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意气风发的哥哥,无所不能的哥哥,在出征前夕,得意洋洋地送了她一个小玩意,一个巴掌大小的迷你机器人。
“别看它像个小玩具不起眼,里面可是藏着大大的惊喜!要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到时我再送你一个特别赠品。”
最后,她将之取名为皮诺,爱说谎的木头小人。
只要按下机器人那长长的鼻子,它就会变成一把小型高能光束匕首,杀伤力惊人。
她早就发现了。
然而,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那次震惊联邦的大事件之后,皮诺就成了她能够拿来纪念他的唯一遗物。
如今,哥哥不在了,母亲不在了,家也彻底没了,唯一能握在手中的匕首提醒着她,今后,她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这最后的礼物,是为了抵御来自敌人的伤害?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如果,如果我用这把匕首结束自己和朋友的性命,你会原谅我吗?
显然,眼下的情况,仅靠一把匕首,是无法杀出重围的。
到那时,等待俩人的,将是悲惨得不能再悲惨的命运。
死也无法忍受的下场。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又漫长。
血色尽失,汗珠如荷雨,沿着那张明艳却苍白的脸庞不断滑落,美如春光的唇色缓缓凋零,连同倔强的眉眼下那如火的眼波,也渐渐失去了温度,慢慢变得冰冷。
“滴哒——”,有什么无形之物,在紧绷到极限的空气中,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嗬——”,一声完全不像人类的吼叫,如发令枪响。
空气,瞬间炸裂。
弦,断了。
完了。
小加沙已然彻底昏了过去,软软的身体不断往下滑,满是冷汗的手,快要搂不住。
宁宁绝望地闭上了眼。
期待的人,终究不会来。
无望的等待,结束了。
如果,如果我用这把匕首结束自己和朋友的性命,你会原谅我吗?
不,不要,不要原谅。
因为,我也不能原谅你,到死也不能原谅。
爱说谎的小人!
“咔哒”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细微清响,小姑娘抖抖索索,按下了小机器人长长的鼻子。
下一刻,紧握着匕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毫不犹豫地反手挥了出去。
刹那,一道刺眼的光芒,如流星划过,炽烈又美丽。
漫天的鲜血,不及如雨下,就瞬间蒸发。
扑鼻的血腥味,还来不及散发开来,已被一扫而空。
一线为界,伤残满地,焦土寸灰。
灼热的空气中,满是烧烤过度的肉味儿,连骨头都焦糊焦糊的味道。
几乎是同时,猛然感觉怀中一空,宁宁立刻睁开了双眼。
一个纤瘦的少年,比她还要矮半个头,搂着小加沙,拦在了她身前,挡住了视线。
“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只一个背影,宁宁立刻认出了来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掉落的眼泪立刻狂涌了出来。
“是你。”
小姑娘哽噎着,重复了一遍。
白叶没有回头,随意朝后方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
竭力忽视无比怪异的尘埃的味道,某人忍不住暗暗咂舌,然后默默将见识浅短的眼珠子塞了回去。
我擦!这到底什么野生世界?
就没有哪位同僚出来管管场子?
午后昏暗的死巷子里,一七零不到的三个“矮小瘦”,等比例递减,就像一组异常凄惨的WiFi信号,被一大帮子均高过两米的膀大腰圆们堵得严严实实,场面很有三个何老师和一堆姚老板的既视感。
白叶仰头,微眯了眼稍稍扭了扭脖子,很有些不满。
都说了,爷只想像植物一样过平静的生活。
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愈发浓烈的信息素中,狂徒们再度被冲昏了头脑,复又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个好像被人硬生生拽住拉长的鸭脖子,顶着一张张丑陋的非人脸,再度缓缓地靠拢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色令智昏的迷醉与狂乱,当然,亦不乏精明地试探。
挤挤挨挨的大后方,不清楚形势的恶棍们再次率先按耐不住,猛然振臂狂呼,如同一声令下,纷纷爬上了前人的肩头,企图从人群头顶爬过来。
场面再度暴走。
啧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白叶一脚踹开两个被推过来的探路卒子,左手一挥,指间寒光一闪,随即一掌拍出。
紧跟着又是反手一拍,宁宁身后的墙壁瞬间崩裂,蜘蛛网一样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逼近的人群被一股大力猛然推拒出去,不觉重新退回了那一线焦土之外。
“喀拉、喀拉”,是什么崩塌的声音。
然而,不等恶棍们注意到,数道惨烈至极的嘶嚎,乍然响彻长空。
“啊啊啊——”,此起彼伏的叫喊,充满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无限恐惧。
声音之凄厉绝望,不少人一时被惊得呆愣当地。
倏尔,有液体自天空不断滴落,粘稠又灼热,众人不禁同时仰头望天。
冲天而起的数颗硕大头颅,窜天猴一样,在空中不停滴溜溜旋转。
血珠如水线,如风吹过流苏,似高速旋转的伞顶流水一样,飞离,散开,下坠,溅落。
众目睽睽之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就在疑惑将起之时,异变再生。
头颅的正下方,数股喷泉骤然狂飙而出,在半空炸裂开来。
然后,来自黄泉的花儿,在人间,次第,盛放了。
那是充满杀意的,血色的花。
午后的街巷,好像被按下了静音,瞬间悄然,落针可闻,呼吸可闻,心跳可闻。
鲜血仍在狂飙,头颅犹在旋舞。
还有,漫天的血,花开不败。
这奇景,美丽极了,也危险极了。
啊,原来,死亡,也可以如此,充满艺术美感。
好像来自地狱的插花师嫌弃人间无趣,往人群中间随意插了几簇盛开的大丽花,权当漂亮的点缀。
僵硬在当地的恶党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了一口大气,还在。
又摸了摸自己湿哒哒的脸,抖抖索索,平举到眼前,直着眼睛一看,是血,也是泪。
热乎乎的血,和粘乎乎的泪,糊了满手。
而隔得近的人,淋淋漓漓一身血,完全避不开,就成了一具血人雕像,立在了当地。
场面极度血腥,直叫人不敢入目。
凶徒们这才发现,率先发动袭击的几个家伙,不知怎的,竟然被推进了人群的中心,神不知鬼不觉的,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具具活生生的人体喷泉。
空降不过月余,白叶就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格斗与武技,大概也不可避免的式微了。
所谓帮派争斗,犹如小孩子过家家,根本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白叶不知道的是,当今热武器盛行之下,最惨不过是瞬间蒸发,成为宇宙尘埃,就像游戏里的死亡一样,观者基本无感。
对比之下,这等鬼神莫测的手段,如此血腥酷烈的程度,难怪星际最残忍的恶棍都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
事实上,就是争斗残忍的冷兵器时代,我们白爷这一手操作,也足以令老江湖们胆寒不已,更别说那些亡命之徒了,闻风丧胆不为过。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飞舞的“五块钱鸭脖子带头”,终于失去动力,“稀里哗啦”掉落了一地。
又是一阵尖利惊恐的叫声,在阴森的贫民窟里四下响起,复又激活了新一轮的骚动与恐慌。
可怜的一线VIP看客,反复惊乍之下,全如惊弓之鸟,快被某人玩坏了。
正如,无以名具的恐惧会加速传染,不知缘由的定格会无声蔓延。
等众人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空空如也,来自地狱的插花师早就不见了踪影。
人头飞起的瞬间,白叶已经揽着加沙小菇凉,拽着宁宁小姐姐,返身从彻底崩塌的洞口奔了出去。
故此,并没有让两只软乎乎的小松鼠见到这过分少儿不宜的场面。
即便宁宁小姐姐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忍不住回了头,也幸运的被高墙阻挡了视线。
啧啧,弄哭不良少年很带感,换成一群大老粗哭唧唧,那就很倒胃口了。
还是别看了,别看了。
虽然成功摆脱了一批追兵,白叶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
一路暗搓搓尾随,某人看得十分清楚,麻烦大约在于某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未知存在。
也许,类似某种信息素的存在,只有特定的种群可以接收到。
比如,发情期的雌性猩猩,红彤彤外显的某种不可言说的器官,也只对雄性猩猩具有吸引力。
果然,事实一如所料。
三个人所过之处,无数狂蜂浪蝶立刻闻风而来,蜂拥而至。
真是,没有比这更精准、更显眼的GPS定位了。
到底什么玩意?!
再次被逼入死巷子,某人忍不住想买(M)买(M)皮(P)了。
特么,这副皮囊太脆了!
十有八九,还中了点毒,哪怕她日夜修行,收效都不甚理想。
估计,自我修复的机能,也受到了破坏。
原来,自家师门功法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白叶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身子蓦地一僵,瞬间又暴躁了。
鲜血,浸透了黑色长衣长裤,在脚下慢慢蔓延开来。
卧槽!不过是热了个身,蹿了几个街区而已!
爷才浪了多久,伤口就敢接二连三的崩?
真是太不中用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当下流窜到的地方是巨石街后巷。
建筑都是巨大的石块,使用了一种强效粘合剂垒高高,粗犷狂野且高大威猛,充满男友力,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能从房顶和背后偷袭。
不错,防守,省了很多事。
同时,逃跑,也不容易了啊喂!
真·背水一战!
白叶将小菇凉一把推入宁宁怀中,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堵在了角落里,一把撸起袖子,开打!
来啊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
拳打脚踢,全武行上阵,纯爷们儿就正面刚!
混战中,不断有人被踢飞抡飞,不断有人扑进来补位,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擦!车轮战!卑鄙!
白叶忍不住“呸”了一声,随手抹了把嘴角,不动声色用袖子拭去血迹。
这种时候,真心怀念我自己。
想爷的原装大号,不怕死,随便浪,多棒!
然后呢?满级玩家惨遭“盗号”?
不,更惨!连永久所有权都拱手出让了,连找回的希望都完全木有了。
捡个小号返场吧,上来就一发格式化。
恢复原始出厂设置也就算了,随机赠送的顽固木马病毒算什么?
妈!亲妈!还能不能更狠?!
你的崽!你的亲崽!
就要万事皆休了啊喂!
是时候来颗彩蛋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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