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不光是一贯杂务缠身的沈言,其他各人也都突然有事忙碌起来。
萧凛忙于整顿平王府内外人员的名单脉络,准备彻底肃清身边无聊的眼线棋子,虽然对行事坦荡的他来说这好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以前也不甚在意。但终于侍妾那件事惹得他对那些眼皮子底下的小把戏厌恶了。为保护身边人,是时候予以反击。
沈言见他近来忙碌,此行目的兴致似有减退,便也寻不到好时机跟他说清楚自己和左月琪之间的事。心想无妨,所以暂时把事情搁置。
至于左月琪,她感觉自己那日之后在沈言面前的话语权分量蹭蹭往上涨。以前免谈的事搁在如今一番软磨硬泡之下也可以实现。她跟沈言要了饮歌楼的一个重权位置,整日就忙着帮他两头跑照看镖局和钱庄事宜。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日日神经紧绷有着强大支配权力的位置,楼中各行高手甚多,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卖命理由,但其间心思未必就是她这个被沈言护在府中的女子能揣测得透。与人博弈很累,但是为了替他分忧一二,还是得装作很向往的样子。
大家相安无事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病弱贵公子萧凛又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受了风寒,接连好几天整个人都是苍白透明的样子,沈言因百事身缠,便让左月琪多照顾师兄一些,这自不必说。
直到初五的早上,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辽京清王府的府宴信函。
“我不去找他,他倒反而先找上门来了。”沈言姿势慵懒地坐在正厅中央的椅子上,右手支着头,神色淡淡地说道。
萧凛裹着蚕丝毯子,刚喝完左月琪端来的药,正用白锦帕细致地擦着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女气。无奈道:“萧扬他知道我在你这里。”
“但他应该早就知道,你们同属师门,师兄弟间的偶而联系并无不妥吧。”左月琪坐在沈言位置的右下侧,顺手把她那把紫月佩剑搁在桌面上。
“是没有不妥,但也是一直被盯着”萧凛朝她微微笑着说。
“时局不同了,野心勃勃的人看谁都野心勃勃,总觉得人人都要来跟他争权夺利,算了,我也想去看看他脑子哪里不好了。”沈言叹了口气,又把那封名贵龙涎香熏过的信纸叠回原样。
左月琪闻言,马上蹙起眉头,眼眸微垂。她刚抬眼看向沈言,就看到他摇了摇头。这通常表示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你和师兄就留在这里,此时的辽京还不是龙潭虎穴,没有那么可怕。况且一定要有人留在后方本营,以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一网打尽,嗯...想来想去,只有师兄能帮我镇住这个场子了。”
说着他又看了左月琪一眼“你就负责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在拓城的事了。”
萧凛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他是不担心沈言的,一来是相信师弟的实力,他一直都是个很有准备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提前打算,虽然对这些年他的势力发展不清楚,但他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沈言心头其实很傲,绝对不会容人肆意打压,所以在风雨欲来之前会准备很多。二则,真到万不得已之时,自己在辽京的势力可保他全身而退。这点毋庸置疑。”
...
夜深了,沈言站在卧房内的敞窗前负手仰望明月。今晚的月光很美,整片如水朦胧地倾洒下来。让人心荡神驰。同时也勾起不少尘封往事。
离开辽京十一年了,那时娘大致还在吧,虽然现在连她模样都记不清了,想起来只不过是一团迷蒙的雾影。但那时年幼的自己确实是无忧无虑地在那个地方待过几年。即将重返故土,心再冷的人也会有所唏嘘。
其实孩童时期的他听到过一些传言,一些让人难堪,让人很不愿意去相信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他娘是爹领兵讨伐南疆时掳来的圣女。贞洁的南疆圣女被强行玷污了才有的他,后来估计是在沈家被贬,树倒猢狲散之时趁乱逃回了南疆去,也有人说她是寻了机会以身殉洁而死。
对现在的沈言来说,这可以一笑了之,因为明白自己的纠结苦楚不能改写些什么。
但那时候不同,孩童时期的他还很脆弱,生生地被烙下了多么深重的伤疤,他记忆中的娘亲,明明那么温柔却没有拥抱过他,明明那么美丽却没有对他微笑过。可是无论如何,他都相信沈求云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这种龌龊事他做不出来。
即使他一直没有向自己说过这件事,既然外界把流言蜚语都强行扣在他身上。
思绪还在游离间,就瞥见一道凛凛寒光略过。他气定神闲往后一步避过锋芒,双手甚至没有动一下。
来人身着黑锦镂金夜行服,脸部蒙得严严实实的,所使的剑也只不过是一柄习武之人随处可见的普通长剑。
沈言还在打量她,那人右手执剑,忽然就加速跃起翩然而来,手中狂刃长啸侧击,绚烂如华。沈言抽出一只手用折扇挡掉迎头侧击。那人长剑点地,竟是借力旋身而上,又是三剑弧度堪称完美的挑刺,这下沈言无法在悠哉下去了,他被这套行云流水的剑术逼得倒退几步,身形微宕。黑衣人趁势追击,剑刃速度极快得回转横空劈来,一刹那似乎不可思议使出了十剑以上,凌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沈言一边应对一边潇洒地展开折扇,饶有趣味地看着黑衣人。“这么拼命?”
黑衣人自动忽略他的戏谑,背手负剑,身法极快地在他身旁闪过,再看时已经抽出寒光,似有花影缭乱之势,刃如秋霜,凌空而下。沈言见状嘴角微扬,万年寒潭般的眼神绽出锐利,从花影凌乱中全身而退,用折扇挡去了这软若无骨的三十三剑。那折扇看似薄纸竹骨所制,不知为何却韧如天蚕丝,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到时那人的长剑上面出现了斑驳的裂痕。
没给黑衣人反应的时间,沈言极其迅速地回身转绕后到她背后。
那人剑法自是已入无人之境,但轻功却不如他,不过很正常,在敏捷身法方面,沈言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再过二十剑,我就要受伤了”他从后面环抱着来人。俯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黑衣人心下一惊,忙转身抬头,这下面罩和帽罩慌乱中被扯落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无暇月光中扬起。素肤若凝脂,绰约多姿态,沈言好像看到了广寒宫那位。
“如此迅捷的身法...”左月琪不禁惊叹出声,她是真的出乎意料,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人可以做到‘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身法境界。也许就算是师傅,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你的剑法已属绝妙,就是实战心理和经验差那么一点。不过若我在二十剑内不能从你的剑法中抽身,就会变成你的刃下亡魂。”沈言放开她,捂着心口很委屈,好像心有余悸似地说道。
左月琪拢了拢耳鬓间的发丝,浅笑着说“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实力,你要一人独闯龙潭虎穴我很不放心,若是今晚被试出来实力太差,那就把我带上。”
“那你觉得合格了么?”沈言合并折扇,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略微整理一下。刚刚被剑气压迫得是有些狼狈。啧啧,这和试探可真是拼命。
“只要你懂得适时抽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左月琪笑了,眼睛也似那弯弯的月牙,眼中清涟微荡。
“你刚刚独自伫立在这好久,是在想什么?”她走上前去和他并肩而立,望向他望向的那轮月牙。
“在想怎么样才能到月亮上面去。”
“为什么要想这个?”
“就想”
左月琪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孩子气得莫名其妙。
“两个月内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亲自过去找你,反正这里有师兄在。”
提起萧凛,沈言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一把扯过旁边的左月琪,将她紧紧地勒在自己的怀抱之中。抱了一阵索性把脸埋在她洁白无暇的颈脖之中。
左月琪后背紧紧贴着他清冷的胸膛,满怀都是清茶苦香味,她很喜欢沈言身上这种味道。这是她一直憧憬的。
“痒...”
“哪里痒?”
“别闹~”
沈言突然就松开她。左月琪心中感到一阵失落,自己说别闹他就真的不闹了,什么时候有这么乖过。
还来不及多想,自己已经被猛地被扳过身去。
“唔...”她迷离着双眼,还未出口的话已经被沈言以辗转的吻封住。这个吻和他本人一样,有些霸道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今晚似乎还有一些十分孩子气的占有欲在里面。但左月琪对他一向顺从,甚至可以说有些溺宠着他,所以没有察觉到今晚少年的悲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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