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艾弗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阳光的温度融进卧室里，艾弗卷着被子舒服地在被窝里滚了一圈。
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早上好。”
艾弗穿着睡衣，顶着一头湿哒哒的乱毛，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他满脸欣喜的姑妈。
“已经快中午了，我的男孩。”玛吉姑妈给了他一个拥抱，用搭在他肩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刚洗的头发，意外地应道：“早上敲你房门的时候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还没回来。”
“可能是睡熟了吧。”艾弗一脸乖巧，完全不敢动。
才怪咧。早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响动声了，他不敢走正门，是从墙外翻进房间的。
“去休息一下，马上能吃午餐了。”玛吉看着这个她养了多年的孩子，她知道很多事都没有必要说破。
艾弗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今日不知为何没去上班的姑父正坐在沙发上敲手机。
他一坐下，姑父就凑过来问他：“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艾弗超诚实地回答：“睡觉。”
“嘿！孩子，真诚一点。你的潜行课可一点都不合格，你姑妈院子养里的花不知道被踩塌了多少。”在某些方面还称得上是艾弗前辈的男人光明正大地展示了一下他停在信息编辑界面的手机，装出一副可怜的语气，“你行行好，这是我的工作。”
艾弗有点饿了。他从桌上挑挑拣拣，拿出了一袋番茄口味的薯片，对男人的话冷漠以对：“那就做你的工作。我又没奖金拿，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这样，艾弗。你是说你昨晚做得很不错。”男人试图和他讲讲道理，“但同时你的身份也不再是完全保密的了，我们要确保你的安全。”
“是的，我很安全。”艾弗满不在乎地拆开包装，用薯片塞了自己一嘴。
除了差点被死侍一刀砍死。谁知道他最后怎么没砍成。
一只手从后面抽走了艾弗还没吃完的薯片。
姑妈从他身后经过，提醒两位又偷偷在家里讨论工作的男人：“该吃饭了。”
两人顿时同步起身应是。
姑父在姑妈转身后对艾弗小声留下一句：“麦考夫昨晚就在找你了。”
哦噗嘶。
————————
“昨晚感觉如何？”
艾弗一踏进办公室就收到了麦考夫关切的问候。
感到牙疼。
“还不错。”艾弗至少在面上正经回应。
他转过椅子，试图快速跳过他昨晚丢掉通讯器之后发生的事情，开始汇报工作：“那几个人需要我帮忙吗？”
“还不错？那一床单的血可真吓人。”麦考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总能知道他想要知道的。
好吧。看来他并没有看见人，那就先把他忽悠过去。
“话说先生你昨晚注意到一个人了吗？”艾弗用着假到不行的语气，与麦考夫对视。“他竟然也叫莫里亚蒂呢。”
两人在对视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互不解释，也互不追究。
谈话终于回到了正轨。
“那几个人？”麦考夫像是在回忆。“那几个九头蛇吗？他们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这可出乎艾弗意料。
难道还有其他人能解开禁制？
“嗯，他们全招了。”麦考夫看到艾弗惊诧的眼神，反而没搞清楚他在惊讶什么，解释道：“你以为那群养尊处优的家伙能撑多久审讯。”
厉害了，我的大英政/府！
竟然直接拉去开审，该感谢你那么信任我提供的名单吗。
“不是，他们头脑里有特殊禁制，不冲破的话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九头蛇。”艾弗还是没搞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就说你昨晚怎么把自己搞那么惨。”麦考夫恍然，稍微同情了他一下。“那种东西就是针对你这种心理突破能力的，对他们本人的行为并没有限制。”
原来可以让他们自己说出来，那我昨晚还那么费力干嘛。
发现自己干了点费力不讨好蠢事的艾弗郁闷地想吹吹额上那一小撮毛。哦，它被剪掉了。
委屈。
他从椅子上慢慢地往下滑，形成一个舒服的半躺的姿势。
“那你叫我来还有什么事？”艾弗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觉。
麦考夫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子这种没点正形的样子，他直接说到：“你有一次外派任务。”
“外派啊。”艾弗明显不感兴趣，还是问道：“去哪？”
“美国。”麦考夫贴心地补充，“而且时间应该会比较久。”
“不去行吗？”艾弗试图卖萌以蒙混过关。
或许夏洛克来试试这招还有点用，所以麦考夫只是很遗憾地说：“你已经成年了，小子。是时候离开家自立了。”
说得好像我至今都要住在家里不是你的意思一样！
艾弗简直要为这人的脸皮惊呆了。
“别那么抗拒，艾弗。”麦考夫敲了敲桌子。
“这一次任务，除了完成那边委托的任务之外，你还要为我完成另一件事情。”他的声音逐渐严肃，“这将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任务，事成之后你就可以脱离我的管制了。”
最后一次？！
艾弗惊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是的，他和麦考夫之间除了明面上的上下级关系，还有私人签署的另一份合约的合作关系。
合约内容大致包括，麦考夫要为艾弗和他姑妈一家提供终身庇护，同时为艾弗解决能力暴走的问题。而艾弗则需要无条件为麦考夫提供能力上的帮助，直到麦考夫单方面停止合约。
注意只能单方面停止！
所以这合约看着挺为艾弗着想，其实本质是份卖身契！
若不是当年艾弗有预感自己不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而且也想为姑妈留一份保障，他还真不是那么乐意签。
虽然他也没能力拒绝就是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艾弗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麦考夫却说要放他自由。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艾弗心里百感交集。
“我也想问为什么呢？艾弗里特。”麦考夫站了起来，他开始反问。
“我们在一起合作了将近十年了。那么长时间过去，你却始终没融入进这里，没融进英国。”麦考夫绕过桌子，走到艾弗面前，指着他的胸口说，“你这里一直没变，还是跟那个刚来时敏感防备的孩子一模一样。”
麦考夫的语气越来越重，甚至有点气愤。“你行动着，心里却不把任务当一回事，不把对方当一回事，你甚至不把你自己当一回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走个过场。”
最后，他无所谓似的挥了挥手。“我用了那么久都留不住你，那就放你走吧。”
一室寂静。
艾弗低着头，呼吸都放轻了。
身前隔着一张办公桌的窗户只拉了一层纱窗帘，隐隐透出光来。他能看到那人背光的身影，却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我有做错了什么吗？我已经很努力地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了不是吗？
你又知道我有没有把任务当一回事？你以为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
明明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人啊。
艾弗感到胸口发闷，连带着鼻头一抽。
至于我的心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反正心里再怎么迫切也无法脱离命运。就像那晚即使他提前看到了命运的指示，也永远无法赶上那场大火一样。
艾弗的脑袋被一只手扣住，强行扳了起来。
他不得不抬头看向麦考夫，看着他那熟悉的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他对自己说：“出去好好看看吧，小子。去看看更多的风景，去交更多的朋友。别把自己困在梦境里，你现在过的可不叫生活。”
艾弗觉得自己眼眶有点湿，然后他就被揉了把头发。
麦考夫收手，走回座位，他故意提醒道：“别忘记你姑妈还在我手上。想让她继续好好生活，你小子即使到了外面也最好安分一点。”
即使艾弗不再受到管束，他姑妈一家还是会受到他的庇护，或者说另一种模式上的管控。
错觉！刚才觉得他温柔可亲的我就是个瞎子。
艾弗吸了下鼻子，没把这话当回事。
可麦考夫这次确实是字面意思。
这小子一直被他管束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制造多少能量。如果有一天他心里了无牵挂，那无异于失控的恶犬。而他的姑妈，他最后的亲人，就是掌握在他手里的牵狗绳。
艾弗忍着不去揉眼睛，就这么瞪着还泪汪汪的双眼，呛声道：“我在外面把自己闹腾死了不好吗？这样即使你不管她死活也没人知道你有责任。”
“收回你的话，小子。”麦考夫把玩着钢笔，生怕自己没忍住给他不长情商的脑子来一下。“听着，你很重要。哪怕只是作为夏洛克朋友的身份来说你就足够重要。”
“是吗？我可看不出来。”艾弗直接回怼。他的脑子怕是真的没长情商。
“你昨晚的任务我派了她来给你保驾护航。”麦考夫手中钢笔的笔头一转，指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按手机的女士。
艾弗连鼻子都忍住不敢吸了。
这太丢脸了！他刚刚都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人。
这不能怪他。
他们每次任务直到任务结束汇报，各成员都不会在现实中相见。艾弗确实一直都不知道他昨晚的后勤小弟竟然是这位大佬。
艾弗强装淡定地向对他礼貌一笑的女士问好。
“如果没有疑问了的话，那么，里德先生，请听命令。”麦考夫示意艾弗。
就像之前无数次听令一样，艾弗起身端正坐好。
……
唔。这次的任务听上去有点玄学。
艾弗思考着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麦考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下次别把通讯器到处乱丢。外交大臣的专车可不是那么好搜的。”
嗯，好的。
艾弗快速溜走。
————————
不久，麦考夫竟然罕见地接到了他八百年不主动联系的亲弟弟的电话。
麦考夫欣喜地接通了它，然后就听到了夏洛克的质问：
“你派艾弗去做什么了？”
麦考夫不高兴了。
“那小子去找你告状了。”
“不。他发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在公寓，他要找我作别。”夏洛克先是替艾弗证明清白，再继续质问，“你给了他什么危险的或是长期的任务，还是都是？”
麦考夫心都要碎了，他反问：“你觉得我会那么不关心他吗？艾弗可比你要听话多了。”
“但他不是你弟弟。”夏洛克一针见血。
“好吧。”麦考夫退步，他保证道，“应该不是很大问题，就是有点麻烦。运气好的话，他还能赶得回来过圣诞节。”
“运气不好的话，就赶不回来，甚至回不来了。”
夏洛克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麦考夫也不恼，毕竟这次连他都有点拿不准了。
这个世界正有所改变，未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他只能清算着手上所有的牌面，以期今后在面对危机的时候能有力一搏。
而艾弗，就是他打出的第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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