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鬣狗

    第五十二章  鬣狗

    苍影睁眼低头看向自己，又是十五岁的身体模样。身边将自己带大，类似“家人”的人们。都看不清面目。在身边川流而过。虽然这个“家”从来人员就不少，但苍影仍有这世界上，从来都仅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苍影逆着人流，跌撞着向不知何处走着。直至看到前方，有一人撑着黑伞，站得笔挺，在等自己。待走近了，苍影惊奇的发现，这个人是自己唯一能看得清楚面貌的人！此时苍影才恍悟：这世上原来有两个人！除了自己，还有他……

    当苍影再次睁眼时，那人已然不见。只有逼仄的空间，提醒着他此刻正处于一个什么情境下。苍影垂目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无比嫌弃的一把抓起，扔回给对面一直坐在几个屏幕前，监视着制毒厂的人。那可恶的人拿下衣服，又以他惯常的调笑口吻说：

    “你这个黑帮成员，在周围都是警察的情况下，倒也能不知不觉的睡着。这点你可得跟你的展大哥学学，上回白爷留得他一晚，他可是半点都没让爷省心！”

    “你倒还敢提！当时要不是展大哥拦我，小爷我早就毙了你！也不会沦落到现在，任你摆布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现在我们不也合作得挺好的？”

    他依旧没回头，盯着屏幕，若无其事的说着瞎话。他竟能毫不要脸的，将自己这被他威胁利用的关系，定义为“合作”！苍影不愿再与他搭话。扫了一眼监控屏。那上面，静藏于郊外的一座外表似仓库的平房，就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制毒厂！自己已将其内部人员构成、人数，以及它的主人有可能出现的时间，全告诉了白玉堂。他也已在这战术车内，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都没有收获。

    当看到他又点起一支烟来提神时，苍影还是忍不住说：

    “其他的人都轮过班，只你一人不听劝的死撑，真当自己超于常人吗？！”

    这时，他转过椅来拿图纸。顺便给了自己暧昧的一笑：

    “怎么着？你心疼我啊？”

    苍影对他竖了一根中指。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非要犯贱的跟他说话！这下子是彻底死了招惹他的心！苍影又百无聊赖的靠坐在凳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又开始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白玉堂对着通讯器道：

    “兄弟们，目标出现了。”

    苍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开眼便看到屏幕上，有三辆黑色轿车正在减速停靠。不一会儿，从车内下来的人，都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走入平房。

    苍影接到白玉堂回头看自己的眼神，明白他是要向自己确认目标人物。无声的对他一个点头，他立即起身，对身边两位警员交代留守任务。然后，准备行动。

    “爷就不必费事把你给铐起来了吧？虽说凭你的实力，从他们手下逃走不成问题，但你应该也不愿那猫因此而惹上麻烦，对吗？”

    他临走时，话中有话的警告自己。他现在已经相当清楚，该如何令自己听话了。苍影白他一眼，并不予理会。直到见他打开车门，当真打算就这么去对制毒厂内的人，才骂道：

    “你他妈脑子是有病吧！就你们五个对里面几十个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的武器精良。你他妈都当耳边风了？！呼叫个支援，很他妈伤你自尊？！”

    谁知他听了，仅用一句玩笑话带过：

    “你这婆妈劲儿，都快赶上那臭猫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只管瞧好我们弟兄的本事！”

    说完，他一跃下车。直奔险境。苍影只能冲他的背影咒骂：

    “白玉堂！你给小爷死在里面吧！永远别回来了！……”

    但立刻受到了车里两名警员的喝止。苍影只得安静下来。两眼紧盯着屏幕。心上怎会轻松！要是那只臭老鼠的行动失败，他的生死事小，展大哥的安危却重！

    但很快，苍影的满心忧虑，就被惊诧取代了。激烈的枪声传至耳边，和监控画面一起，刺激着人的神经。那人数明显吃亏的一方，频现奇招。雷霆之势，万钧之力。苍影只能如此感叹。一方面，对此战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又为将来展大哥与他们的敌对，有了更深的担忧……

    “他的另一个毒厂，已经给白爷交代了。那里的事，毒品调查科的人会负责。你且看看，这是你要的东西么？”

    白玉堂回到车上后，将一个讲究的红木小盒，放在苍影面前的桌上。苍影拿起盒子打开。里面又分六个小格。每个格里，均是白色粉末。苍影用小指沾了微少的粉，用舌尖尝了尝。遂对白玉堂咧开一个阴暗的笑容：

    “恭喜你！你已经取得了跟干爹见面的资格。至于见到他之后的事，你最好，听天由命吧……”

    警方封锁了清缴两个制毒厂的消息，又将其内部人员和头目的身份，偷天换日到警员和白玉堂的身上。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这天，五鼠在安全屋里等着苍影。好容易等到门外有了动静，徐庆马上大步过去，开门把人拎进屋。锁上门后，徐庆教训那边挣扎，边骂自己的人：

    “臭小子！你的架子倒挺大！爷爷们都等你这么久了，你现在才到？！”

    “艹！你们以为在银龙手下‘开小差’很容易？！要不是小爷我有本事，换个人早就被他做成肉酱了！……”

    徐庆一使劲，把他推倒在椅上。苍影刚稳住，没有连人带椅的向后翻倒在地，又见韩彰和蒋平围过来，一个不客气的讥笑：

    “你可不就是够机灵么！否则，就你这离开‘猫窝’之后的混法——警、匪两头惹，还能活到现在？！”

    另一个，则将他本就细长的小眼，眯成两条缝。戏谑道：

    “二哥说的对。你这不知死活的燥脾气，八成也是让那猫给惯出来的吧？现在，就让爷爷们来教你，如何做人。”

    苍影恼羞成怒。站起挥拳就朝蒋平打去！但他哪里是蒋平的对手。蒋平羽扇一拂，便借力打力的又把他推回椅里。韩彰在一旁看着，大笑起来。

    卢方瞥白玉堂一眼。见他完全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反当成乐子来看。无奈自己过去，斥道：

    “好了好了！他毕竟是小辈。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有些风度！”

    然后，对苍影说：

    “正事要紧。我们叫你来，是要告诉你，这边的一切已办妥。你可以联络你干爹了。”

    在五鼠的监听下，苍影拨通了电话。通话结束后，苍影将结果告诉白玉堂：

    “你真‘走运’！干爹请我们今晚吃宵夜。”

    他说得轻松，五鼠却各个凝重。此去生死、成败难测。卢方看着白玉堂，殷殷交代：

    “五弟，你一切要小心！”

    ……

    苍影领白玉堂、韩彰和蒋平，来到一家已经打烊的餐吧。里面灯光偏暗且熏熏然，是个异域格调的别致地方。

    刚进门，苍影就主动拿出武器，交给把守此处的人。并对白玉堂等示意：

    “识相点。干爹不跟带枪的人谈。”

    那三人只需观察一眼，便能料准这里的势力。人多枪足。确实如苍影所说，进去后，真得“听天由命”了！但白玉堂还是二话不说，交出了枪。扮作白玉堂保镖的韩彰和蒋平，也只得照办。他们都深知白玉堂破案的决心。前方纵是龙潭虎穴，他也打定了主意，照闯不误！

    餐吧内曲径通幽。均是隔间。一路经过层层森严的武装人员。在将到其中一个隔间时，韩彰和蒋平被拦在了外面。只有苍影和白玉堂获准进去。

    二人进门，便见到里面的圆桌中央，放着摆盘漂亮的巨大龙虾。环之还有其它肥美的海鲜。桌后一人靠坐，闭着眼，正享受萦绕在身边的歌剧声。他正值历过风雨，而又算不上沧桑的中年。西服讲究。一手正在搁起的腿膝盖上，随音乐打着拍子。他这副深谙享乐之道的样子，倒暗合了道上人赠他的称号——喜爷。

    “干爹！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白玉堂这时才发现，苍影这小子，其实也是颇会哄人的。只见他一脸笑容，似发着光。三、两步来到喜爷身边，双手奉上那红木盒子，放在桌上。

    喜爷听了，睁眼看来。同时抬手示意停下音乐。苍影乖巧的为他打开盒子，又将它朝前挪了挪，以方便他鉴别清楚。喜爷看了看，夸道：

    “还是你孝顺！干爹没白疼你！”

    “谢谢干爹！不过，这次，我不敢独居功。能得到这一等一的货，还多亏了我这哥们儿。电话里，我也给干爹报告过了。我想通了。那御猫自命清高，不知好歹，自断财路。我又何必唯他命是从？！我和这兄弟，想跟着干爹做生意。他有两个毒厂，做的都是上等货。不怕干爹你去查。包你满意！”

    “你是想，瞒着御猫私捞？我可听说，御猫一直以来，待你不薄。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么？”

    喜爷面上喜怒不清。一番话，也摸不透深意。但苍影却不犹疑，冷笑道：

    “鸟为食亡。他顽固不化，我却不是笨的！情义可以来世报，这钱财，还得今生有！”

    喜爷哈哈大笑。终于露出本意：

    “说得好！我没看错你！快看看，这是今天刚从澳洲运到的海鲜。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喜爷伸掌向桌上的美食。似在推介珍馐，却是另有意思：

    “我销货，国内外皆畅通无阻。就如这桌海味，什么时候想吃，我一个电话，短短几天，就能上我的桌！你们能供多少货，我就能给你们销完多少！不过，你们也看到了，面前的碗筷只有一副。今晚这宵夜，只有一个人能跟我吃！”

    但听“砰！”的一声，是喜爷将一把枪往桌上一扣。跟着，往前推到他们之间。此时这原本人如其名，面上常挂笑的亲切之人，突然现出了本相。似原野上凶残的鬣狗，围困住将要撕咬的目标。脸上、眼中只剩未开化的原始兽性！

    形势急转直下！苍影心头一沉。没想到，准备至这个份上，本以为已万无一失。谁知喜爷还是比自己所想的城府更深！苍影木立。盯着那把枪，焦灼着。不知如何是好。

    但很快，这凝固不前的局面就被打破了。那本是与自己怀着共同目标而来的人，突然拿起喜爷给的枪，指向自己！苍影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人。他要不然是疯了；要不然，就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渣！

    “你什么意思？……”

    “兄弟，别怪我。‘情义可以来世报，钱财还得今生有’。这可是你说的。”

    此时是否暴露出白玉堂的真实身份，对自己来说，都是死路一条！苍影怒极的瞪视他。紧紧握拳，只想将他碎尸万段！只恨有心无力！

    就在白玉堂扳下枪保险的同时，喜爷又恢复了笑容，开腔：

    “枪下留人。你大可不必如此。不就是一副碗筷的事么？我再叫人多加一副便是。别伤了我这乖小子！”

    又转而对苍影说：

    “小子，你推荐的人，干爹满意！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今后一起赚钱，还是兄弟！坐！你们都坐！”

    白玉堂把枪给了喜爷的手下。顾自坐下。怎管苍影仍一动不动的用眼刀割剜着自己的骨肉！

    “小子，听话。坐下！”

    喜爷不得不强硬些来劝苍影。见他照要求坐下，却扭过头去再不愿看旁边人。对白玉堂笑道：

    “他的小心眼儿犯了。别管他！我不会让他动你的。老实说，我很欣赏你。比起这小子来，你更狠！更适合我的生意。”

    喜爷拿出一个小铁盒。从中倒出一些bai粉在桌上。再用盒中一铁片，将一部分bai粉拨成横条状。接着推到白玉堂之前。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吸了，这事儿就能成！”

    白玉堂对他一笑：

    “这玩意儿对脑子不好。我一向只卖，不碰的。”

    “我不跟不吸的人来往。当然，这小子是个例外。他是御猫罩的人。至于你，做不做这生意，你就自己掂量吧！”

    白玉堂定定看了他几秒。又笑：

    “好吧。我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