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因为帝王的大婚装扮得十分喜庆，入眼皆是火红绸缎或是灯笼。各州城的艺人纷至沓来，不少客栈都住满了外地客人，大些的酒楼也时不时有表演，这热闹堪比元阳节了。
只是这外面不论是如何热闹，宫里还是往常一般冷清，若不是宫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倒还真料想不到是陛下大喜。
到了大婚的前三天宫里才张灯结彩，这才瞧着有几分大喜的模样。
此次迎娶的并非是皇夫，帝王也不必前去宗庙祭祀，若不是此乃帝王首次大婚，这宴席也是可以免了的。只是再怎么比较，也是比不得迎娶皇夫的规格。
这是礼数也是规矩。
大婚前日顾西楼处理完政务便屏退宫人，一个人在尚书房待了半宿，还是太监过来提醒已经三更天才放下笔。
“影一。”
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人，安静的跪在地上。
“明日宫中必有大变，届时你将锦囊暗中交于丞相。明日之后，孤放你出宫。”顾西楼将桌上锦囊扔给她。
“是。”
影一接过锦囊，贴身收好。
“退下吧。”
第二天上午，迎亲的队伍早早的就到了少傅府邸。
因着今上并非男子，这娶亲自然与旧例不同。先是御灵卫到少傅府邸用十六人的步撵将雨应伶接亲，然后绕皇城一周后自侧门进入皇宫，帝王于承庆殿与安贵夫结礼，再将安贵夫送至恩泽殿，而帝王会设宴与臣子同庆。到了晚间，帝王再去恩泽殿让安贵夫承宠。
百姓站在皇城街道两边，个个翘首期盼着迎亲队伍。
雨应伶如今已是贵夫，百姓虽是好奇但在步撵来时还得跪下行礼，等步撵远去方能起身。也有胆大好奇心重的，对在盛京传得神乎其神的安贵夫的容貌急于求证的，在步撵来时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心中在想流言应是以讹传讹，但这一看又觉那些人言语浅薄，哪能形容出这千分之一的美貌。
这般好看的男儿，教人为之生为之死也可啊。
听着身后百姓对自己容貌的赞美，雨应伶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心中暗道，我这哪算美貌，陛下那才是美得人心醉呢。
等进宫门时已经正午，雨应伶下了步撵跟着宫人上龙车，一阵疾驰才在午时赶到承庆殿。
承庆殿的礼极为简单。
帝王身着红色宫袍跪坐上首，双方亲眷分列立于下首，他行至殿中先对帝王叩首，再对皇室叩首，最后对他亲眷叩首。
就算礼成。
宫女上前引着他前往恩泽殿，帝王与亲眷同赴宴。
宴会直到傍晚才散，顾西楼被宫人扶着上了步撵，一路平稳的前往恩泽殿。
因着她是帝王也没人来闹洞房，殿中也没摆上什么红枣、桂圆，只有几个宫人在殿里伺候着。
见到她进来了，那些宫人十分自觉的退出去顺便合上门。
顾西楼鼻尖轻轻耸动一下，脚步不停向着殿内那张大得显眼的床榻走去。一边走一边拆下自己头上那些繁杂的头饰随手扔在地上。
等她到了床前，一头及臀长发便全数散开，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自己腰间，作势欲解腰带。
一股被强烈杀意锁住的阴冷袭上心头，她下意识的侧身脚尖轻点便退开三丈远。床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那人手中的剑带着森森寒意，顾西楼能清楚看到自己被截断的一缕头发还在空中飘着。
那人一击不中后就住手，只是握紧手中的剑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顾西楼拧着眉不说话，目光在她蒙着黑纱的脸上巡弋着，似乎要认出她是谁。
大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这越是打量顾西楼的眉头就皱得越深，直到她将目光放到那人手中的剑柄上，才试探着问：“云、清、寒？”
那人听她叫出自己名字冷笑一声，直接扯下蒙脸的黑纱，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
“原还记得啊。”
顾西楼眼角抽了抽。说实话她不是很想记得。
“今日乃孤大喜之日，你来作何？”
“呵，大喜？安贵夫天人之姿确实大喜。”云清寒先是嘲讽一句，转而问道，“你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除她大喜和小债主生辰还能有什么大事。
“与孤何干！”顾西楼绷着脸冷冷道，“念孤曾心悦你一场，你速速离去孤既往不咎。”
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一般，云清寒先是低头耸着肩膀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仰天大笑。
顾西楼拧着眉，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笑。
云清寒像是笑出了心中郁气，她倏忽间收了笑，咬牙切齿的瞪着顾西楼，恶狠狠的说道：“离开？我离开留下你与这贱人苟且么？”手中剑一转，锋利的剑尖便对准床上熟睡的人的脖子，“你休想！今日便是杀了我，我也定要杀了他！”
顾西楼轻“呵”一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杀了他又如何？他死了，盛京还有无数‘贵夫’，你杀得尽么？”
云清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看见她眉眼间的薄凉时才恍然想到，自己从未明白过她，那些时候的心动不过自己臆想罢了，她只动动嘴她就将自己的心都交了出去。
“是，我杀不尽。”云清寒低着头像是认命一般，沙哑着喉咙说道，手中的剑也无力跌落在地。
顾西楼心头一动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停下脚步茫然的低头看去，一柄锈剑自她心口穿出，鲜红的血顺着剑刃流至剑尖，最后不堪重负的滴落在地上。
“你……”
对上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云清寒颤抖着身子吼道：“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父皇，是你害我国破家亡，是你先说心悦我，然后抛弃我的。我恨你！”
顾西楼喉口一甜，舌尖抵住上颚咽下心血，唇边却不可控制的滑下一道血迹，她身子晃了晃便要跌倒。
云清寒见了她唇边的血迹瞳孔一缩，极大的慌乱击垮她的心防，不自主的飞扑过来接住顾西楼跌倒的身体，双目血红，薄唇血色尽失，她慌乱地擦着顾西楼唇边的血迹，颤抖双唇想说话眼泪却先掉下来。
“哭、什么……你、咳、你不杀我……天道也、也不会放过我……咳、咳咳咳……”呼吸都带着血肉剐蹭在剑上，一下一下疼得厉害，顾西楼勾了几次唇角才勉强笑着安慰道。
云清寒慌乱的擦着她唇边溢出的鲜血，那血却越擦越多，仿佛要将全身血都流尽一般。白皙的手掌已经被血染红，怀里的女人气息也越来越弱。她颤抖着双手想拔剑又怕血流得更凶，想捂着伤口又怕她疼，眼泪越掉越凶。
“你、别哭……了……如、今你…咳咳……算是报仇……我、不欠、欠你……咳、咳咳咳……咳咳……我不欠你了。”
云清寒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双目通红，崩溃的喊道：“你不欠我！你从来都不欠我！”紧紧搂住怀里渐渐冷却的身体，低声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死，求求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你说要待我好，你不能不守信诺……”
“我……”
顾西楼想说话，身上的疼却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清寒脸上的悲伤与绝望凝固住了。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电子音。
“恭喜宿主，
主线任务：还云清寒的债，完成。
完成度：B
无支线任务
奖励积分：3万。
准备返回宿主空间，请做好准备。倒计时结束即开始传送。倒计时开始：3 2 1。开始传送。”
在电子音响起时，顾西楼就已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洁白的天花板。
“欢迎回来。”一道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响在耳边。
顾西楼侧过头就看见十三站在客厅看着自己。
揉了揉脖子，顾西楼站起来喊了声：“十三爷。”
十三冷淡的点点头，问道：“这次要清除记忆吗？”
顾西楼笑了下，说：“要吧，毕竟这次死得不怎么愉快。”
事实上，每次任务里的非自然死亡都不怎么愉快。
躺进营养舱的那一刻，顾西楼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临别前云清寒绝望与痛苦的脸，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睛。
每次清除记忆都像是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了，这次也一样。
短短三个小时就将她六年多的任务记忆清除得干干净净，顾西楼从营养舱里出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接过十三递过来的记忆芯片，顾西楼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开始自己的休假之旅了。
“宿主，你还要种凛冬吗？”
顾西楼开门的手一顿，十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下一秒就看见顾西楼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自己问道：“凛冬是什么？花吗？”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不是有那个闲情逸致的人，摇摇头笑道，“我没时间弄，你如果要种就自己买了种吧。”
十三在心里叹息一声，面无表情的说：“我也没兴趣。”
顾西楼对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摸不着头脑，见他瞬间消失不由疑惑的眨眨眼，转眼又将这事抛之脑后。将芯片存放到宇宙星际图里，她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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