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从云之遥宫里出来,抬头望了眼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正好。水儿见状,道:“姑娘,今日天气不错,奴婢陪您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荼蘼点头,今日阳光不错,她确实也不想回偏殿呆坐。
水儿当真是个细心的姑娘,荼蘼不过抬头望了眼天空,便猜出她心思来。
后宫女子终身困于宫中,能去的地方不多,御花园则是她们最喜欢用来消遣之地。荼蘼今日再逛御花园,场景同上次差不多,就是那日云之遥坐的亭子,今日变成了陌辰,而上次三五成群的妃子,这次皆围坐在陌辰周围。
陌辰嘴上便是挂着清淡笑意,眸光却给人的感觉仍是带着阴沉狠厉,眼底还埋着嘲讽与嫌弃,且明显针对那些个妃子。而那些妃子显然被争宠欲望冲昏头脑,竟全然不自知,一个个仍矫揉做作的抛着眉眼吸引陌辰注意,陌辰偶尔搭腔,然大多时候不语,气氛叫人瞧着那叫一个尴尬。
荼蘼只撇一眼,便转开目光,欲去别处。水儿身为宫女,自不敢将陛下及众位娘娘视作无物。因知晓荼蘼姑娘是何性子,也知陛下对荼蘼姑娘格外宽容放纵,故并未刻意提醒荼蘼礼节之事,只自己停了步子,对不远处亭中众位主子行了礼。
荼蘼见水儿行礼过后,转身又要走。
水儿原是要跟荼蘼姑娘一道离开,谁知陛下竟对她招手,便也顾不得荼蘼姑娘,只得小跑至亭子。
荼蘼便在原地等着水儿。
陌辰其实早已瞧见了荼蘼,她的气质身姿实在太出众拔尖,哪怕在万花丛中,也是能叫人一眼注意到她。陌辰瞧着荼蘼视他无物,连理都不想他的样子,在对比她对子夜态度,心中不免生出些肝火来,可又不知为何,总对她发不起怒,甚至心甘情愿将那肝火憋着自己难受,且一见她要走,莫名就想留下来多瞧两眼,故而招水儿前来,问道:“你家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水儿恭敬道:“回陛下,姑娘见今日天气好,便想来御花园走走。”
陌辰笑道:“是嘛,这倒难得,她平日惯来喜欢窝在房里。”
水儿低头回道:“是啊!荼蘼姑娘确实不大爱出门。”
陌辰望了眼远处天空,被阳光刺的双眸眯了下,又望眼荼蘼,才收回眸光对水儿道:“你去与你家主子说,今日阳光正好,朕欲出宫散心,问她可否愿意随行。”
水儿心中一怔,面上则露出喜悦笑意,再偷乜周围咬牙切齿的娘娘们一眼,顿时只觉一阵暗爽。她原一直忧心陛下迟迟不册封荼蘼姑娘,又少去姑娘殿中探望,这便使得后宫多有些瞧不上荼蘼姑娘之人,还说任凭荼蘼姑娘样貌生的如何倾城,只要得不到陛下亲睐,那也不过是墙脚野花罢了。陛下今日此举,恰好可让那些嚼舌根的知道,即便荼蘼姑娘未受封,那也是立在陛下心尖上位置,不是她们可随意轻贱,故而水儿回话时神情格外明朗道:“是,奴婢这便去。”说完一路小跑至荼蘼身前。
荼蘼见水儿归来,抬脚便是要离开。水儿忙道:“姑娘且等等,陛下有话让奴婢传给您。陛下说,他要出宫散心,问姑娘可否愿意随行?”
荼蘼闻言,将眸光投向亭中陌辰,只见陌辰也望着她,二人距离不远不近,彼此眼力皆甚好。陌辰清楚可见荼蘼空洞眸子,毫无表情的面庞,荼蘼亦清楚可见陌辰似笑非笑的神情。荼蘼略沉一会儿,淡淡道:“好。”
水儿一听,更乐了,跑的比方才还快,忙去给陛下回话,道:“陛下,荼蘼姑娘道好。”
陌辰眸光仍旧对着荼蘼,起身迈步越过跪在地上的水儿,不理亭子两侧坐满的妃子,而妃子们也难得识相没跟着陌辰,想来是知道陌辰此时兴致在荼蘼,倘若跟去坏了陌辰兴致,必然会招出陌辰怒火,故都老老实实坐着,眼巴巴望着陌辰走向荼蘼。
陌辰走至荼蘼身前,竟抬手勾起荼蘼下巴,多有轻浮,又微微躬身,露出鲜有的温柔之态道:“朕以为你会拒绝。”
荼蘼对于陌辰挑逗举动,没有任何反应,抬眸道:“宫中憋闷,想出去走走。”
陌辰长叹,“这皇宫实是个巨大牢笼,若不觉憋闷,倒是假的。”说着他眼底竟透出与之不符的些许凄凉,顿了片刻,吩咐身后公公道:“福贵,去备马车。”
福公公道了声“是。”后,紧接着又问:“陛下,您不换身便服吗?”
陌辰低头望了眼刺有金龙的衣裳,对荼蘼道:“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先随朕去换身衣裳?”
荼蘼点头后,望着水儿,“和尚若问起我,便告诉他我出宫了。”
水儿一听,知道她这是没法跟随出宫了,有些失落,她入宫这些年,已许久不曾见识宫外样貌,本还想沾沾荼蘼姑娘的光,此番却是落空了,点头道了声:“是。”便朝青鸾殿而去。
荼蘼则随陌辰一道去了龙霄殿。
陌辰平时惯来喜暗沉颜色,今日难得穿了身白底,衣边绣蓝色花样的衣裳。巧的是与荼蘼身着白衣带蓝花的衣裳很相配,便是荼蘼都瞧出陌辰乃故意为之,对着陌辰多瞧两眼,便是什么也没说,陌辰又岂会不知荼蘼所想,故而解释:“你我即一道同行,总要有个名头才是,所以出门在外你便是我夫人了。”
荼蘼自不愿陌辰称她夫人,可听陌辰说什么要有个名头,便是不甚理解,也知陌辰对人情世故总比她懂,也就勉强接受默认了。
二人出宫,除了赶马车的中年车夫,未带一兵一卒。
马车沿街而行,街道两侧皆是些商铺酒楼之类,好不热闹。因是皇城,比起一般城镇要繁华许多,来时荼蘼一心系在和尚安危一事,未曾在意马车外景象,说来根本不知皇城是如何样貌。此番则心境不同,荼蘼撩开帘子望向窗外,眨眼次数都比平日少了许多。
陌辰对皇城自没什么好稀罕,一双眸子只投在荼蘼身上,他还是第一次从荼蘼脸上看到表情,哪怕是极其浅淡的温柔明媚,若不细看,几乎都很难发现。就是这么一个让人难以发现的表情,让陌辰瞧得失了神,陌辰很难想象,荼蘼若是同寻常女子一般,不那么死气沉沉,那当是怎样的仙人之姿,想来便是他这个皇帝,不免也会产生自卑与配不上她的想法。
“公子,到了。”赶马车的中年男子声音从车外传来。
陌辰率先下了马车,到荼蘼下车时,陌辰伸手要来扶,荼蘼却自顾跳了马车,动作之利落流畅优美,使得陌辰对于他方才举动显得很多余。
荼蘼抬头望了眼他们停下的地方,牌匾上写着三个‘悦心楼’大字,这楼当真大的可以,足有五层。
陌辰道:“这悦心楼是个好地方,皇城公子小姐们,闲来无事最喜来此处消磨光阴。喜作诗的有诗社,喜音律的有琴社,喜棋术的有棋社等等……,除此外,这里还有全城最好的厨子,最香醇的酒,总之,在此处凭谁都能寻到喜欢的事物,可谓要玩有玩,要吃有吃。”
荼蘼回道:“我对这些皆无甚兴趣,只想食些大鱼大肉,不知可否?”说完荼蘼竟咽了咽口水。
陌辰甚少听荼蘼一口气与他言这样多字,心中微荡起些波澜,然大鱼大肉四字,又使得他失声而笑,如此明朗笑意,让陌辰都显出了些清风拂面之感。收了笑,陌辰道:“看来为夫平日实是怠慢了夫人,竟连吃食都未能满足夫人。”
荼蘼则道:“和尚不食肉,此事与你并无关,你无需自责。”荼蘼这番话说的极真诚,真诚的令陌辰心头刚冒出的火焰,瞬间便熄灭了去,并露着笑道:“也是,子夜如今出家为僧,膳食方面的确麻烦。不过今日这大鱼大肉,为夫定为夫人管够。”
荼蘼淡淡道:“谢谢。”
陌辰眉头微蹙,“夫人乃吾之妻,又何来谢谢一说。”
荼蘼不语,主要也是不知该如何接。若亲口承认陌辰是她夫君,哪怕假的,荼蘼心中也是不舒服。若否认,又记着陌辰出宫前说的名头,怕穿帮。既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言语来的好。
陌辰心知荼蘼惯来少言,只当方才她话说的多了,此时便不愿再言,也未多想,领着荼蘼进入悦心楼。
入楼直奔吃饭地方,点了满桌荤食,当真连点菜叶星子也未见到。
荼蘼许久不食荤腥,闻着味儿已开始不停咽口水,拿上筷子迫不及待吃起来。
陌辰每日享用着御膳房山珍海味,对这些大鱼大肉并无兴趣,夹了两筷子,便再不动手,只瞧着荼蘼扫荡。眼睁睁瞧着一桌子肉食渐渐空盘,心中不禁佩服,暗叹莫说荼蘼乃女子,便是男子,怕也很难有如此食量气魄。
“嗝~~”荼蘼吃完,打了个响亮饱嗝,也不觉尴尬,更面无表情道出,“饱了。”
陌辰素日里极讨厌不懂规矩之人,今日见荼蘼毫不顾忌形象当众打嗝,除了想笑,竟再无其它情绪。扫一眼满桌空盘,问道:“有这样好吃吗?”
荼蘼点头。
陌辰便又道:“那下次咱们还来。”
荼蘼再点头。
陌辰咧嘴笑了。
二人起身,欲离开,忽闻一阵优美琴声。荼蘼闻声止住脚步,就那么怔怔呆着。
陌辰以为荼蘼是喜欢那琴声,无比贴心道:“夫人若喜欢,咱们何不前去琴社细听?”
“嗯。”荼蘼惯来淡淡的语气,此时却多了些说不上的意味,似无奈,又似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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