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妻有一双超乎想象的眼睛,蕴藏着无人不知的超能力——比如,他几乎是没瞧几眼便看出哀川贞子与魇书的契合度非常高。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因为这次PV的拍摄非常顺利。导演最满意的一个镜头,是魇书坐在高处,镜头随着名字的呼唤而缓缓切进,这时魇书是要持着慢半拍的状态回首,然后投去有点呆又有点疑惑的目光。
嗯……这和平时的哀川贞子如出一辙。
“您在哼什么呀?”午餐休息时间,仓伎鼓起勇气端着饭盒坐到了哀川身边,其他人顿时用看英雄的眼神仰望她。
“就是这首PV的歌啊。”
“咦,已经有成品可以听了吗?我也只是听过片段呢,好像叫《凌空挽歌》是吧?”
凌空的挽歌,腾驾于高空中的孑然一剪影。
实在是与魇书设定契合的名字。
哀川仍然呆呆的,思考得出神了一样,又忽然流转过幽寒的眸光:“仓伎,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她拿出一张写满乱码的纸,一本正经地铺在桌面,又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国的语言吗?”
仓伎被哀川的态度所影响,也严肃地直了直腰,正要低头认真研究,可还没等扫上两眼,就已经得出了结论:“……这是架空的语言文字啦。”
“架空?”
“就是创作时虚构的设定。”
“哦……好厉害的样子,怪不得我读不懂。”
仓伎觉得眼前人儿傻得可爱。
“您这是在读什么?”
“《凌空挽歌》的歌词。”
将歌词全部设定为自创语,无疑是一个大胆的决定,这就等同于我只给你音乐和画面,由你自行来填充内容和含义。尽管官网上会标示歌词本意,但当先入为主听到曲子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联想。
既然取名为挽歌,是在诉诸魇书生时的凄凉,还是歌颂她选择自行灭亡时的感情?
哀川分享了耳机,和仓伎一起慢慢将身心都投入到音乐中。
女歌手的嗓音是成熟饱满的声线,婉转中略微带嘶哑,仿佛藏着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般缠绕在耳尖,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曲子到达副歌前有了急促的停顿,随后惊艳的海豚音响起,直惹人起鸡皮疙瘩。仓伎感觉到哀川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一段空灵的高音直接刷新了哀川对歌手的认知,她觉得这简直太强大了,内心崇拜满溢。
“你有没有发现,里面有个词的出场率很高?”
仓伎也有发觉:“可能是‘我’、‘你’这种本来就高频的词汇吧?”
“唔……”
下午开始拍摄的时间,新妻收到了一份带有罗马音标注的歌词表,然后是哀川在意的目光。他像是收到学生的考卷一样倍感欣慰,便正经地反问:“那你觉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哀川眼睛不易察觉地一亮,“是名字。”
新妻感觉到哀川如果情绪激动,脸色就会愈发泛白,表情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着实看起来有些可怕。却也有趣。
“哦?那是谁的名字?”
“雪。”——是女主的名字,yuki。
新妻突然就叉腰大笑起来,是不顾旁人目光和自己形象的咧嘴大笑。哀川想起了与他初次见面时他嘲笑自己名字的一幕,脸色不免变得越来越难看,“有、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只是很高兴,因为你讲的完全对。”新妻兴致盎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只能拿个及格分哦,如果能理解翻译全文,这道题才算是完成。”
“好的。”哀川认真地点头,“您的意思是,身为PV的演员,必须要将歌词理解透彻才能拿出像样的演技。我会努力的。”
“哦,勇气可嘉!”
“谢谢老师鼓励!”
“哀川老师,眼神放松一下,认真过头会有些吓人的感觉。”
“是!”
……
镜头里捕捉到哀川一只白净的手,然后捡起躺在地上的一束玫瑰,完成这个动作即过了这条。经过导演的解释,后期会将背景设置为天空孤岛,地面为凉薄的月白色,然后这一束玫瑰要在魇书拾起的瞬间花瓣全部凋零,纷纷落地,以此来展示栖身于黑暗的魇书本体,并暗示魇书与“恶”息息相关。
拍完这幕以后,哀川匆匆记下自己的灵感。
玫瑰会突然凋零,定是因为她不近人色的冰冷气质,让尚存生气的生物加速堕落。又一方面,她会觉得魇书的肌肤一定如冰雪般通透,同时也凉入骨缝,寒气倍增。
仓伎瞄到哀川总是时不时写点什么,有点好奇便凑了上来,自从知道哀川资历尚浅以后,她变得更有勇气去接近这名气质独特的女子,她甚至有点好奇,那些看似滑稽的传言是不是有迹可循,哀川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旁人所察觉不到的灵物,才导致她对别人异样观察的目光能够坦然接受并视若无睹。
或者只是因为……她单纯习惯了而已。
哀川哼起了歌。
很明显她不是专业的歌手,她没有那种潺潺流水般通畅的声调,甚至本来的声线中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但她的声音胜在空灵透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像把人不知觉中推进了一片迷雾中,时不时会看见她飘荡的衣袂,却始终追不上她虚渺的背影。
仓伎一愣,望着在角落里闭眼哼歌的哀川,忽然觉得只有那片方寸之地寒冷至极,甚而飘下雪花。
……等等,明洁的雪花中怎么会突然掺进了纯黑的羽毛?
只见哀川的薄唇只是在微小的幅度下张开闭合,在空濛的眼神游离中,她瞟到了远处信步走来的女人——简单的黑色T恤和带有金属色泽的夹克,修身的破洞裤以及斜戴的军帽,身上所有的配饰都在宣扬着这个女人的个性,其中最惹人瞩目的应该属她鲜艳红唇上的唇环。
哀川尚还沉浸在这首歌的世界里,眼神依旧迷离,却在此刻和那个女人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仓伎完完整整看完了这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的初见照面,奇妙的火花就在这一瞬间擦了出来。
“娜娜。”
“噢,导演好。”名叫娜娜的女人大咧咧地一摆手,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娜娜和导演站着说了没两句,她提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导演拍手道:“哦!还没把哀川介绍给你,哀川,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这次PV里的主演哀川贞子。而这边,是这首歌的乐队主唱,大崎娜娜。”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大崎娜娜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了与服饰所不搭的亲切感:“果然演员都是高挑的,真高!伸夫你快来看,你恐怕也没这个小姐姐高吧!……呃?”
大崎愣了一下,发现眼前的人神色骤变,她不明白自己刚才的哪句话冒犯了对方,总之对面传来了非常不友好的气场,只好悻悻然收回了手。
哀川抖着肩膀努力调整面部表情,拼命想要使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没想到适得其反,让别人看到的只是一张扭曲阴暗的脸。她还想多握一会这个帅气主唱小姐姐的手,没想到对面那么早就收了回去,她失落的表情更可怕了。
旁边走上来的俊朗男生小声对大崎低估:“我说,你不会是得罪人家了吧?”
大崎一脸莫名其妙,导演打圆场道:“这姑娘就是个奇怪的性子,不用太在意。你们稍等一会,马上就收工了,然后我们聚个庆功宴。”
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导演喊了收工,哀川松了一口气。仓伎主动提出愿意帮哀川卸妆,这倒让人倍感受宠若惊。
“做的小笔记有成果吗?”
“啊?哇,被你发现啦。最后一段歌词还有些迷茫,所以不能提交半成品作为作业呢。”
仓伎半是开玩笑的提问得到了如此认真的回答,她不禁觉得眼前的人儿着实可爱。
门被工作人员推开,递进了要去一起吃饭的消息。两人对视了一下,哀川露出了迟疑的眼神:“这种场合我是不适合去参加的,总会把大家搞得不尽兴……”
“太同意了,想多喝点酒也不行,结果就是又要做场面功夫又没有玩尽兴,还不如让导演组他们聚,然后我们这几个单独聚呢。”
身后传来慵懒如猫儿般的女声,在化妆镜前的两人都微微吃了一惊。在后方沙发上躺着的大崎娜娜露出那张被衣服盖住的脸。中性又帅酷的脸庞中和了一点刚睡醒时的朦胧,实在是魅力逼人,使人不敢轻易搭话。
大崎也不甚介意地站起来披上外套,出门时手刚搭在手把上却停下了,是因为身后哀川那鼓足勇气的一声呼唤。
“那、那个,大崎老师,我有个请求……”
“嗯?”
“想近距离听您演唱一次。”
大崎一个转身,气场十足,仓伎都觉得她肯定会拒绝,然而大崎冷酷的五官却慢慢展出了笑意:“可以啊。”
在庆功会上,众人喝高了,果然又进入了日常嘲笑哀川的环节。虽然这是个不认识哀川的导演,但组里的人总有人知道她那些被自己吓到之类的囧事,又因为她从来不会反击所以人们传来传去也没个忌讳。
大崎有点听不进去了,她看出了此刻哀川的窘迫,便和伸夫商量先送她回去。
“真的……太谢谢您了。”从酒会上逃出来坐在副驾驶座的哀川感激之情澎湃,恨不能每个词都用敬语。
寺岛伸夫扯了扯项圈,无谓的一笑:“小事而已,正好我也待够了,希望你住的地方和我顺路,不过放心,不顺路我也会送你过去的。”
哀川在心里感叹这个人心地真好,又在犹豫是不是不该直接说出公寓名字,便说出了一个大概的路口方向,寺岛哈哈一笑:“真巧,同方向,看来今儿我能早点回去休息了。”
哀川一直是个很安静的妹子,车里的氛围不免让寺岛不习惯,如果是喝醉的大崎娜娜坐在副驾驶,他恐怕是要头疼死了。
“你喝了多少?车上有醒酒的药,不行你可以拿点。”
“没事,我喝的是麦茶。”
“噗嗤,那你可太狡猾了。”
“那个……谢谢你。”哀川道谢时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寺岛愣了愣,被逗笑了:“要是心眼小的人,恐怕以为你这声谢道的多不情愿呢。”他大概清楚了哀川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冰冷的人,便也轻松了些,“你别太放心上,刚才我看他们大多是开玩笑,没有真的嘲笑你的语气。”
哀川的声音软了下来,她的肩膀塌了下去,好像已经接受了。
“嗯,我知道,大家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我没有生气。”
“等你哪天成了大腕,他们估计要把肠子都悔青!”
“怎么会呢……”
“会啊!娜娜说你演的很好,说你和漫画里的人儿像极了。明晚我们有演出,来玩么?”
想起已经收到大崎邀请的哀川忽然觉得开心极了,连忙点头。
寺岛在路口停下车,前面的车灯将他项圈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我住的地方也就在前面,明天我可以来接你。”
“咦?你住在……”
说出地址后,哀川停下了要打开车门的手,吃惊地回过头来:“我也住在那个公寓。”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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