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大约开了一小时左右,白裙邢路瞥眼瞅瞅架在旁侧的导航。
他把身子正了正,一路开下来人显得有些疲惫。
“其实,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林轲眼神飘忽,目光不时向开车那位大哥扫去。
邢路:“嗯?”
“就是......”林轲想想,把翘到天上的呆毛压下来:“昨天晚上我睡得挺好,陈尹星没来找过我。”
邢路:“嗯。”
然后又是沉默,林轲有些晕车,不敢玩手机,睡觉又睡不着,万一旁边这变态半路把他卖到哪个村子当配种马就玩球了。
想着,他偏头打量邢路。
对方嘴唇紧闭着,涂了偏橘的口红,他的嘴角有很好看的弧度。
唔,林轲想想,这个微笑唇长在他脸上和其本人性格不太相符——不过好看是挺好看的。就这么看看,且不说他那伟岸的臂膀和不羁的身高,就这么个漂亮的脸蛋应该还挺值钱的。
“......”邢路突然半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皱眉看他:“你瞅我做什么?”
“那......那什么......”林轲被他这一看没来由地一慌,抬手就想去开车窗,却是被邢路单手按住。
“高速上别开,风大头会疼。”邢路默默地把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指尖明显触到林轲的身体颤了颤。
几秒沉默。
邢路盯着前方的收费站,语气无波无澜到平淡:“你不要怕我。”
林轲没做声,倒不是他不想做声,你说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说自己没怕过他鬼都不会信,说自己怕,好歹是个铁骨铮铮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这么说也忒没种了。
又过了一会,过了收费口,林有种眨巴眨巴眼睛看邢路:“你为什么打扮成女生?”
对方丢了颗薄荷糖进嘴:“女生方便,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比较简单。”
下了高速,一路山程,通向村子里的路十分不好走,昨晚可能是下了场雨,整个路面坑坑洼洼的像是无数的痘坑。
林轲在车里被颠地上下直晃,不消时,明显听到车底盘剐蹭到石头的声音。
不过邢路这个资本主义大毒瘤丝毫不带变脸色的,看车陷在泥巴里出不来了,倒是一点没慌,双手一松方向盘,从兜里拿出根香烟点燃,抽上了。
林轲只觉得车越陷越深,他们不会这么点背,开进沼泽了吧?!邢大佬您也太会挑路了!
不过对方倒是十分之从容,两手夹着烟吐出口烟气,看林轲在瞅他,以为他也要抽。
“不,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轲摆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下车可能不太行,车完全陷在泥巴中央动弹不得,按照目前陷地这个深度来看,他俩开门这一脚下去就看谁重谁先死了。
对方微微偏头没说话,把车窗打开在四周望了望。
林轲看不到他那边的景象,只见这人探头出去好一会,突然回过身来把烟塞到林轲手里,对窗户外边打招呼。
他看着邢路抽了半根的香烟在自己手指中夹着,上边还残留下口红的痕迹,没来由地心里一动。
“大哥,帮个忙,我们被困在这出不来了。”邢路对车窗外一个赶牛的男人招手:“求求你,救救孩子吧。”
那腔调,恶心地林轲一个激灵。
赶牛的那汉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身的小麦色,他远远地见邢路朝他招手,便过去查看。
倒拾了不少时间,汉子叫了村子边另几个汉子过来,大家伙都十分热情,最后终于是把这车子给弄上了岸。
赶牛哥帮着检查他们的车,接过兄弟递过来的手帕擦擦身上的泥巴,径直朝邢路走过去。
此时邢路站在一边的高石上,他垂着眼睛打量底下,微风吹过他的裙摆和黑发,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那汉子招呼了他一声,两下就跳上了石头,站在邢路旁边:“美女,你那车可能暂时开不了,我兄弟能修,不过得花点时间。”
邢路转过身去看他,对他好看地笑笑。
“那,那你们晚上有没有地方去?”汉子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抓抓头,后才意识到泥巴在手上还没擦干净,只能窘迫地朝邢路呵呵两声。
邢路许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眼睛笑成了个月牙,柔声道:“没地方去,实在不行我和我男朋友就在车里凑合一晚。”
男朋友?汉子转着脖子四下打量,不一会就扫到了林轲,他心里嘁地一声,这小白脸怕不是鸡都不敢杀。
微风扫过,阳光更烈了,汉子身上被晒地反光,他道:“你看,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家就在底下村子里,正好有几间空房,你们可以过来。”
邢路扭捏造做几下,答应了下来。
一路走到村子里,邢路和那汉子聊地有说有笑,最后竟是林轲在牵着牛绳。
那汉子本名孙大胜,弟兄们都叫他猴子,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家里没什么钱也没读完初中,回家就种地改造地球了。
晚上,林轲和邢路在大胜家吃晚饭,是很正宗的野味,那山鸡的尾巴毛最后被大胜插在花瓶里当摆设。
吃着饭,邢路有意无意地问:“大胜,你认不认识陈尹星?”
“陈尹星?”大胜夹了片肉进嘴里,想了会:“没有,村子没有叫陈尹星的。”
林轲一路都是默默没说话,这叫孙大胜的东道主好像对他不大待见。
林轲听到他俩这对话,便把筷子放下,问:“那陈星星呢?你们村子里有人叫陈星星吗?”
那大胜想了想,皱着眉头:“......陈星星......哦,有!”大汉拍了拍大腿。后又好奇地问:“你们问她做什么?她好早就不在村子里住了。”
后几人又聊了会,邢路说想到外边消消食,便拉着林轲往山上走。
“所以他的意思是说,陈尹星以前很胖很丑?我怎么觉得她挺好看的?”林轲把双手放在后脑勺抬头望天。
“我一直觉得你审美很有问题。”邢路默默地丢一颗口香糖进嘴。
“呵呵,不瞒你说,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好看的。”林轲讽刺地撇撇嘴,却没想到,邢路居然地停下脚步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他。
邢路:“你,你不会是,喜欢......”
“没有!没有!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林轲大惊,这人听不出刚才他是在鄙视他吗?
邢路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走在田间小路上。
林轲眨眨眼和他说话:“你觉得,那个孙大胜说的话是真的吗?”他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邢路慢慢走着,他比林轲高出不少,眸子里没什么光彩:“重男轻女这事从古就有,长在历史里的东西,消灭它哪有这么容易?”
唔......林轲不做声了。
按照大胜的说法,陈星星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小姑娘不被家里人重视,奶奶让她早些嫁人不让她读书。
孙大胜:“嘿,那时候多大点啊,她每天来上学都是鼻青脸肿的,她家里边不富裕,只能供一个人念中学,虽然这姑娘丑是丑了些,不过性子倒是挺烈的被家里人打成这样都还要读书,要我,嘿,爹妈打死我我都不去。”林轲回想起大胜的话不由唏嘘,和他聊了这么久,多少有些胆战心惊。
孙大胜:“哟,有一次我老娘让我去给她家送点咸菜,这还隔了十几米呢,陈星星那哭地惨哦,跑近些一看,她家那老人拿着树枝在抽她,皮肉都绽开了。好几次,我去送东西,看她被打地趴在地上疼地哭不出来,她眼泪就一直流,有回她给疼地咳血,后来我也害怕,就再也没去她家过。”
林轲:“那她弟弟呢?”
孙大胜:“她弟?嘿,软趴趴的,哪里帮得上忙。”
回想到上边孙大胜的话,林轲心里直叹气。
小风拂过田间的青苗,邢路闭着眼往前走。
乡下还是很舒服,空气比城里好多了,现在这些植物长势喜人,满目的绿油油。
走了一会,邢路在一方小小的土地庙旁边停住脚步。
那土地庙很小,人字形泛红的屋顶,高度比成人的小腿还低些,那小庙外边放着一个碗,碗裂了半边,里侧空无一物,稍远的地方能看到一块脏兮兮陈年的馒头落在地上,也许是被什么动物从碗里叼出去的。
“怎么了?”林轲问。
邢路没做声,插兜默默地盯了会可怜兮兮的土地庙,随后抬腿,一脚把庙前的瓷碗踢飞了。
林轲:“......”
“咳咳,咳咳,咳咳......”突然冒出来的老头把林轲吓了个半死。乖乖,你这老大爷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那老人白发白眉,满身的破烂补丁,看起来慈眉善目却甚是可怜。
他拄着根棍子,晃晃悠悠地去拦邢路。
此时邢路已经上脚,马上就要把庙给掀翻了。
“姑娘!姑娘!”老大爷把他拉到一边,边拦边落泪:“别踢,别踢,土地公公会生气的。”
“哦?”邢路扬眉一笑:“我倒挺想看看他怎么生气的。”说完,一脚飞起,半大点的破庙就要被他掀出去。
老人吓地把木棍都丢地上了,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邢路身上:“别踢,姑娘求求你。”
林轲看不下去了,邢路这个混小子,不尊老不爱幼不喜欢小动物还不爱护花花草草,简直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不过邢路倒是停了脚,对着老人笑笑:“不踢?可以,不过老家伙,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说完,老人家接过林轲递给他的木棍,可怜巴巴地对邢路眨眨眼,眯眼仔细盯着看了片刻,
年迈的身子竟是抖起来:“你,你,大人,你......”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邢路的鞋底子又踩上了那土地庙的小屋顶。
邢路:“好好说话,我问你,那座山上,出过人命没有?”说着,他抬手指向一座大山:“十几年前,人命,死的是小孩子,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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