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元宵节的前一天。
南国都城,商业繁华地段附近不远处,有一所僻静宅院,装修质朴平淡。
在这院子边缘的一角,单另分隔出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院中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藏于假山树木之中,与南阳都城外有密道相连。
此刻,南阳城外一隐蔽的高墙围住的小院内。
轻雅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头顶这一片的天空,湛蓝悠远,朵朵的云彩仿佛一个漩涡卷起的浪花,环绕在天空中央附近,好像轻雅头顶的天空,真的像是一个漩涡一样。看一眼就能将人深深的吸引住。
远的遥不可及,高的深不可测。
寒冬的烈风,时时刮过轻雅稚嫩的脸庞,冷得小脸通红通红的。她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一旁一直忙活的一个女孩子听见着一个喷嚏,停下自己手中的活,望着轻雅,“小姐,进去吧”她说道。
今晚,她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轻雅,姓方,南阳巨商方家的那个方。她的父亲是都城有名的商人,方静远,生的是清秀儒雅。
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做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名震一方。在南国的都城,算的上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
轻雅的母亲是一个江湖儿女,虽不通风雅,但是略懂些拳脚,为人平易近人,乐善好施,是方静远唯一的夫人,当年可是羡煞了南阳一众女子。
可是,轻雅自记事起,她的母亲就被困在眼前这座狭小的院子里。
在这里生活的,除了一个母亲,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叫七夏,两个按时教自己琴棋书画,读书识字的老师,就在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如果不是读过的书多,轻雅尚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除了这个院子之外,更加旷阔,更加有趣的世界。
她是时时向往着离开的,但是正要到离开这一天,却又觉得恐惧和隐隐不安。
“小姐”七夏看轻雅没有回应,又继续叫了一声。
轻雅还有一个长自己三岁的姐姐,经常听方母念叨的。至于这个别人口中的方静远,自己的父亲,轻雅,至今还未见过一面。
只知道,父亲,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母亲,将她丢在这个破旧的小院子,十五年不理,而现在,轻雅还有十五就要到及笄之年,他的父亲要接她回去。
正值碧玉年华,明日又是元宵,轻雅,却半分也欢喜不起来。“七夏。”她听着声,缓缓转过头看向女孩,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不远处的房子里,方母正在忙进忙出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身上穿的是今天来搬家的佣人拿来的衣服,脸上画着紧致的妆容。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此梳妆打扮自己,怪好看的。她一笑,对着七夏示意无事。
管家方怀,今天就带了几个心腹的家丁,要把这个小院子里的东西统统都搬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原本就是个孤零零的小院子,没有几样东西,被他们在这样一搬,更觉得冷清寂寥了。
轻雅,看这些人,忙进忙出的。来来往往的仆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方母在堂前,忙绿的指挥下人装东西,搬东西,运东西。
这样狭窄破旧的小地方居然有这么多的东西可搬,轻雅倒是觉得很是惊奇,就连一旁的七夏也一副成熟稳重,忙帮着大家,一起在收拾。
这是这个小院子自搭建好起,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里里外外的,很快,这个小院子除了几件破旧的矮房,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一缕阳光跨过高高的围墙,洒向门前的杏花树旁一把竹椅上。
那是轻雅往日看书休息的地方,她喜欢躺在那把椅子上,沐浴着阳光,听着方母和七夏练功斗嘴的家常,透过头顶粉色云团般的杏花,遥望深远蔚蓝天空,享受微风拂过两颊,花瓣轻落手臂,这微妙,奇特的触觉。
一样的时辰,一样的温暖的阳关,一样的竹椅,轻雅今天却不能像往常再在竹椅上继续等待下一次的杏花微雨。
人总是要长大的,就像清晨的被窝,温暖又舒适,可是时间到了,该爬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被拎出来的。
这样未知的一天,我们是否不愿意也好,有没有准备好也罢,它都是会按时来的。
在说,方家大宅,在得知方老爷预备接方夫人回家的前几天,方家大小姐,方倾如就带着管家方怀,领着全府的丫头家丁忙活了好几天,把方夫人先前的住房收拾的一尘不染,屋里原本的东西,纹丝未动。
然后又给二小姐寻了个屋子,翻修收拾一下,添置一些家具。准备妥当后,就等着方夫人回府呢。
傍晚,轻雅,穿着管家特意送来的衣服,绾这秀发,梳着平淡无奇的发髻,搀着方夫人,携这七夏,在管家的的带领下,渐渐别离了小院,缓缓穿过了树林,不安的走过了密道,慢慢的走进了房家的大宅。
假山巨树,房屋竹亭,画廊池塘,尽是些外面世界的东西。
轻雅挽着方母,跟着方怀,在这恍若仙旅楼阁的地方,呆呆的站定,呆若木鸡地向四周痴望,这里可是比自己生活的院子大多了啊。
方怀觉的身后跟着自己的人,没有了动静。回头一看,只见轻雅正失神的望着池塘旁一座雕刻的惟妙惟肖的石鲮,一动不动。
遂对方母说道“快些走吧,这里还不是停下来的地方,府里的人都在这别院门口侯着呢。”
方母笑道,“这孩子第一次看见这些,稀奇的很。”又看向轻雅,拍了拍轻雅挽着的手,轻声说道“走吧。”
轻雅回神,遂又跟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一座红漆大门面前,两边都是石头砌起的高墙,生生的将这个院子给隔了起来。方怀上前,取下门闩,用力缓缓地拉开了一扇红门。
随着门外的视野逐渐开阔,就看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一身华服,领着一群丫鬟家丁,整齐的站在门外。
在大门彻底的打开后,那领头的女子,缓步上前,屈身万福道,“女儿,恭请母亲祈福出关,祝贺妹妹福满回家。”
身后一众皆俯身跪道“恭喜夫人,二小姐,出关。”
是了。当初方母带这刚出生的轻雅,与世隔绝。对外都宣称的是,静修祈福了。
方母显然有些有些难以置信。激动拉着轻雅,踉踉跄跄的,用力大步,跨过高坎,走到了那领头的女子面前。
方母凝望着她,瞬间泪如雨下,双手微颤不已,模糊这双眼,口齿不清的问道。
“倾如!倾如!你是倾如吗?如儿!你是我的如儿?如儿!真的是你吗?”
似痴似疯,方母不住的,用手抚摸着,倾如手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秀发。
悲泣不已,“如儿,娘做的衣服,可曾收到?可曾合适啊你爹可曾打你外面可曾受了欺负?三餐可有按时吃饭?晚上睡觉可有在蹬被子?……”
突然方母一下揽过倾如,抱着她,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过的好与不好,这么多年,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倾如抬着微红的眼眶,望着方母,过往的埋怨在这瞬间烟消云散,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多年的思念与委屈。肩膀抖若筛糠,斗大的泪珠,重重的的悬落在地。
最后越哭越难过,倾如,十几年的心酸苦痛,一股脑的全部涌了出来。
在众多下人面前,倾如全然不顾自己的往日严肃高贵的形象,跌身跪在方母面前,伏入方母的怀中,闻着这股熟悉的,安心的味道,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免触景,掩面哭泣了起来。
方怀连忙劝住倾如,说“小姐,老爷那边还等着呢,快别哭了,夫人身子弱,这些年可比不得从前了,经不得这样哭的,还是快些起来吧。”
倾如闻此,习惯的,强忍这泪水,憋回了情绪,擦去了方母眼中溢满的泪水,百般安慰,才劝住了方母。
方母拉着倾如的手,看向轻雅,对倾如说到“这是你妹妹。”
又对轻雅说道“雅儿,叫姐姐。”轻雅闻声,木讷的上前万福道“轻雅,见过姐姐。”
倾如用余光略过一遍轻雅,就像在打量一件货品一样,不带一丝感情,只回了一声,好,便扶着方母,领着丫头家丁们,去见方父了。
留下身后的轻雅,怔怔地,不知所措。七夏赶忙拉着轻雅就跟上了方母。
轻雅是老早就听说自己有个姐姐的,方母闲暇的时候,经常会跟轻雅讲,倾如,是如何的可爱,如何的懂事,如何的聪慧,如何的机敏,如何的如何。
但往日的期待,今日一见,这样漠然的回应,却是轻雅不曾预想过的。
对着个新环境的欣喜,轻雅心中,自然也有点稍稍的消减了。
到了方家的大厅,厅中除了一般应有的家具外,还摆了一张红木的圆形餐桌,摆满了一桌的佳肴,还热气腾腾的冒着气呢。
大厅的最前面,立着一个看起来身材高瘦,硬朗的中年男子的背影。倾如扶着方母上前,对着这身影,轻唤了一声,爹。
方父缓缓地挪过身体,一双饱经沧桑,看透浮沉的明目,一张渗透着聪明隐忍,包含诗书的面容,依旧可窥见方父年轻的英姿。
方父眼神平静。目光,从左至右,依次滑过眼前的这几个人:七夏,刚到方府时,这孩子还是一个尚在襁褓,如今已经出落成这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方父心中甚感欣慰,冰冷的眼神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热度。
接着是轻雅,一身素色长锦衣,恍若故人归来。
方父定了定神,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轻雅,看向了方母,神情略显异样。他上前,对着方母深深的做了一揖,语气极其郑重的说道
“大恩大德,我静远,感激不尽。”
方母闻此,原本激动红晕的面庞,瞬间面如死灰。本来已经收住了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
方母转身,拉着轻雅,对着方父,凄惨又掘强的一笑,刚叫了一声轻雅的名字,便哽咽到不自语。
方父见状,心头发酸,对着方母又一揖,最终,还是没能在说些什么。
席间,轻雅,七夏,方怀,倾如,方母,方父,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到也算是和睦。只是,一夜无话,终是,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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