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钥匙

    男爵在笑。

    狂笑。

    在酒馆外热闹的小街上,毫不在意路人的眼神,自称敏豪生男爵的人突然爆发出和呓语同步的恣肆笑声。

    午后,阳光毒辣。

    柳拉的双脚踩着温热的石质路面,不停顿地走下去,和原地笑声未止的男人擦肩而过。

    她没看他的表情,一路走到拐角处的凉棚下面。

    问小贩要了杯柠檬水,转身,柳拉在离自己半臂距离的阴影里又看见了他。

    “原来你是这样的。”男爵说。

    他唇边的弧度怎么看都是良善的反义词。

    至少他的笑声停了,柳拉想着,问道:“你也来一杯柠檬水吗?”

    理论上来说,用来买水的钱是男爵的。

    到了柳拉手里就是她的。

    毕竟她也没收药剂的钱,是不是?

    柠檬水,三个苏一杯,从浸在阴凉处水缸里的大肚陶壶里倒出来,汩汩地激得杯底的半片鲜柠檬上下漂动。

    很快,杯壁外侧就沾满了小水滴。

    柳拉用麦秸拨了拨漂在上面的薄荷叶,吸了一口。

    “如果你想说什么的话就说吧。”

    “看起来你对我安排的旅行很满意。”

    男爵用食指在杯子上划了几圈,杯中的液体随即变成了深红的颜色,柠檬和薄荷变黑、碎裂。

    “我是附身在那个退役军医身上打开那扇门的人。我也是送来两个格洛里亚娜的臣民的人。我还是改变了住在你城堡里那个男孩的颜色的人。”

    柳拉吹出一个小小的水泡。

    它浮到水面,破了,留下一颗银粒。

    “现在我知道了。

    “我确实还挺满意。”

    “*他们*已经找过你。我来找你打个赌,我赌……”

    “不赌。”

    她大概看起来真的很傻,柳拉想着,下意识地说。

    为什么要突然和一个奇怪的人打赌?

    等等……

    “是吗,”男爵端起杯,“你确定?

    “赌,还是不赌?”

    啊哦。

    “我根本不应该回答你的,对吗?”

    远处有海鸥盘旋。

    柳拉望着天。白亮的,晃得人眼晕。

    “不过既然我说了不赌,就是不赌。”

    ◇

    “啪”“啪”“啪”,“Brava!”

    男爵把杯中之物泼到空中,夸张地拍了拍手,叫好。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初你说自己一定会赢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

    液体次第绽开,于一瞬间在空中勾勒出一墙深浓娇艳的蔷薇。

    黑色灰烬如脆弱的锁链,缠绕其上。

    “你说谎。”柳拉说着,又喝了一口柠檬水。“我知道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没错。”

    你当然没有,男爵想。

    他伸手接住落下的液体——由液体变成的东西。蔷薇凋谢,锁链破碎,在坠落的过程中形成一根藤蔓。

    藤蔓不断缩短凝实,变为一柄匕首。

    你说的是,“我一定会输。”

    那有什么区别?

    右手被穿透,男爵用左手握住匕首缠绕着藤蔓图案的短柄,拔出。

    血滴下来,红的。

    “我赢了。”

    一张血红的羊皮纸从男爵掌心的血里生长出来。

    末端的署名有两处花纹。

    无端的心悸告诉柳拉,左侧的花纹属于她。

    她输了这场赌约。

    赌约内容是,在这一天,她是否会接受对方再立一个赌约的邀请。

    ◇

    “你可以叫我梅。”男爵说。

    他们又走在了小街上。不同的是,他知道要往哪里走。

    “这是个女人的名字。”

    柳拉思考着自己刚刚输掉的赌注所代表的东西。

    “不配合他们”。

    “不配合”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他们”也是。

    来找过她的“他们”有两波人,要怎么办呢。不遵守他们“不改变别人的颜色”的指示?故意找麻烦?或者……吃掉?吃掉玛丽阿姨?吃掉玛雅?吃掉让她们来的人?

    更进一步,她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赌约呢?

    明明即使没有赌约,她也不想遵守“他们”的指示……

    好麻烦。

    “这是个人的名字。”

    男爵说着,领着柳拉走过狭窄的小巷,在蛛网般的道路中绕了一会,穿出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早晨卸下的部分渔获被翻检分类后运到这里,进一步挑选、加工。

    时候已经不早,这里没什么人,只有晾在杆子和绷紧的长线绳上的一大片一大片风干中的鱼。

    看守的老爷子在凉棚下坐着,脚边放有几个水桶,手里用刀撬着贝壳。一只猫趴在围墙上。

    旁边的小码头上系着几艘船。

    “我们要出海。”男爵说,“领你去一个地方。”

    柳拉遗憾地看了看悠闲的老爷子。

    在海上也不错,但她不喜欢不能用红粒的感觉。

    男爵过去跟老爷子搭了话,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贝壳。

    柳拉接过一个,用另一只手拉着系船的绳子。

    “这把匕首归你了。”

    男爵一把划断了绳子。柳拉跳上小船,空着的手抓住了匕首。

    “你是什么人?”

    我的……朋友吗?柳拉想,看起来没有格洛里亚娜好吃。

    之前那位敏豪生男爵又是怎么回事?像华生那样被附身,还是从始至终是梅的伪装?

    “我说了,你可以叫我梅。”

    ◇

    通体漆黑的小船在海上自动航行着,摇摇晃晃,两人对坐,都坐得很稳。

    这么一来,柳拉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回城堡了。

    附身在华生身上、让她掉下来的正主就坐在对面,城堡里没剩什么会困扰她的东西。

    不过牛奶又没了。

    海上恐怕不会有人养牛……?

    男爵示意她把贝壳撬开。

    普通的贝壳。软软一坨肉,不怎么好吃的样子。柳拉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你的运气真的不怎么样。”

    男爵摇了摇头,手指划过,贝壳颤巍巍地张开——这让柳拉愈发开始想念城堡了——他在蚌肉上画了个十字,露出一颗珍珠。

    应该是珍珠。

    按柳拉匮乏的常识来判断,只能是珍珠。虽然和梳子上掉下来的那种模样差了很多。

    血一样的红。

    椭圆的,边缘泛着黑色。

    “是运气问题吗?”柳拉眨眨眼,“不是你的血滴进去了?”

    “到时候我拿这个去开门。”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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