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小说:荼蘼 作者:变黄的树叶
    半夜,几声咳嗽回荡在明月阁,便是门口守夜丫鬟都听见了,推门进来时,却见荼蘼睡的死沉。丫鬟虽不知荼蘼身份,也不敢说什么,猜测这美丽姑娘即能睡在城主卧房,想来是不简单。轻手轻脚走至床边,道:“城主,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去给我倒杯水来,小心着些,莫要扰醒她。”文清轻声吩咐丫鬟,又嘴角含笑的望向荼蘼,心道:“她睡着的样子,可比醒时讨人喜欢多了。”

    “是。”丫鬟小声回应,却忍不住腹诽,这姑娘哪儿有那么容易被吵醒,睡的简直比猪还沉。

    文清喝了水,嗓子舒服许多,便让丫鬟退了出去,只是睡意少了不少。半倚靠在枕上,再次望向荼蘼,心中只觉满足,直至天色开始露白光,复又睡去。

    第二日,荼蘼醒来时,见床上人还在睡,挠着乱蓬蓬的绯红发丝出卧房。一开门,便是走来一队丫鬟,有的端水有的拿毛巾……。沈卫也来了,走在最前面,道:“姑娘先洗漱吧。”

    不过洗漱罢了,排场搞的还挺大。弄的荼蘼还挺不习惯,根本不让丫鬟动手,非得自己来。沈卫自然也是依了她。

    荼蘼食过早膳,又在明月阁转了一圈,文清方才醒来。醒时不见荼蘼身影,开口便问沈卫,“她去哪儿了?”

    沈卫道:“荼蘼姑娘只是四处走走,应该快回来了。”

    文清明显松了口气,道:“哦,好,好。”

    “药已经煎好,您快喝吧!”沈卫将一碗黑漆漆汤药递给文清。

    文清面色平淡的接过碗,一口气喝尽,复又将碗给沈卫,唇已恢复些血色,说话语气也多了些力量,“这药可真苦。”

    “不是说,良药苦口吗?”荼蘼回到明月阁,恰好听懂文清抱怨药苦,随口这么接了一句。

    文清一笑,眸子便成了月牙,“是啊!良药苦口,荼蘼姑娘说的对。”

    沈卫将药碗放到桌上,又端起一碗,道:“城主,膳房为您煮的粥,您用些,正好压压舌根的苦。”

    文清却是没什么胃口,摇头道:“先搁着吧,我等会在吃。”

    “今日的粥不错。”荼蘼望着沈卫手中瓷碗道。

    “是嘛,既然你说不错,我便吃些!”文清接过粥碗,其实就是白米粥,谈不上什么好不好吃,但文清还是吃完了,并道:“确实不错。”

    “荼蘼姑娘与城主聊着吧,我先退下了。”沈卫这次对荼蘼态度是极好的,面上充满恭敬。

    “这屋子都是药味,你若怕难闻,便将窗子开开,散散味儿。”文清想,女子总是喜欢香的,这浓重药味,她怕闻不惯。

    “无妨。”荼蘼坐在昨日王大夫把脉的凳子,垂眸淡声道。

    “这两日怕要麻烦你了,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就靠这些个药罐子吊命。”文清半卧着靠在床头,苍白面庞夹柔弱表情,不免让人升起怜爱之心。

    “既是这般苦,又何必勉强?”荼蘼思维不似寻常人,一般人若是听到文清这番话,定会说些鼓励他的言论,荼蘼却不然,在她看来,能够死去是一种解脱,文清即有解脱的机会,又何必受病痛折磨,苦苦死撑?

    文清抬眸,对上荼蘼淡漠面庞,只觉心疼,即想知她过去发生了何事,又问不出口怕她不愿说,便道:“若是活的开心,人生数载则为短暂一生,若是活的苦痛,人生数载则为漫长一生。

    我认为我的人生是开心的,自要好好珍惜这短暂时光,那么苦便也就不苦了。”

    荼蘼起身,走至窗边,隔着窗纸向外望,“是嘛!那你真幸福。”

    文清对着荼蘼散满孤寂的背影道:“你也可以,只要你愿意。”

    荼蘼没在说话,呆站在床边,文清看不见她是何表情,事实上,她也很少露出过多表情。

    文清的病,四日后转好,恢复了初见他时模样,优雅中带着柔弱病态,柔弱病态中又带着潇洒俊逸。

    病情刚好转,文清便作死的要带荼蘼出去玩,沈卫想拦也拦不住,只能里三层外层给文清裹成了粽子,使得文清走路都略显笨拙。

    清幽谷,是桃源城外一处山谷,因有一池温泉常年冒着腾腾热气,使得周围花草依旧繁盛。只是山谷猛兽众多,一般无人敢随意靠近,文清倒不怕,谁让他是城主呢,招个手便能唤来各种高手保驾护航。权利这个东西,无论在哪,都是最好用的。

    对于这种景色,荼蘼其实见过很多,她踏过千山,渡过万水,眼前景色于她而言,根本无法激起她任何波澜。但文清却并不知道,他自认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荼蘼应当也会喜欢。可他却忘了,他所认为的最美,也不过仅限于桃源城罢了。

    文清弯身折下一朵黄色小花把玩着,道:“这里是不是很美?”

    荼蘼不冷不热的“嗯”一声,坐在温泉边,温泉热气扑在脸上身上,很舒服。

    “城主,城主……”

    陌生又清脆的女子嗓音。

    文清眉头微微一蹙,扭头见两名侍卫正拦着一名身着鹅黄色丫鬟服饰的俏皮女子。沈卫正不悦询问着,“莺夫人,您怎会出现在这里?”

    那女子叉腰仰头道:“本夫人为何便不能出现在此了?城主生病你拦着不让我瞧,城主出府你也拦着不叫跟,沈卫,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沈卫之心,自是为城主着想之心。倒是莺夫人,您不顾府中规矩,私自出府,可知应当受到什么惩罚?我劝您,在没惹怒城主之前,还是尽快回吧!”这几日,府中众夫人得知城主病着,皆想侍奉在侧,但沈卫知道,城主最是讨厌她们哭哭啼啼模样,原只是小病,被她们一哭闹,倒似病故一般,就差备棺材了。沈卫担心她们哭丧的样子惹城主烦心,反倒容易加重城主病情,故而将她们都拦了去。

    “回去?现在你要本夫人如何回去?”莺夫人自然也知她不能随意出府,可她仗着城主偏爱她活泼性子,定不会恼她,这才混在丫鬟堆里。如今好不容见着城主,又怎会轻易离开,况且少了侍卫保护,她更不敢到处乱跑,万一被野兽生吃活剥怎么办,光想想她都觉着恐怖。

    文清瞧了那姑娘一眼,平和吩咐道:“放她过来吧!”文清当初会纳她,便是觉着她性子活泼讨喜,连带着他这个病秧子,也被感染的多了几分活力。

    侍卫一放开莺儿,莺儿便撒欢似的跑到文清身边,抱着他胳膊撒娇的晃,“城主,您怎么可以这样?生病了都不让莺儿来照顾。您不知道这些日子莺儿有多担心您。”

    “莺儿,不许再有下次了,知道吗?”文清语气淡淡的,莺儿脑袋却一缩,委屈道:“是,莺儿知道了。”

    文清牵过莺儿手腕,走至温泉边,道:“荼蘼,这是我的七夫人,莺儿。”

    “嗯”荼蘼甚至连头也没回,管她什么莺儿燕儿的,荼蘼没兴趣认识,也没兴趣知道。

    “你这人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莺儿自认好歹是城主夫人之一,在府中除了沈卫,还没几个人敢这么对她,顿时不爽,指着荼蘼就骂。

    文清冷眸对上莺儿,低沉喝道:“莺儿,不得无礼。”

    莺儿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城主,吓的身子顿时一颤,“我……我……,对不起。”

    荼蘼起身,直接走过文清与莺儿身侧,与之擦肩而过道:“回吧。”她可不想文清在被风给吹出个好歹,到时沈卫又得怨她。

    文清蹙眉凝莺儿一眼,又轻声道:“我们才来,在呆会儿吧!”文清音量及神色都有些落寞与委屈。

    “不了。”荼蘼仍旧坚持,文清也只能顺了她意,“那好吧。”

    上马车时,莺儿跟着文清抬脚便要往车上爬,文清却扭头不冷不热道:“莺儿,你是如何来,便如何回吧!”

    莺儿小嘴一倔,那个委屈啊~

    沈卫驱动马车,便听马车传出文清抱歉语句,“我,不知她会跟来。”

    “无妨。”

    “我身子不好,不能时常在外走动,府中的那些个夫人,有的擅长歌舞,有的擅长诗词,有的性子温婉,有的善解人意,若非有她们陪伴,这日子怕是过着也乏味了。”

    “嗯。”

    “荼蘼,你呢?可有想过找个人陪伴?”

    “我已有和尚。”荼蘼回答的干脆,毫不犹豫。

    沉默片刻,文清才道:“行思大师固然不错,可他已是出家人,许不了你承诺。”

    “他是出家人又如何?许不了承诺又如何?我并不在意。”荼蘼以为,和尚与她不过一同结伴而行罢了,跟出家人和誓言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文清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一直都知道荼蘼与行思关系匪浅,可亲耳听到她这样说,不免还是有些伤怀。

    回了府,便是一名侍卫将沈卫唤去,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文清也不关心那侍卫要与沈卫说什么,便随荼蘼去了竹苑。只是文清泡的茶还未喝两口,沈卫便神色凝重的出现了,也不知那侍卫与他说了什么大事。沈卫站在竹桥彼端,双手背在身后,按理说,沈卫决不会在文清面前如此不敬。且沈卫语调是尽量压着焦急情绪,才平和唤出,“城主。”二字。他甚至唤城主时,手都背在身后,看似不敬,倒更像背后藏了什么东西,否则他断不会连与文清说话,手都是背在身后呢。

    文清点头让沈卫过来,沈卫却不动分毫,文清下意识便觉定是与行思大师有关,行思已离开多日,连只言片语的书信都不曾有,倘若他当真在意荼蘼,定不会如此,于是对荼蘼道了声:“我先去一下。”避开了荼蘼。

    荼蘼不语。

    待文清走过竹桥,至沈卫身前,神色也略带凝重道:“出了何事?”

    沈卫小心翼翼将身后藏的东西展现在文清面前,生怕被荼蘼瞧见。

    “这是……,行思大师的僧袍?”文清瞧着布满血迹的袍子,又惊又为难。他惊是惊于不知是何人竟能伤了行思,为难则为难于他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荼蘼。

    “是啊,送这僧袍来的乞丐直言说是给荼蘼姑娘的,您看这……”显然,沈卫也是不知该如何做,才没将此事直接告诉荼蘼,而是先告知了文清,由文清来做决断。

    片刻,文清道:“衣服给我,你先下去吧!”

    沈卫当下便知到了城主决定,城回族这明显是要告诉荼蘼行思大师出事了,依荼蘼跟行思大师关系,城主定是留不住荼蘼,城主他这又是何苦。只要他想瞒着,荼蘼怕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文清什么都没对荼蘼说,他只是将僧袍放在荼蘼面前,荼蘼目光很快就被染满血的袍子牵走注意,这是和尚的袍子,荼蘼知道。他受伤了吗?他是如何受伤的?又是谁伤的他?荼蘼猛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有了些难以察觉的急色,“我去找他。”

    文清早有预料她会走,故而叹道:“你要去寻他我不阻拦,可这世间之大,他走时又未曾告知你方向,你又如何去寻?倒不如,我先派人去打听着,待有了眉目,你再去寻也不迟。”

    “云之遥在哪,他便在哪。”荼蘼语气坚定。

    文清却疑惑了,“云之遥?行思大师出家前的王妃?她不是当年以为上战场的行思大师身死,而殉情了吗?”当年影王爷王妃殉情之事,可谓传的沸沸扬扬。

    荼蘼简洁明了道:“没死,在皇宫。”

    “若是如此,那行思大师,约摸是皇宫了。可你即知他为王妃而去,又何必寻他?你便是不在意,他即在皇宫,你若独自去寻,怕也不易。”文清其实是很清楚荼蘼非要去寻行思大师的原因,她一个连行思大师是出家人身份都不在意之人,又怎会计较与行思大师过去之事,可文清就是没忍住的想问,他想听到荼蘼答案,因为这样他才能痛痛快快的死心。

    荼蘼空洞的眸子对上文清,毫无情绪淡淡道:“他要救谁都无妨。我只要他活着。”

    空气凝结片刻。文清终是艰难开口,“不如……,让沈卫送你去吧。我桃源城到底也还有些声望,送你入宫想来不难。”

    荼蘼也不推辞,道:“多谢。”

    文清笑而不语,只是那双漂亮眸子,再也不是弯弯的月牙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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