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璐知道,祁同伟是有目的的。
祁同伟来找她,某种程度上是算计好的,是来意图通过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同样的下跪,同样的算计,收获了同样的祁同伟想要的结果,却又如此的不同。
什么不同?
上辈子的梁璐知道祁同伟为什么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对她下跪,这辈子的梁璐其实也知道为什么祁同伟对他下跪。
所以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也许因为汉东操场的那一跪,是祁同伟在给自己牟利,牟前途牟权力牟金钱之利,用“臭不要脸”来为自己求得一条“康庄大道”。
而现在这一跪,至少,表明上,在外人看来,是在损伤自己,求得更高贵的目标——理想,更别说这个理想的本质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甚至牺牲自己去为查禁危害国家、社会、老百姓的毒品工作做贡献。
算计是相似的,手段是雷同的,却因为在利己和利人这点上的本质区别,收获了道德上截然不同的评价——虽然只是在梁璐一个人这里。
从车上下来,刚刚出院脚底还有些发软的祁同伟,看着眼前的省委宿舍大院,听着耳边梁璐和司机寒暄道谢——这个年代,私家车基本没有,也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才有公家的配车,梁璐用她父亲的配车来接祁同伟,属于公车私用,当然,再过十几年,这种程度的“徇私”简直都不值一提,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哪怕作为省政法委书记的亲生女儿,小小地越权一下,却也要和司机百般道谢。
直到梁群峰的座车开走,祁同伟才回头对梁璐说:“梁老师,你没和我说是来这里。”
“现在你知道了,我说过,要带你来我见见我父亲。”梁璐对祁同伟的“质疑”没有半分心虚,直接拉着祁同伟就往梁家里走。
祁同伟没有挣扎。
即便再强大的精神力量,也不可能让刚做完那一场手术的他,立刻恢复成平素生龙活虎的样子,他现在走路时脚底都是虚的,腿直发软,所以他其实没什么力气去挣脱梁璐,更何况,就算有力气,他也不可能在省委大院里和梁璐拉扯撕掰,他只能一边有点儿轻微踉跄地跟着梁璐,一边道:“我……不合适吧,我与梁书记非亲非故的,我冒昧拜访算什么事儿……梁书记会不会误会……”
梁璐回头对着祁同伟笑了,她道:“谁说你和我爸非亲非故?你是我的干弟弟,我爸的干儿子啊,怎么能说是非亲非故?”
祁同伟愣了。
祁同伟不是装愣的。
他是真愣了,因为梁璐这个“突然袭击”不在他的计划内,他完全没想过梁璐会玩这么一手。
真是,意外啊。
祁同伟的嘴角不自禁地泛起一个带着几丝血腥气的“甜美”笑容,背对着他的梁璐,自是不可能看见的。
十天后。
换了衣服后,祁同伟关上自己衣柜的门,转身时,却见还穿着训练时的制服的郑学辉靠在更衣室大门口,抱着肌肉块都快做仰卧起坐样的胳膊冷笑着看着自己,道:“梁书记的干儿子,别人按时报到,你晚了十天,领导连句重话都没敢说你,本事啊。”
祁同伟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显然对他并不抱什么好感的老队长,很安静。
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然,祁同伟没有笑,但是他也没有生气,甚至连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他就用他那对很漂亮的眼睛这么静静地看着你,本来对这些耍特权的“官二代”们特别不满的缉毒大队的副队长郑学辉,忽地就骂不下去了。
没办法,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
在心底咒骂了被“美色”打倒的自己一顿,郑学辉走到自己的铁衣柜前,换了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名被讥讽了一顿的祁同伟站在那里,忽地笑了。
记忆里,上辈子因为自己是“梁书记未来女婿”而对自己可能会搞特权特别警惕的郑学辉,和眼前这个因为自己是“梁书记的干儿子”还“蓄意”延迟报道开嘲的郑学辉重合了。
虽然额外多了点儿刺鼻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兜兜转转,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变了,包括自己,早已经面目全非,没有半分往昔的影子残留,可也还有很多东西,比如这间有些破旧的训练营里的更衣室,比如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的老队长郑学辉。
祁同伟笑了,笑得安静温和。
想在回想起来,在缉毒大队的日子,是那个心里还残存着些许正向理念的自己,最后的挣扎了。
那是他彻底堕落前,灵魂还保留这些许纯白的一段时日。
现在重新回味,再次品尝一遍,竟是出奇的愉悦。
祁同伟笑着,嘴角一直拐着淡淡的笑。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挣开眼睛起,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愉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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