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界,紫方云宫。
荼姚身着素衣,坐在凤位上,脸色奇差无比。
她看向下首的黑衣蒙面人,命令道:“奇鸢,后天就是蟠桃盛宴,你可打探到,陛下打算让何人操持蟠桃宴?”
奇鸢跪在地上,沉声回答:“听闻,是月天妃。”
“我就知道是她!”荼姚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有她在一日,我就永远没有离开紫方云宫的那一天!”
让奇鸢下去后,荼姚唤来一个仙侍,将一包东西交给了他。
“后天之前,你寻个办法溜进蟠桃园,将这东西,洒在月妃和润玉的蟠桃中……”
仙侍领命下去了,紫方云宫中只剩下荼姚尖利的笑声。
“此毒一下,任你修为再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魂飞魄散!哈哈哈哈……月妃,敢拦我与旭儿的路,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与此同时,一样打着蟠桃宴主意的,可不止紫方云宫。
东海旁边有一湖,名曰太湖。太湖往西几千里,又有一方平静无波的水域,名曰洞庭湖。
这片水域,比不得八百里太湖富庶,却另有一番乾坤。
此时,一道青色的影子落在洞庭湖水面上,然后化作一条灵敏的青蛇,游进了湖底。
湖底有一座老旧的建筑,里面传来阵阵悠长的抚琴声。
只是那琴声悠扬中,却暗含着难言的激愤,便坏了古琴难得悦耳的音色。
青蛇进了一扇标有“云梦泽”字样的大门,隔着一道纱帘,跪在地上。
“干娘。”
纱帘后,一个红衣女人坐在那里抚琴,半边侧脸被垂下的一缕头发所掩,看不真切。
她就是这洞庭湖的主事,洞庭君簌离。
“彦佑,两年前荼姚被废一事,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彦佑微抿着唇角:“一无所获,似乎只是个巧合。”
“巧合?”簌离冷笑,“我花了三千多年的时间,都没撼动荼姚和鸟族分毫。如今突然之间,她就被废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彦佑心中暗叹,口中却劝说道:“不管如何,荼姚和鸟族受创,干娘大仇得报是好事。”
“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我始终觉得,”簌离摇了摇头,“幕后仿佛有一只黑手,在暗暗推动着一切。”
“更何况,荼姚没死,火神也没死,算什么报仇?我龙鱼族满门血仇,岂能这样轻易放下?”
彦佑犹豫了一下:“干娘,荼姚已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她却置若罔闻,她猛地扯断一根琴弦,将琴狠狠砸在地上。
“荼姚母子一日不死,鲤儿一日不登上天帝之位,我的仇就一日不算报完!”
彦佑紧皱眉毛,问她:“那干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簌离凄厉地笑了起来,可怖的笑声遍布湖底。
“你说,火神旭凤要是在蟠桃宴上中毒身亡,荼姚该多么绝望?”
簌离眼中划过一丝畅快,仿佛已亲眼看到那画面。
“只要他死了,天帝之位,不就是鲤儿的吗?”
彦佑低下头,神色很是挣扎:“干娘你想做什么?”
簌离掀开纱帘,走了出来。她抓起彦佑的手,将一个瓷瓶放在他手上。
“你将这毒药,洒在旭凤的蟠桃上,到时候一切就结束了……”她大红的尖指甲,紧紧抓着他的下巴,“好儿子,答应干娘,你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
彦佑摇着头:“听闻蟠桃由天山石狮镇守,我不可能骗得过那对石狮子的眼睛。”
“干娘知道很难,都帮你想好了。”簌离拍了拍彦佑的脸,“宴席开始前,会有仙侍来将蟠桃端走,你可以在路上找个机会……”
“天界秩序井然,只怕难以成事。”彦佑仍有些迟疑。
她冷冷地笑着:“荼姚当了数万年天后,经验老道。若还是她操持蟠桃宴,我们要下手只怕难如登天。不过如今荼姚已废,天帝必另换她人料理诸事。新旧交替之际,纰漏总是难免的,这就是我们的可趁之机。”
彦佑嘴唇嗫嚅着,再问道:“如果天界追究起来……”
“你做的干净点。到时我们隐在幕后,天帝要追究,首先要查的,也是操持蟠桃宴的人,与我们何关?”
“那样岂非牵连无辜?”
仿佛被说中要害,簌离瞬间脸色大变,右脸上的疤痕愈发狰狞。
“无辜?谁不无辜?我龙鱼族满门被灭,难道就不无辜了吗?”她狠狠地甩了彦佑一巴掌,怒骂道,“他们天界,就没有一个无辜之辈!”
彦佑眼神黯淡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好孩子,你会帮娘的,对不对?”
簌离挤出一个笑容,抚摸着彦佑脸上的巴掌印,眼中却全是仇恨堆积起的阴暗。
彦佑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下了此事。
————
望月台那边,一道施加了法力的纸条,飞到了望舒手中。
她看着纸上一行魏碑,匆忙往结界赶去。等进了藏宝洞,果然看见润玉等在那里。
只是,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怎么了?”她走过去,将他鬓角碎发捋至耳后。
他突然抱着她,将她抵在墙上,用力地啃噬着她的红唇。
她搂在他的脖子,柔情似水般的回应,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怒气。
他狂风骤雨般的动作变得轻缓,最后化作温柔的舔舐。
“你都没告诉我,明天的蟠桃宴由你主持。”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声音很是低落。
她抵着他的鼻尖,踮起脚轻啄他的唇畔。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不可以推掉吗?”
“他不同意。”
“蟠桃宴历来都由天后操持。”润玉又咬了她一口,不承认自己嫉妒的发狂,“他想立你做新天后!”
“天后之位,位高权重,威风八面……”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像在陈醋里腌了一万年的黄瓜,酸的直冒泡。
她亲亲他,安抚道:“我不稀罕当什么天后,我只稀罕你。”
润玉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真的?”
她又亲亲他:“千真万确。”
好容易将润玉哄好了,望舒这才说起正事来。
“我已经计划好了,明天蟠桃宴上,我们只要……”
两人正低声密语着,洞外忽然传来纤阿的声音。
让润玉留在洞中,望舒一个人走了出来。
“什么事?”
“紫方云宫异动。”纤阿在她耳边,轻声禀报着什么。
她点点头,说道:“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愁她不出手,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在纤阿耳侧细语片刻,而后命她下去准备了。
当她回头时,正看见润玉站在身后,含笑看着她。
她走过去,依偎在他怀中,仰起头笑道:“明日,我们俩就要被废天后荼姚毒死啦,你怕不怕?”
润玉笑着摇头。
“只要有你作伴,共赴鸿蒙又有何惧?”
她的心中温暖极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明日,我们这样……”
另一边,蟠桃园里一道绝美的素色身影闪过,发间一支白玉簪,叮当作响。
这身影进了蟠桃园后,径直来到存放蟠桃的大殿外。
大殿门口镇守着的一对石狮子,看到她的模样后,又半阖着眼皮,趴回石座上。
素色身影进了大殿,很快找到标着月天妃和夜神字样的两盘蟠桃,用细针顺着叶柄处,将毒药不着痕迹地扎了进去。
做完这些,素色身影迅速离开了大殿。
当天晚上,这道素色的绝美身影再次出现在蟠桃园,进入大殿。
她进去后,同样找到标着月天妃和夜神字样的两盘蟠桃,将两盘桃子收了,另外换了两盘新桃。
出来后,这道身影特意停留了一会儿。
这时,几个仙侍无意间路过此地,见到她纷纷躬身行礼。
“月天妃娘娘。”
她摸了摸发间的一支白玉簪,簪尾的铃铛声音又响了起来。
几个仙侍看了她发间一眼,然后见到她微微颔首,径自离开了蟠桃园。
等她走后,一个仙侍小声说道:“月妃娘娘真美呀!”
“可不是?就算只插着一支白玉簪,也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你说陛下这次让她主持蟠桃宴,是不是……”
————
第三日,正是举行蟠桃宴的日子。
天界蟠桃园里的蟠桃,每三千年开花结果一次。凡人食之可清除浊气、长生不老;妖精吃了灵力大涨,修为突增;神仙用了,还可破除杂念,心境清明。
总之,是个好东西。因此,来赴宴的仙家很多。
作为宴会之所,蟠桃园里不止种满了桃树,更有一块十分广袤的园林,其中风光很是宜人。时不时有各色仙侍来往其中,为即将开始的盛宴准备着,看上去十分热闹。
一个多时辰后,随着开席时间将近,各路神仙到的七七八八了,唯余上首四个位置还空着。
这些神仙,很多平时都在仙居修炼,千百年难见到一面。如今借这个机会,倒是处处可闻寒暄招呼之声。
神仙聚的多了,总是要讨论些什么的。
比如这次,他们的关注点,就放在上面的四个座位上。其中三个,自然不用说,肯定是天帝、夜神和火神的。那剩下的那个,仅低于天帝,却高过夜神和火神的位置,却是谁的呢?
神仙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总的来说,他们共有两种看法:
一,是废天后荼姚之位。略低于天帝呢,是因为她之前德行有亏,才不能与天帝比肩。
二,是某位侧妃的。天帝有意拔擢,特意带某个天妃来露个脸,叫大家认个眼熟。
目前为止,第一种言论居多。
毕竟荼姚的威名,仙家们都有所耳闻,说她这么轻易就倒台了,他们不是很相信。
当初废后之举,不过是天帝为了堵住水神洛霖和花界众芳主的口,才不得不为之。如今两年多过去,风声渐渐散了,自然就该到荼姚东山再起之日了。
不过,让他们来说,这次蟠桃宴确实与以往不同。
从前园子里的景物,多是金光闪闪的,很符合龙凤两族的审美,却不是所有神仙都喜欢。这次却难得低调了不少,倒是多了不少花鸟鱼虫之类的闲庭意趣。
就连桌椅板凳,也从金玉材质,换成了更素雅的老藤木桌。虽没有天家的大气奢华,却很契合蟠桃园的整体风格。
这次来参加宴会的神仙着实不少,就连花界,也派了一个葡萄精来参加。
花界派来的这葡萄精,看上去修为虽一般,但据说是众芳主的徒儿,代表花界参加也无不可。
毕竟,之前鸟族大闹花界,已将绝大部分花精诛杀殆尽,众芳主也身受重伤。如今的花界,能派出一个小葡萄精来,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那小葡萄精还坐在月下仙人身边,两人看上去关系挺好的。
月下仙人可是天帝胞弟,两位殿下的亲叔父。小葡萄精与他交好,想来地位应当不一般。
那小葡萄精身边,还坐着一条青蛇。
女仙多有认识他的,自然知道他是蛇妖彦佑,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也被邀请了。
离开席时间越来越近,所有神仙都已到位,这时外面走进来两位仙上。
男的俊如冠玉,女的秀美端庄。
可不就是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吗?
众人惊叹,这次竟连隐居多年的水神风神也请来了,天界还真是大手笔。
水神风神入座不久后,周遭忽然一静,众仙肃穆,知道正主来了。
随着礼乐声响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一个灼似骄阳,一个温润如玉,俱是风华卓绝。
正是天帝仅有的两个儿子,火神旭凤和夜神润玉。
众仙纷纷与他们打了招呼,心里却嘀咕:天帝怎么还没来?以往他不是总讲究什么一家和乐,同进共退的吗?
眼见开席时间都过了,天帝却还未出现,席间各种议论声起。
这时,天边无数乌云纷纷涌涌而来,将蟠桃园上空遮了个遍。
“这,这是干什么?”
“难不成要下雨了?可天界一百年才下一次雨,半年前刚下过了呀?”
“如此怪异,可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是,天色这般暗沉,到时候表演的节目都不好看喽……”
众仙讨论着,忽然发现云神不在位子上,看来这云就是他布的。就是不知道,青天白日的,为什么要布满乌云。
蟠桃园外,天帝站在那里,神色不虞。
“月妃呢?去催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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