汀不由得问：“张义豪是谁？”
林豪豪两根萝卜似的小腿往后一蹬，玩具车一下子滑出两米外，听见林豪豪回答说：“我就是张义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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