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光时闻言脸上的神情渐渐凝肃起来,但眼中仍是含笑,透出一股商人般的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也开门见山吧。”
“这次邀约确实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如今太子病逝,朝堂之上局势风谲云诡,立储之声日益渐响。”说到这他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把沈言吓了一跳。
“六皇子是最有资格入主东宫的人选”纪光时神色越来越得意。仿佛是跟沈言分享了什么宝贝的样子。“现在正是招贤纳士的时候,以你的才能,定能成就一番宏业”说完,更加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沈言。
...
沈言在他急切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也并不着急回答,他总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有目的跟他商量事情的人焦急又不安。性格急躁一点的人可能会直接抓狂。
“水是好水啊,应该是西边那座高山取的绿泉,入口清冽,不错。”
“但这茶似乎,缺了点什么,你觉得呢?”
他朝左月琪笑问。整个气氛搞得,好像刚刚一直在讨论的都是与茶有关的事情。
“嗯,这茶应该是新雨前摘下的,喝起来缺了雨后的那股甘甜”左月琪认真地答道,虽然不明白沈言突然挑别人刺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会好好地回答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向如此。
这是她在纪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纪光时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更是肯定了她的美。但现在还不是迷惑心性的时候。
“沈言不要打岔了,依你看如何”他知道和沈言绕弯子永远绕不过他,于是加重了语气,似有逼迫之意。
“实在无心仕途”沈言直截了当。他知道纪光时仕途前程的看重,所以懒得去戏谑他。毕竟他不算讨厌,除去太过急于证明自己,这位仁兄人品还不错。
纪光时急得在踱来踱去,加上前两次的暗示和试探,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劝荐沈言了,但还是被一口回绝。
其实不单是自己有拉拢同僚的想法,招揽沈言也是六皇子直接的意思,但这对表面上没落的将军父子一直对仕途之事避之又避。现逢多事之秋,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稳了稳情绪,毕竟本质上还是气质俱佳的翩翩公子,不能让人看了太肤浅。以沈言的个性,同个时间内提个十次八次也不会有效果,于是便截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另一个关心的事情。
左月琪的身份。
“恕我冒昧,从进门便注意到贤弟身边这位佳人,实在好奇得紧,不知...”。
纪光时刚才好像看到沈言翻了一个白眼,但又认为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粗鲁的举动?
“嗯,她叫左月琪,现暂居我府上。”沈言云淡风轻了一句,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充其量只说了个人名,别的什么都没透露。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这种介绍未免也太敷衍了点,住他府上又是几个意思?自己是他的小猫小狗吗?左月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更加好奇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纪光时有些尴尬,踟蹰之间,看了看一旁的左月琪。也在暗自揣摩暂住府上四个字的意思。一般人家的闺秀,怎会贸然住进男子家中?
“我与他自幼相识”左月琪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旁边还在慢悠悠喝茶的沈言。
“现拜入木坤简真长老门下,这次只是下山探望故人,闲云野鹤,劳纪公子过问了”左月琪报了师门中最讨厌长老的名字,以免将来犯了什么事给师傅丢脸。
纪光时在心中暗暗称奇,原来是江湖豪门木坤派的人。难怪气质上与一般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看她正襟端坐一旁也很有潇洒大方的意味。
“我也有些个江湖朋友,时常听闻木坤文剑双流都是天下一绝。实在佩服!”。他的眼神如今是有点难从左月琪脸上挪移开来了。真是难得的妙人。
“哥~,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如莺莺轻鸣般清脆的女声。
“我听闻今天沈公子...”
说这话的时候纪瑶瑶正拎起长长的裙袂,小步跨入书房门槛。她整个人此时显现出一种别于平时恬静贤淑的模样,神色匆匆,满脸都写着期待。
书房内的三人齐齐把视线投了过去。一时空气凝固。
纪瑶瑶白皙的小脸腾得一下红了,直拿丝帕捂脸。“我...我不知道有客人在房中”。依然是含羞娇俏的模样。确实是我见犹怜。
“哈哈”纪光时迅速站起身来,取笑道“不是普通的客人,可是沈~公~子哦”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纪瑶瑶娇嗔了他一眼。慢慢使自己平复下来,她走到沈言身边缓缓地福了个礼,一双温婉清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沈言,这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常客,他的锐利,他的浅笑。全部都很熟悉。
眼里好像没有了别人。
左月琪在旁边愣了愣,这位小姐爱意表达得□□裸啊,以前怎么没听沈言提过这号人物。那他今天带自己来是为什么?来看两人眉来眼去么?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生气,不由想到近日沈言对自己的态度,游离且捉摸不定。
其实不只是近日,沈言的性格一向如此,就是这么个让个难以琢磨的人。那倒很想看看他会如何对待这位大小姐。和对待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她自幼在木坤长大,在远离红尘俗世的环境中呆久了,涉世经验变得很贫乏。对感情这事不擅长处理。虽然明确自己是一心一意爱慕沈言,可是爱是怎么样子的?应该怎么去爱?他对自己又是哪一种感觉?其实一无所知。
沈言只是疏离地回了个礼。
纪瑶瑶心里有一点小失落,她对自己的美貌非常有自信,加上许久未见,这次费了心机妆扮了自己。心想应该可以抓住他的目光才对。怎的还是这般冷清。
但这股失落感很快被她抛诸脑后,因为她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左月琪身上,方才见到沈言已是失了分寸,被欣喜冲昏了头。倒没注意到这边的女子...
纪瑶瑶其实是外柔内刚的女子,嘴上谦卑,内心却对自己的身世外貌才学等自视甚高。这也算是事实,每次出门总会招来一堆艳羡的眼光,拓城中公子哥讨论最多的美女也应该是她。口头上好像不悦被人谈论,但心底却乐开了花。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可是这种自信不知为何在看到左月琪第一眼时就有些泄了气,世间真的有长成这样的女子么?美得仿佛不需要和任何人作比较。
内心的妒意燃起,她开始期待左月琪只是个有貌无才的空洞花瓶。
“不知这位是?”纪瑶瑶盯着沈言的眼睛轻声问道。纪光时听见妹妹开始打听左月琪的身份,也格外留神听着。不知道还能问出佳人的什么消息。
“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沈言话语间还是有那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
“很重要?”纪瑶瑶和左月琪不同,女儿家心思很敏锐。已经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有许多不甘和幽怨,“既是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她转向左月琪,好像试图在气势上给她压迫。
纪光时好像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连忙出来缓和气氛“这位是左月琪,左姑娘,江湖名门木坤...”
“我叫纪瑶瑶”“哎呀,沈言你怎么都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呢,害我现在才认识这等佳人”她娇嗔道,纪瑶瑶不服输的心是很强的。
沈言突然嗤笑了一声,他不喜欢别人故作强硬,也不喜欢别人强行曲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就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左月琪被他这明面上的嘲讽吓了一跳。这也太尴尬了吧。
不过他方才说的是朋友,纪瑶瑶又有什么好幽怨的,他朋友多着,算上自己一个又有什么所谓...
纪光时也捏了一把汗,以为瑶瑶会觉得委屈受辱,毕竟她单方面仰慕沈言这是很久远很明显的事了。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家妹妹的心坚韧着呢。
“大家在这书房里待着也太乏味了,何不到东厅一聚,我前不久学会了那首《鸿嫦》,正愁没有听众。”纪家小姐一向以琴技碾压群芳。这点连沈言也不得不承认。
眼下招贤一事僵持着,现场的修罗场气氛也很尴尬,换个场地是最好的选择了。左月琪和纪光时如获大赦,连声称好。
纪瑶瑶眼巴巴地望着沈言,一定要他一句肯定。沈言心里很纳闷,为什么她非得和自己过不去。但念在人家只是性格上不讨他欣赏,也没做错什么,自己要是举动太无礼就有点没意思了。于是也只好附和说道“很期待纪小姐的秋水琴音”。
这下大家都满意了,旁边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生怕沈言又不给大家台阶下。尤其是左月琪,像带着个熊孩子似的。提心吊胆。
一行人来到东厅,只见厅内雅致整洁,每一副字画,每一方桌椅都布置得颇为讲究,空气中弥漫着檀木香,整体十分幽静古朴。
“请”纪瑶瑶又回到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大方方请了几位入座。自己则登上略高一阶的抚琴台。
青葱玉指撩拨了几下空弦。略略调整好音色,她偷偷瞟了眼沈言。开始弹起了那首空旷愁思的鸿嫦,仿佛潺潺流水,曲中女子怅婉轻叹,若浮花静谧。琴音中透出一股大家闺秀特有的雍容华贵气质。这是寻常女子弹不出来的。
不多时,琴声渐歇,一曲已毕。
“妹妹琴技愈发高明啊,怎么平时都藏起来了,哈哈。”纪光时第一个捧场。“左姑娘你认为呢?”妹妹的琴声挺好,好就好在可以拿来跟左月琪搭话...
纪瑶瑶白了她哥一眼。
“我对琴不太了解,但也觉得行云流水,琴技高超”左月琪在此之前只听过一人抚琴,便是她师傅玉河真人,那真真是仙音缭绕啊。这位小姐的琴音好是好,技术也非常高明,但总归是小家碧玉款的,而且这琴声里的幽怨都要溢出来了。沈言这小子到底招惹了人家什么?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厮来报。说是沈老爷派人来寻沈言,估摸着是有事相商。
“我父亲定是有事急寻,今日就不多久留了,改天再聚”沈言已经站起来了,对着纪府二位好像很遗憾地说道。
左月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明明沈求云这段时间都不在拓城,说是跟人进山打猎去了。老头子当个县令就是这么放飞自己。不过早点走也好,在这一直看纪瑶瑶对沈言和自己冰火两重天的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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