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左手揪着徒弟衣领右手抓着枕头,省去怒吼一跃而起。
一副抓枕头只是意思意思,揪徒弟真是随时出手的模样。
二五仔死不足惜!!!
魔君也被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给吓得后退了半步,伸手道:
“你冷静,别动手!先救你,保大人!”
蕴真:……啊???
最后魔君还是选择了妥协,千不甘万不愿地表示自己只是来拿闹钟的。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七八个机关小鸟,揣在怀里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地走了。
待他彻底走远后,蕴真趴在床上看着那个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的枕头,无比手贱地伸进去摸了几下。
仙尊自己本就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只是碍于一直当着魔君的面,不太好拉下脸干坏事。于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看徒弟作死。
过了一会,蕴真看着床上铺着的一堆用小楷规规矩矩标好名称的“强力杀人剂”,“速效败心丸”及“千里追命油”等不明物体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木然抬头。
“师尊,这些需要就地销毁吗?”
仙尊也是一阵无语,回道:
“算了,毕竟第一次上人家家里。过几天再说吧。”
仙尊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道:
“今天下午魔君允了你在王都自由活动,转了一圈可有什么收获?”
蕴真也认真道:
“这一次距我上次潜入魔域也快有五十年了。
和上次相比,这次给我最大的感受是,魔修们已经真正地接受了魔君的思想,并把那种理念融为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而不是像上次我到来时一样只是出于本能地服从强者,到处都还是生硬和违和。
简单来说就像是从一群只会用天火驱赶野兽的野人,逐渐变成了一群学会生火用火,吃熟食甚至制器具的古人。
也许魔修们真的已经得到了改变。那位大人实在是不容小觑。”
仙尊颔首,严肃道:
“我从未小看过那人。只是……不知是不是我多疑了,我总觉得他好像在刻意引导我在与他相处时处于一种较为放松的状态。并且我的特殊也让我不可能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虽说我的习惯是尽可能保持主动,但这趟浑水还真是不好参啊。”
他叹了口气:
“蕴真,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想要的找那人拿就行了。”
仙尊咬牙切齿道:
“姓林的不是喜欢当你爹吗?那你干脆就把他给吃穷了再走吧。”
蕴真失笑道:
“是,师尊!”
————
魔域的天顶雪原不同于东海的仙岛甚至人间富庶之地。荒芜,贫瘠,无处不在的危险。这是仙尊对这片白色天海的印象。
但他上次偷溜出去散心所见到的这座王城的景象,却难以抑制地让他回想起了他那遥在人间的家乡。
这次他被徒弟硬磨出来闲逛,更是加深了那种念头。
白雪红墙,瓦房深巷。
九朝古都,人间洛阳。
蓬莱山上云玉砌成的仙宫虽然美,却独独少了人间的烟火气。
而现在,他走在这座魔修们的圣城,越有了一种肆意人间的畅快。
少年不知仙途远,不如一梦醉王候。
他站在桥上,看着小徒弟欢欢喜喜地四处乱跑,身后跟着的两个被坑来付账的侍卫艰难地追寻着他的身影。
他向徒弟挥了挥手,转身随便找了个面馆吃了一顿,然后又去面馆老板介绍的铺子弄了碗解酒汤打了壶羊奶就风风火火地冲去上次那个把他灌得稀里糊涂的酒肆报仇雪恨。
仙尊和酒肆老板一起歪七八斜地仰面倒在楼顶上吹冷风。
细碎的雪散了满天,星星点点地缀在朦朦胧胧的灯火之上。
仙尊突然一哽,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酒肆老板偏过头去看他,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仰头“咕噜咕噜”又灌了几口酒。
他用力把酒壶从好似连着个无底洞的嘴上拔下,发出“啵”地一声脆响,歪头笑道:
“哎,瞧你那模样!屋里老婆带着娃儿卷铺盖跑了的囊汉子都没你哭得这么熊。”
仙尊努力睁开眼,含糊道:
“咩……咩哭。”
老板再次嘲笑道:
“也是,喝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语罢,他又灌了一口,甩着酒壶眯了眼睛回味儿。
“男人嘛,有什么事情不是喝酒可以解决的。日子是老婆,酒壶是小情儿。老婆那里受了气就去找小情儿出去潇洒潇洒。”
仙尊在旁边咳得更凶了,老板突然凑到他耳朵边上嚷嚷道:
“兄弟,还看得清路不?咱们俩半路酒友今儿出去潇洒一回?”
语罢他便一把把仙尊抱了起来,从楼顶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入那熙熙攘攘的喧杂红尘之中。
仙尊被紧捆着手,跌跌撞撞地跟着虎背熊腰的酒肆老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几次差点被晃得吐出来了,他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打在老板后脑勺上,骂道:
“你娘的,杀猪的都张得都比你俊几分,眼珠子都冻掉了都看不上你这熊!”
老板转过头来和他对骂:
“狗曰的,就你这小白脸张得最好看!喝得裤子都没手脱了还说我!”
仙尊怒了,毫不客气地回道:
“老子脱了人赶着看,你脱了人赶着打!”
“小白脸!死砍脑壳挨千刀的!”
“熊汉子!牙子拐了卖不掉的!”
周围停下脚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贩担着挑子钻进来叫卖,行人拍着双手叫好,小孩钻过去钻过来嘻嘻哈哈地笑。
仙尊和老板骂着骂着,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演变成俩人互相搀着摇摇晃晃地笑。
仙尊趴在那个宽敞的后背上,恍惚了良久,小声念叨道:
“死疯子,看起来浓眉大眼一人怎么这么能喝。”
魔君笑道:
“不敢不敢,我可没你能喝。人酒肆老板跟你血拼到一半就跑大街上吐了个昏天黑地,看着我过来了哭着求我变成他的样子跟你继续喝。还说随便怎么也不能在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面前认怂。”
魔君在路旁随便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把仙尊从背上挪到怀里,轻拍着给他顺气。
“您突然来这么一出,都快把我常去的那家店给喝垮了。
下次再这样,我就只得派十个八个细作跟着你了。”
仙尊倔道:
“关我什么事?他自己窝囊没本事!”
魔君顺着他安慰道:
“好好好,他没你厉害,您最能喝了。”
仙尊窝在他怀里,面朝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突然感慨道:
“本来我想着蓬莱山比你这鬼地方要好上多少多少倍,现在逛了一圈我反倒还有些舍不得走了。”
魔君也看了一会街景,回道:
“吃到碗里的不如锅里的,我昨天要是跟你说今天马上就能走你还能更舍不得。”
仙尊使劲踹了他一脚。
“臭弟弟,狗嘴吐不出象牙!”
“哦。您方才狗咬狗不是骂得还挺开心吗,潇洒完了就不认帐了?我比您小情儿还不如啊。”
仙尊眉头一皱,嫌弃道:
“就你今天这战斗力,算了吧。”
魔君挑眉道:
“要不然换个骂法?像上次那样两句便怼得您开不了口的那种?”
仙尊怒道:
“让你一次你就不得了是吧!谁怕谁啊!”
细雪下得更密了,星星点点浮动在夜色中。
那看似永远融不到一起的黑与白交织着,揉成了那花窗后红影摇晃的一场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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