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有丰富的类似经历,才没造成严重后果。”热葡萄酒让敏豪生男爵的舌头——有人怀疑,那也是男爵的灵魂栖息之地——恢复了正常工作。
“嘿,那个把我们救上来的好汉值得一个爵士的封赏!”
“恕我直言。”柳拉抿着一杯柠檬水,说:“如果把你从你讲述的每次冒险里救出来就能获封的话,你可以凭一己之力把这座酒馆塞满各种各样的爵士。”
“那不行。一个酒馆可装不下。”
男爵掀开身上的毛巾,打量这座小酒馆里外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渔民,有着棕黑的皮肤,其中颇有几个标致少女。
他们被救上来之后,人们很热情,甚至有人打算为他们募捐;等敏豪生男爵提出要酬谢他们的时候,人群呼啦就散了——男爵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好心人。
他们坐在酒馆一楼的阴凉角落里。外面的阳光很烈。
“你看那边。”
“是他!”男爵激动地站起身,又重新坐下。
“不是要找他道谢吗?”
“绅士是不会在他挽着一位漂亮姑娘的手的时候贸然打扰的。”男爵严肃地说,“哪怕在更深入地讨好各位夫人方面,我们也有自己的规则……”
“喔。”柳拉眨眨眼。
男爵见识过她的能力后,就没再把她当那些需要奉承的小姐夫人看,这可能是件好事。
吸引她目光的不是那位爱德蒙。
在旁边的树荫下,有红粒和白粒盘旋。它们从树下的桌边冒出来,自动自发地绕成漩涡,越转数量越多。
想不通……就不想了吧。
柳拉看着桌边的几个人招呼爱德蒙和他的女伴。
男爵一边目不转睛地望,一边一点点把椅子移向门口。阳光都照到他头发上了,听不清,又飞快移回来。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明天订婚。”
订婚……是什么?柳拉晃晃杯子,喝干了水,咬到一片有点苦的柠檬片。
“就是这个!”男爵憋住即将吼出的声音,细声说:“没人会在订婚仪式上拒绝别人的感激。我们给他们送上祝贺订婚的礼物!”
哦。
好的。
她得先回一趟城堡了,柳拉想。
如果在海边送别人一条鱼是不是不太合适?
“男爵。”
“嗯?”
“请给我点杯牛奶。”
柳拉看着牛奶消失在药剂里。
回去找礼物……吗?事到临头她又不想回去了。
掉下来的时候,场面很奇怪。
柳拉不觉得华生会是知道那扇门的人。
这就意味着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在影响华生……
像玛丽阿姨说的她影响马西亚那样。
她该怎么做?
回去就意味着麻烦,柳拉想,但不回去也可能是自己给他们造成麻烦。
好麻烦……
“这瓶药水的作用是?”敏豪生男爵问。
有了喝下一瓶药水就发现自己瞬间从漂泊的海船上到了岸边的经历后,他就对柳拉的药水抱有敬畏之心。
当然,想来紧随其后的溺水经历会让他记得更牢靠。
“它是,”
柳拉用指甲敲了一下水晶瓶,发出“叮”的一声。
“我送给那位救人者的订婚礼物。”
◇
这是一场小而亲切的订婚仪式,大家围坐在桌边,即将开吃——实际上,爱德蒙那位好邻居卡德鲁斯已经喝了两杯。
这时,敏豪生男爵和柳拉一前一后地出现,后面跟着搓着手的酒馆老板。
“这两位贵客要向我们幸福的新人当面道谢。”酒馆老板说。
宾客们认出了两人。
溺水和英勇救人事件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
目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爱德蒙订下婚约的费尔南脸色更惨淡了,嘴角的苦笑彻底垮塌。
唐格拉尔笑笑,油腔滑调地说,“新人,是的,不过再过一个小时才完全是。多么美满的一场订婚仪式!”
他有理由感到美满。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拖延了聚餐的时间,让唐格拉尔对于在爱德蒙和梅尔塞苔丝去市政厅结婚之前那封告密信的效果会显现、爱德蒙不可能结成婚和当上船长的想法深信不疑。
爱德蒙讶异地站起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转变的幸福微笑。
梅尔塞苔丝骄傲地看着他。老父亲目光欣慰。
卡德鲁斯又偷偷喝了一杯酒。
“我得说,”男爵夸张地张开双手,“这是我见过最般配的新人……”
在他絮絮讲完一长串中间穿插了他自己的一个小故事的感谢词兼祝辞后,柳拉上前把那瓶药水放在了餐桌角。
“谢谢你。祝你们幸福。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用它找到我。”
她说得简短,梅尔塞苔丝却感受到了这个陌生女人的诚挚。
殊不知,柳拉在心里默默地思考这样的“祝福”究竟有什么用处——男爵指着瓶子告诉她,别人都会觉得这是个装饰品。
没有机会说得太清楚。就这样吧。
“谢谢,你们的祝福和礼物我收下了……”
“不。我的礼物还没有给你,”男爵插嘴,拎出一个小小的皮口袋。“这是用我猎到的狮子皮做的。愿它给你带来好运。”
◇
向爱德蒙告辞,又花了一刻钟辨认出酒馆里一副脏兮兮的画其实属于两个世纪前的著名海盗画家之后,敏豪生男爵终于满意地和柳拉离开了酒馆。
他们沿着人多的方向走,不知道身后有一队要带走爱德蒙的警察即将到来。
◇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知道,”敏豪生男爵耸耸肩,“我平时总是在冒险的路上或者在各国宫廷里……我不知道身边有个旅伴的时候该怎么安排。去巴黎?”
“我只是想观察你来验证一些猜测。”
“我希望那不是关乎我的身世,是的话也千万别和任何皇室扯上关系,不然求我继承王位的人又多了。其实也没有必要,我不是善变的人,你见到了我一天就知道我以后是什么样子……”
“关于我的药剂。”
男爵不吭声了。
柳拉想了想,觉得他刚才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观察会有什么结果?结果又有什么用?
玛雅对柳拉说的话,她没有相信。
但那些话确实发挥了作用,引着她不断猜想不断探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耳边不知何时响起的呓语,前所未有地连贯易懂,仿佛整个深渊的所有针尖都站满了狂笑着的恶魔。
恶魔。
柳拉又想起昨夜的梦。她仍然是那面镜子,镜前女孩苍白惊恐的脸靠近了几分,歌声在阴影中蠕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拉猛地抬眼看去。
这阵笑声与呓语的节奏一致,却是从敏豪生男爵嘴里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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