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我从藏书楼里走回自己房里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被围在中间的兮儿正在那这画着什么,而我的几个师弟在她旁边围了一圈。「你画的这个是什么啊?」
兮儿奶声奶气地说道,「是蘑菇。」
我抻着脖子看了看兮儿画得那个玩意儿,似乎有点像蘑菇,只不过是四面八方长了好多的梗,朵上还有很多大圆形的斑点,要说是蘑菇太牵强了。不过这群小母鸡一样的女人被兮儿可爱到不行,叽叽喳喳地在旁边符合,「兮儿画得真好看啊。」「兮儿你还会画什么?」……
赶这会儿我十三师弟凑了过来。「谁画的的乌龟这么好看?」
兮儿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画得是个蘑菇啊。」
十三师弟乘胜追击,「那蘑菇为什么有这么多脚啊?」
兮儿低着头,悄悄地把笔放回了案上,不一会儿大眼泪儿就从眼珠子里冒了出来,「那,那我不画了。」
旁边几个人都开始埋怨十三师弟,「晴儿你跟个小孩子那么认真干什么……」十三师弟为自己的耿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过来哄兮儿,「兮儿画得就是蘑菇啊,谁说蘑菇就不能长脚啦?……」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清了清嗓子,所有的师弟这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我,纷纷向我问好,「九师兄早。」
我从他们中间把兮儿抱起来,小丫头手里还攥着她的那个画,我虽然现在看东西都重影,但是还是拎起来瞅了一瞅。「你这又画了个什么啊?」
兮儿说:「我觉得我画的是蘑菇,但是晴儿姐姐说是乌龟,我是不是画错了呀……」
我的天,我带个娃怎么还得指鹿为马?我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那幅画。
「你画的这不是你小五叔吗?」
几个师弟表情都变得惊恐了。
我指着这画,「你看,这是他的鼻子,这是他的眼睛,他的嘴,那儿还有两只胳膊两只腿一条尾巴呢,你去把这幅画送给你小五叔,跟他说画得是他,他肯定特别高兴。」
兮儿破涕为笑,从我胳膊上滑下来,欢天喜地地去给夏微献宝了。
我抻了抻腰,正打算往房里面走,发现我那几个师弟一瞬间凑了上来。
「九师兄那个最近新来的姑娘和你什么关系啊?」「九师兄你什么时候成亲啊,生个兮儿这样的宝宝多可爱啊。」「九师兄夏公子他家给他许人了吗?」……
最后这混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忍无可忍,「你们几个,早上不去做早课,跑来我这里偷懒,不怕我……告诉大师兄吗?」
我虽然在这些师弟里面,就是个知心大姐姐管事老阿姨,没什么威严。耐不住我大师兄好用得很,她们几个听我这么一唬,讪讪地一哄而散。
待她们几个一走,我把门一阖,一头扎在了枕头上。
昨天给大小姐应了愿后我一回庐山,就挨了白娘娘一道最后通牒,说若是我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第十卷还改不完,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用来偿束脩了。其实要是就此解脱对于我来说也挺好的,不过这关乎一个我是活着不用偿束脩,还是死了不用偿束脩的问题。毕竟不敢冒后者的风险,咬咬牙这一夜应是没阖眼,给白娘娘把那差事赶了出来。因而现在,就是天塌了,陨石把庐山给荡平了,也别想有人把我弄醒。
也不知道我这是睡了多久。但是迷迷糊糊之间,眼帘之前光影交错,耳边传来了如梦如幻的呼唤声。「谢剑圣,谢剑圣!」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逃婚大小姐蹲在我面前,盯着我不放。
又怎么了,祖宗?
「你现在好像大熊猫啊。」
我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什么是大熊猫?」
大小姐和我比划着,「就是我们家竹林里的一种动物,喜欢吃竹笋,耳朵四肢的眼圈都是黑的,其他地方是白的。尾巴特别短,像是个球球一样。」
我觉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嘴里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那听起来很可爱啊。」
「谢剑圣你听我讲哈。方才我未婚夫他们家派人来庐山找我,一群人水泄不通堵在山门口不肯走,你郡主师尊好像已经气炸了,让我姑姑去找你过去,我和姑姑说你在藏书楼,但是她现在大概发现你不在了,那个,我们怎么办?」
我一激灵坐了起来。
问得好,我们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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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打算拖家带口地搬到我这里来了?」夏微挠着下巴看着我,「兮儿可以,你们两个换地方。」
这小子打我昨天一个没注意,在山下一个隐秘的地方盘了个水榭环绕了山间别墅搬了进去,若不是他昨天带兮儿过去玩,我尚且以为他会在客房安分住下。此时,一个如「大熊猫」一般憔悴的我,一脸没事儿人的大小姐,同时出现在了他家里。
「你放心,我就托付你两句话,绝对不久留。」
「姓谢的你又搞什么鬼?」
「你九哥我觉得这个坎我怕是过不去了。我打算求我师父收兮儿为徒,这样靖哥哥就可以以陪读的身份在庐山久居。这里空气好,对他的肺有好处。周儿他爹其实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旧部,求你隐秘行事,代我把他托付给一个还算正常点的。至于李沭和谢嘉,就全仰仗你了。去了京城,记得给李沭请个好点的先生,一般人教不了这臭小子。至于谢嘉,正好令堂也待见这个孩子,你是让他做你干儿子也好做你弟弟也罢,但是等他长大了,记得跟他说,他干爹我和他干娘梁三,一直都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他……」
「谢九你他妈的闭嘴,不许你占三姐的便宜!」
「我还占她的便宜?讲点道理吧祖宗!我在槿楼给她干了这么多年,一份正经工钱都没领到,就被她硬塞了一个挂名掌门光杆司令,这些年我的那点老婆本,还全都填给这些孤儿寡母了。说好我们两个人一起养谢嘉的,到头来她说跑就跑,一个铜板都不给我留,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没胡说八道,但凡我还能有个人所托,我绝对不找你……」
大小姐倒是不在意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地交代后事。「那我们去哪?我们私奔吗?」
我恨不得朝着她机灵的小脑袋瓜给她一拳。
「私奔你个大熊猫,我们去自首!」
大小姐自然不答应,「我可是和你说好,事成之后我绝对乖乖回去,绝对不提你一个字来,但你答应过我五个愿望,如今可就做到了一个。」
「祖宗,你那个倒霉夫家现在可都堵在我师尊山门下面了。这件事情给不给他们交代,谢某人尚且还没想好。但是咱俩就这么藏着,我师尊可是迟早会把我碎尸万段的。」
大小姐微微动容,让我蹬鼻子上脸,趁热打铁,摆出一副苦口婆心像来:「我辈行走江湖,讲不讲道义那看个人,做人总得讲道理。我那天见到你,第一不是我抢你的亲,第二不是我强绑你上的庐山,第三咱俩清清白白,老实说在这之前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他日回去了,你我也顶多就算得上是萍水相逢,攀不得什么干系……」
她忽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出了门廊。
我和夏微面面相觑。夏微白了我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为什么要哄着宁梓湘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我叹了一口气,我也在想为什么。
夏微冷笑一声,「她自己瞧上了一个玩剑的,为了那厮翘了良辰吉日,届时你觉得是穆家来阉了你还是他哥来阉了你?」
若不是因为旁观者清,这小子不该比我聪明!我不得已跟着大小姐走出了门,绕着那水榭长廊走了没到两步,便瞧见了趴在凭栏上看荷花的大小姐。她见我来,鼓着腮帮子把脸别到了一边去。
「有几件事,谢某人郑重道歉。」
大小姐把头转了过来了一半,小声嘀咕,「你先为那件事道什么歉?」
我心里偷偷叹息了一番,「做人需得讲诚信,答应好你的事情本来就应该说到做到。不能遇事慌张,有始无终。」
大小姐偷偷抿了抿嘴,「然后呢?」
「做人需得讲道义,虽然不是我拐你逃婚,但是毕竟这些天你无时无刻不和我在一处。这种事情既然有了,定然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担当。」
我这话虽然是说我自己,但还是藏了私货说给她听的。这做人讲诚信嘛,是暗示大小姐,我若真的遂了你那五个许愿,你可真要同我两不相干;至于道义,便是在暗示大小姐,若我助你逃婚这件事被旁人揭发出来,依照道义你也该有一说一,切记不能给旁人遐想的空间。
她忽然伸出一双手来,把我的脸卡在了中间,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心里默念了三个数,如果这个时候大小姐把嘴凑过来,我就直接跪地求饶。
可惜她没让我把这个想法实践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我真的是想了很久,觉得我自己的话,应当是不怕任何代价的。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很放不下你,我本来以为,认识你之后能少几分念想,但现在看来,还是我太想当然了,又太自私了……」
很好!我这之前连哭带演的,一会儿黑脸一会儿白脸的还顶着双熊猫眼,没想到还真的有效!虽然说听一个女孩子和我说这些没法不感动,但是!这个时候我但凡能保持状态,让大小姐继续觉得我是既有责任心生活又拖家带口的人设,我大抵可以一举把她乖乖地哄回家,还能侥幸保住我的小伙伴……
但真等我张了口,话反而成了另一幅样子。「停停停,哪有你这么骂人的?」
大小姐明显懵了,别说她,我也懵了,谢九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我接着问道,「咱俩凭良心说,我长得还算行吧?」
大小姐还是一脸懵,却颇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我这个人文采不行武功一般,人品也不大说得过去,但是这两天对你好歹也不赖吧?」
大小姐扁着嘴不回答我,那我就当她是默认了。「那咱俩可得盘盘道,谢某人堂堂自封本朝楚留香,官方江陵剑王剑行掌门,」外加他们洛阳槿楼皮革厂□□型谈判担当和槿楼东家的私有宠物,「我这是做过多招人恨的事情,让你觉得我见光就得死?」
大小姐忍着笑,「谢剑圣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少女,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成了,你甭回去了,你说你千里迢迢嫁来江西翘了你那个倒霉夫家,就是为了明知故犯将就看我这么一个……你这也,太可怜了吧!」
大小姐偷偷看了我一眼,「那我们不去自首了?」
我冷笑一声,「既然你追求刺激,那就得贯彻到底,不能让你光得乐子了。」
她忽然凑到了我面前,「谢剑圣,我忽然有了个特别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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