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离开没多久,朴家便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刘海富快八十岁了,夜里睡不安稳,稍有动静便惊醒,索性披衣前来,双眼浑浊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早衰的朴思生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像是兄弟俩,他不常和人打交道,打量了半天才迟疑的问:“您是……?”
“我最近刚搬到隔壁,”刘海富和蔼一笑,咳了几声再次问道:“刚看到警察来了,没什么事吧?”
老人的关怀真切,是朴思生少遇到的和善,他略一犹豫,便回答了起来:“没事,习惯了这样。”
“警察经常上门啊?怎么回事啊……那可得注意安全。”
多年前的案子,街坊邻居都知道,不仅如此,还家家怀疑朴思生,没有人和他打交道。
刚搬来的老人不知内情,和他说话,恐怕会连带着被其他邻居排斥。
朴思生低声回答:“我哥哥嫂子多年前被人害死在家中,有些年轻人会来这里探险……我被当成了嫌疑人……”
却不想刘海富听完后只是一怔,反倒出声安慰:“世事无常啊,活得久了你就知道,这世界啊,没什么事是说得准的……”
朴思生怔怔的听着,面对久违的善意十分不知所措。
在他看不见的领域内,新鬼沈兴正疯狂跳脚,急的恨不得喊破喉咙:“关门!朴爷爷,别理他!”
别墅二楼,戾气大涨,惨嚎之音声声搅人心,凄厉不堪。
朴长生一家再次失去控制,显出死时惨状,在二楼的五间房里来回穿梭,陷入无法解脱的疯狂之中。
情况自刘海富敲门的时候就变坏了,沈兴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管他是不是凶手,总之一定不是好人!
不明所以的朴爷爷还把他当成慈眉善目的老人,和他交谈,甚至邀请他进屋来坐。
“不要!不行!不可以!”沈兴正在旁拒绝三连击,喊得声嘶竭力,奈何传不进朴思生耳里,徒留他一人着急到火烧眉毛。
他火急火燎地使用柳小葵教他的办法,利用少到可怜的法力掐诀默念其名,希望她赶紧回来。
刘海富自他身上穿过,踏进了别墅里。
刺耳的尖叫忽响,二楼的阴气沉静一瞬后,骤然炸开!
沈兴正抢先冲到楼梯处,还没能踏进二楼,迎空便飞来几把刀,嗖嗖的从他耳边划过,横插进墙壁中,消失不见。
刀是朴长生的怨气所化,对阳间物体造不成影响,却能轻易伤到同样是鬼魂之体的沈兴正。
他倒抽几口气,没来得及庆幸好运,便被狂飙的阴气冲击,翻滚着滚下了楼梯。
隐约间,整个二楼已被一家四口幻化出的血液所淹没,变成了血海深池一般的存在。
血水咆哮,刀光层层,龙凤胎手脚扭曲,搅动风云,欲要突破阴阳相隔的界限。
利刃掠过的墙壁之上,已是隐隐显出了抓痕。
最终沈兴正躲在了楼梯下面,抱着脑袋的看着在一楼客厅里坐着的刘海富。
楼上是混乱惊悚的阴间,恐怖可怕的厉鬼,楼下是风平浪静,浑然不觉的凡人。
一心期盼柳小葵快来的沈兴正夹在阴阳之间,观两岸风景,只觉人生好苦,鬼生真累。
朴思生在厨房准备茶水,摸出了家中最好的茶叶。
刘海富老态龙钟,走来走去打量周围摆设,浑浊双眼中透出兴趣来。
时不时的,他抬头看向二楼,直看的沈兴正心惊胆颤。
朴长生一家自个发发疯还好,若是影响到了阳间……
他想到几经警告自己的小葵,默默祈祷她及时回来,免得等刘海富出了事,可就不知道她会帮谁了。
沈兴正愁眉苦脸,陷入不可自拔的担忧之中。
作为厉鬼,沈兴正新学的传讯方式是阴气凝成小纸条,自动寻到了柳小葵头上。
小纸条扭动着尾巴,追上正和齐衡真说话的她,轻轻挠了挠她的头发。
柳小葵左右两只手,各自握着几串烤肉,吃得正是欢畅,同时口齿不清的回答齐衡真问题。
他问:“你身为阴差,为什么要帮厉鬼,不麻烦吗?”
“不呀,它们只要不捣乱,在阳间待着也挺好的,”她觉得耳后有些痒,腾不开手便用胳膊肘搓搓。
纸条灵巧的躲开,不依不饶的在她头顶上蹦来蹦去。
柳小葵继续道:“阴魂一旦滞留变成厉鬼,错过最初的机会,等以后再进冥界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到十八层地狱受刑。”
“滋味挺不好受的,”她想起见过的光景,无数的鬼魂在里面煎熬,冥界惨剧不过如此。
她道:“还不如等他们犯了事再抓,如此受刑的话,还理所应当些!。”
齐衡真没想到她还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在。
那他呢,他这个滞留千年的厉鬼,若是到了冥界,要受多少刑罚?
他不自觉的冷笑,加快了脚步。
“等等我,”柳小葵赶紧吃掉最后一串烤肉,心满意足的整整头发,终于摸到了小纸条。
“危急,速回!”
柳小葵脸色一肃,驱动如冥随形牌,追上齐衡真,掠过他的身边,行云流水地往前冲:“要出事啦!我先走啦。”
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前方,齐衡真略作犹豫,提脚前行。
柳小葵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能赶上来。
齐衡真淡声解释:“御风术。”
她恍然大悟,还想多问,别墅已近在眼前。
进门前,柳小葵还想说话,那边他又道:“穿墙术,隐身术。”
六字说罢,他顺顺利利的踏进了别墅内。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二楼的朴长生一家挤在楼梯处,带着身后的血海深仇,将要突破身为地缚灵的区域限制。
他们凶厉的瞪着刘海富,煞气滚滚,便要冲下楼去!
“你回来啦?!”躲在楼梯处的沈兴正刚惊喜起来,就又提起一口气:“小心!”
不好!
柳小葵急急举起如冥随形牌,打向一家四口,喝道:“还不停住!”
奈何一家多年积累,在此刻爆发,如冥随形牌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压制住他们。
龙凤胎野兽般的一扑,扑的牌子落了空。
“天呐,疯啦?”柳小葵惊呼一声,更加卖力的掐诀。
朴长生一家意识到了威胁,愤怒的尖啸起来,法力尽出,往楼下冲去。
在这个时候,齐衡真的眼神随之凌厉,薄唇微动,轻喝一声:“定!”
一言既出,冲向柳小葵的朴长生一家以惨烈的死相停滞在了半空。
连挣扎不带有的,直接凝成空中四尊不堪直视的雕像。
别墅里的戾气散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之前的惊险全都是幻觉。
做好大战一场准备的柳小葵晃晃如冥随形牌,很是不知所措。
良久,她回过神来,杏眼陡然放光:“你好厉害!”
四舍五入后,道士和阴差都是抓鬼的,她兴许可以寻求下合作。
柳小葵心思一动,笑容越发甜美,讨好道:“业务水平真高。”
齐衡真垂眸浅淡的嗯了声,走上楼梯。
“等等我,”柳小葵追上去:“我们一起行动嘛。”
明明不会影响到朴思生,沈兴正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他自一番刺激后回过神来,提出疑问:“新来的老爷爷是大概率是凶手,接下来怎么办?”
柳小葵是阴差,齐衡真是千年的老古董,他们会怎么做?
沈兴正主动试探:“杀了他吗?”
不料齐衡真语气平静的反对:“不行。”
柳小葵跟着瞅了他一眼:“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她再次强调厉鬼不得扰乱人间,严正告诫了他一番。
沈兴正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厉鬼属于阴间,又因阳间之事而生,横跨两界,受冥界规律管制,又会受到人间道理影响。
他们不能借助鬼魂身份优势动私刑,但能做些无伤大碍的其他小事。
“我们帮警察叔叔抓坏人,”柳小葵笑眯眯的看向齐衡真,意识到他和自个想法一样,刻意放缓了语速道:“我看过部电视剧,有个男人皮肤特黑,额头上还有个美少女战士一样的月牙,叫什么来着……”
“包公审案!”
她叙述的标志实在明显,沈兴正一听便反应过来:“不用装鬼,我们还有现成的受害者。”
一家四口还以固定的姿势凝固在空中,悬浮在卧室里,维持着惨不忍睹的恐怖形状。
“嗯嗯嗯,”柳小葵连连点头,无比期待:“你真是个计划通。”
“但是——”被她警告过多次的沈兴正迟疑的问:“这算是破坏阳间秩序吗?”
柳小葵小脸一红,喃喃地辩解道:“好事不能算扰,好事,阴差的事,能算扰么?”
齐衡真似笑非笑的瞧了眼她,出声淡然道:“不过是采取不同的措施阻止厉鬼扰乱人间,殊途同归。”
他手指一点,解除了一家四口的禁锢,同时又注意控制着他们不要发疯。
他们恢复正常样貌,回归自由,失去理智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什么都清楚了。
肖雪兰刚想张口说话眼泪便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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