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岩万壑寺，华斋老道……之子？
肖逸路握紧拳头，探向嘴边，很是难堪的咳了几声。
“且不论消息之虚实……”无埃亦面色发窘，华斋老道无子之言，确乎是自她口中而出的。无埃吞咽几下喉咙，接着道:“此话离题万里，与衣料有何干系？”
“此事绝非道听途说，万宫主肖公子可不必质疑于我。”长道恭恭敬敬立于一侧，低眉顺眼地开口道:“这话要自十五年前百家之乱说起。”
“愿闻其详。”肖逸路万无埃端正了神色，一齐道。
“千岩万壑寺乃五佛堂之源，世人皆道华斋老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无所不知的百事通。故而百家之乱伊始，各家自华斋老道处打探他家内部情报，使得千岩万壑寺幸免于难。”长道淡漠道:“华斋老道对外称自己未曾娶妻生子，不娶妻是真，但不生子可是假的。”
“什么？!”二人再次一齐惊呼，分别意识到自己一反常态，又双双沉寂下去。
也无怪乎万无埃肖逸路二人一惊一乍，万自幼对其父母事迹耳濡目染，深信若男女相爱，必是互敬互重而后结为连理方能行些隐私事。而肖算半个书呆子，纲常伦理之类熟读于心已成思维定式。此二者自然对未娶先育之事抱有一丝成见。
“可，可这是为何？既已生子，为何华斋老道不将孩儿生母光明正大接入家中？”
“万宫主有所不知，华斋老道其人，是有断袖之癖!”
“什么？!”万无埃肖逸路再三唏嘘起来。
“你学我做甚？!”无埃难得显露出羞赧之态，显得不似嗔怪。
“我……我……”肖逸路再度磕巴起来，手里折扇到这时才算派上用场。
无埃清了清嗓子，继而转向长道处问道:“既已为断袖之癖，缘何要坑害良女，平白玷污了女儿名声？”
“往下之语，太过匪夷所思，望万宫主肖公子有些准备。”长道颇为“友善”的提示道。
“无妨，你且放心说来听听。”
“百家之乱祸起，彼时各个世家群魔乱舞，横行霸道，又罔顾人伦，肆意作乱，为祸苍生。于如此浩荡大局中，各家无一不谋求生路。我师父正于千岩万壑寺危亡之际扶了华斋一把，顺理成章二人相识，而后……”长道很是艰涩的继续开口道:“这便罢了，不幸华斋之父暗中察觉此事，用了一番手腕逼着华斋……再之后，就有了我大师兄。华斋不堪此辱竟至疯魔，逼我师父同他一道了结性命，我师父不肯，而后华斋先行出手重伤师父，师父在抵抗之时错手误杀华斋。这桩旧闻被战隽捅给了师兄，故而，故而……”
“是长镜？你是说……”无埃沉浸于对那不伦之恋的或惋惜或震惊之中不可自拔，当下亦不知如何是好。
“师兄已然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师兄，他现如今，变了一个人……”
“万姑娘，此事还需斟酌。”肖逸路却凑近无埃耳边低声道:“即便此话不假，毕竟年代久远，非你我二人所能考证，另外所谓长镜为父报仇之理论并无佐证，是为长道信口开河也未尝不可。再次，棂子板人形，床边头皮如今更无法解释，不如你我二人再待上些许时日，慢慢着手查证。”
无埃两个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轮，向肖逸路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长道，对于真人仙去一事，我甚是遗憾。只是兹事体大，不如将我二人安排至其他住处，若三日后我有了充足证据证明此事乃长镜所为，我必然还五佛一个公道。”
“万宫主能不辞劳苦替我与师妹惩戒真凶，长道感激不尽。”长道向无埃肖逸路行了大礼，转而道:“不知万宫主肖公子意欲迁至何处？我这便替你们安排。”
“我听闻五佛有一书房……”肖逸路扇动几下手中之物，道:“其中设有小榻，不知我们能否借宝地一用？”
“肖公子客气，我这便下去将书房拾掇出来。暂时委屈万宫主肖公子先于此用了栗子糕。”长道将三包栗子糕递向肖逸路，折身出了屋。
无埃却并不想闲着，打掉了肖逸路手中的栗子糕，勒令道:“吃什么吃，事情真真愈加有趣了。”
“姑娘，这好好栗子糕……”
“你倒真敢吃，就不怕他下个毒？”
肖逸路听了这话，登时怛然失色。像是触了炮烙般丢了栗子糕。
“嗤嗤，我逗你的。”无埃漫不经心回道，她如今越发热衷于逗弄肖逸路，瞧他魂飞魄散之态，而后于内心发笑。
“我不信长道之言。”无埃忽而收了那副玩世不恭轻薄相，一本正经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长镜长道二人有些怪异，但仔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所以然。”
“姑娘，依我愚见，当下我们应当弄清洞穴无头人皮究竟是何人，那东西与那头皮是否同属一人。”
“说到这，我倒要问问你，上次你背出来的人皮，如今在何处？”
“啊……哎呀……”肖逸路含糊其辞起来:“我觉得那东西实在是瘆得慌，叫我半路丢在荒山野岭了。”
无埃头顶漫上一层阴云，眉头又锁成了无言以对之状。
“你……”
“不过!”肖逸路忽然抬高了嗓门，颇为热切地打断无埃道:“我丢了它的时候，真真切切地瞧见那人皮的脖颈处有一道长疤，这道长疤不完全，应当有一部分连在头皮之上。”
“喔？!”无埃亦来了兴趣，向他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我怕他找上我，丢之前答应了要为他找到头的……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要上心瞧瞧……”
无埃没想到肖逸路竟是为了这样难看的理由才仔细瞧了人皮，不过以肖逸路的胆量，能瞧出这一条来也属实不易，毕竟也不能指望肖逸路将人皮一寸一寸摆弄清楚……无埃忽而生出一条损招来。
“既如此，你不如代我看看那头皮上倒是有没有你看过的疤痕罢？”
“啊……啊？!”肖逸路汗毛倒竖，背后又被无埃使了一力，当下已然同头皮打了个照面。
“姑娘，姑娘……”肖逸路吓的汗都不敢往外冒，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那哪是正常人能拿来揉捏把玩的东西!肖逸路自然是不敢蹲下身看的，无埃本也没指望他。自己忍了几番作呕情状，夺了仍是一动不敢动的肖逸路手上那把折扇，捏着鼻尖将头皮翻了个面。
拨弄下头皮上粘连的黑黢黢的头发以及一些蛆虫死尸，无埃终于瞧见了半边疤。
“不用你上手，你可否赏脸睁眼瞧瞧，这疤可同于人皮？”
肖逸路硬生生撑开一道缝，慢慢看向头皮，却是惊叫起来。
“我的扇子!”
见无埃无动于衷，一副“还不快认”的威慑样子，只好吞了几下口水，以心疼又委屈的声线回道:“是……就是一模一样的疤……”
“结了，扇子还你。”无埃拍了拍手站起来，将扇子丢给肖逸路。
“啊呀!”那扇子边沿勾下一两根头发来，迎着肖逸路的鼻息一下接一下舞动于他脸前，可怜肖逸路这胆小人，差点当场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无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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