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小说:荼蘼 作者:变黄的树叶
    蓝瑾被北君唤去下棋了。蓝瑾之所以与北君交好,便是因北君下得一手好棋,少有人能比得。

    玉柔阁只剩荼蘼与柔儿,荼蘼习惯的走到山峰边坐下,一动不动,独自看风起云涌。瞧着翻滚云海,荼蘼将所有目光心思都注视在云海上,便会觉思绪平静许多。

    “你想做什么?”荼蘼目光依旧注视着云海,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就像在说梦话。

    “我讨厌你。”柔儿虽听到荼蘼说的话,但听的不算真切。心下却还是慌乱片刻,但很快镇定。如今她什么都没做,荼蘼根本拿她没办法,她根本没必要担心。

    柔儿眸带嫉妒凶光,盯着那个坐在山峰边缘的美丽女子,她穿着同蓝先生一样的白衣裳,扬起的风吹在她身上,吹起她绯红的发,轻纱袖飘逸摆动。若说蓝先生是那出尘仙人,眼前女子便是那下凡仙子。柔儿自认美貌倾城,都不敢奢求得到蓝先生的一丝爱怜,可如今,她的不敢奢望,在荼蘼出现之后,竟有些自知之明意味。

    蓝先生不在意柔儿,柔儿可以忍受,但她不能忍受的是蓝先生在意别人,蓝先生甚至和她睡在一起。所以她想荼蘼死,反正荼蘼每日坐在悬崖边,便是她将她推下去,也可推脱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怨不了旁人。因此柔儿屏了气息,她轻功又极好,脚步算得轻不可查,她以为荼蘼虽样貌好,但既无内力,亦未修过道法,她想让她死,轻而易举。哪怕这个计谋很简单,但无论如何都不会人察觉。只是她万没想到,在她离荼蘼还有十多尺时,便被察觉,柔儿很疑惑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杀不了我。”荼蘼方才清晰的感受到杀意,虽然她不知柔儿为何要杀她,她也并不在意,她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然而她的事实在柔儿听来,是如此狂妄挑衅。但柔儿若能看见荼蘼的脸,定能发现她在说这句话时有多失落,失落于她所说的是事实,并非狂妄。荼蘼之所以会打断柔儿对她的残害,并非她怕死,而是和尚对她说过,即便疼的麻木了,也要爱惜身体,人,应该这样,他让她要学会这样。虽然她做不到疼时大叫,累时抱怨,高兴时大笑,悲伤时大哭。但她可以做到开始爱惜这具躯壳。

    柔儿阴狠的望荼蘼背影一眼,没再有任何动作,利落的转身离开。因为她知道,她无法正大光明与荼蘼作对,倘若她对荼蘼出手被蓝先生察觉,必然会怪罪她。她不能离开玉柔阁,她若被赶出玉柔阁,便等同被赶出聚灵山,那么她再见到蓝先生的几率,等同于零,所以她必须等待时机,她必须忍耐。

    蓝瑾午时回到玉柔阁,手上提着食盒,唤荼蘼吃饭。

    荼蘼不爱说话,蓝瑾也不算个话多之人,她沉默,他也就沉默。

    二人无言的吃完饭,蓝瑾收拾桌子,荼蘼就坐着发呆。

    蓝瑾桌子收拾完,见荼蘼呆呆坐着,拉起她冰冷小手往卧房走,“午睡会儿吧!”

    荼蘼不拒绝,也不答应,任由蓝瑾牵她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蓝瑾自己也躺在床上,温柔注视荼蘼片刻,便缓缓合了眸子。

    …………

    ……

    “叮铃,叮铃……”一下又一下的熟悉声砸在荼蘼心上。荼蘼猛的坐起来,身旁蓝瑾也睁了眼,他并不疑惑荼蘼为何如此,荼蘼听到的,他又如何听不到。蓝瑾下床,穿好白靴,对依旧坐在床上,未有半分动作的荼蘼道:“不是一直想见他吗?起来去看看吧!”

    荼蘼抬头,也没什么情绪,“哥哥,是你让他来的吗?”

    蓝瑾摇头否认,他怎么可能让他来,若是可以,他希望荼蘼永远都不要见他,但有些事,他不能阻止。

    荼蘼从被窝翻起来,下床,脚步缓慢的向门外移动。

    和尚还是那样,只是眸中多了些深沉,难道他同王妃相遇之后,过的不开心吗?荼蘼不解,心中却有一股说不上的感觉在荡漾开,是重逢的欢喜,还是和尚寻找她的感动,荼蘼也不知道。

    “和尚。”荼蘼率先开口,唤了声和尚,便顿住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呢?是问你怎么来了?还是问这半月你同王妃过的可愉快?无论哪个问题,荼蘼最终都没能问出口,只是静静望着他。

    和尚见到了荼蘼,神色复杂的唤了声:“施主。”

    他唤她施主,而非荼蘼,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的王妃吗?可若是碍着他王妃缘故,和尚就该还俗才是,眼下见他依旧身着僧袍,显然还是出家人身份,那么他为何不唤她名字,而唤她施主呢?荼蘼想起上次和尚唤她施主,似乎是因为要刻意拉开距离,那么这次是否也是相同理由呢?虽然他还是出家人,但云之遥依旧是他王妃,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二人相互唤了一声,便尴尬站着。蓝瑾左看和尚一眼,右瞧荼蘼一眼,眉宇参杂着淡淡落寞,嘴角却依旧挂着客气笑意,对和尚道:“听闻大师近来一直在打听在下,不知大师寻在下可有事?”

    和尚将眸光移向蓝瑾,道:“阿弥陀佛。贫僧找寻玉白施主并无要事,只不过早前玉白施主出现的突然,又因施主说出之遥消息,使得贫僧所有注意都在之遥之事上,故而未能对荼蘼施主安全多加顾虑,事后便有些担心,想要确认一番罢了。”

    蓝瑾抿嘴轻笑道:“大师果然出家人慈悲为怀,对舍妹之事如此上心,实在让在下这个做哥哥的惭愧不已。”

    蓝瑾说罢,荼蘼淡淡接话道:“和尚,我很好。”

    “你好,便好。今日既已确认施主无恙,贫僧便告辞了。”和尚只是想看看荼蘼是否安全,如今确认了,他也只能离开。

    荼蘼垂眸并不挽留。倒是蓝瑾开了口,“大师等等。大师既来了聚灵山,何不住些日子?也好解解这长路迢迢的疲乏。”

    和尚不经意的划过荼蘼一眼,见她不说话,双眸黯淡拒绝道:“多谢施主好意,贫僧乃一介游僧,早已习惯了奔波,便不打扰施主了。”

    和尚的拒绝,并未让蓝瑾打消挽留和尚的意图,“来者既是客,更何况大师是为了舍妹才跑这一趟,于情于理,在下都该好生招待大师才是,还望大师莫要在拒绝。”

    “这……”和尚仍是犹豫。

    “柔儿。”蓝瑾在和尚犹豫时,唤了声柔儿,柔儿不知从哪钻出来,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开心,雀跃道:“蓝先生有何吩咐?”

    蓝瑾道:“去给这位大师收拾间客房出来,大师要在此休息几日。”

    “是。”柔儿说罢,偷偷朝和尚打量一眼,顿时一惊,心道如今出家人的品貌都如此出众了,单论外貌,竟不比蓝先生差,只是相较贵气逼人的和尚,柔儿还是更喜欢超凡脱俗似谪仙的蓝瑾。

    蓝瑾对于和尚的犹豫,直接帮他做了决定,和尚便是要拒绝,现下也是无法。

    蓝瑾抬手抚摸身侧荼蘼飘动的发丝,动作轻柔,很是暧昧,“花儿,你与大师今日重逢,想来有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

    荼蘼不应声,垂下的眼睑抬高些,对上蓝瑾温柔的脸,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发出声。荼蘼原想说“哥哥不要走。”她同和尚,真的没什么话说,一直以来便总是和尚说的多,她听的多,她的话向来不多。可那时,她并没有因二人不说话而感到气氛会尴尬,现在却不知为何,总觉浑身不自在。

    蓝瑾的手从荼蘼发丝离开,眸光淡然的乜和尚一眼,便潇洒离去。

    和尚方才瞧见蓝瑾与荼蘼的亲近,只觉胸中闷了口气,怎么都舒缓不过来。

    随着蓝瑾离开,空气顿时凝结。半晌,荼蘼才开口,“和尚,里面坐吧。”

    和尚也不瞧她,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他走在荼蘼身后,等荼蘼落座,他才坐在荼蘼身侧位置。

    二人又是一阵无言,这次和尚先开口,“没想到你兄长与聚灵山如此熟悉。”

    荼蘼如实道:“我也不曾想到。我兄长……很神秘。”

    “他是你兄长,你对他不是应该很了解吗?”和尚很是不解。

    “不,我从不认为我了解他。他似乎在我刚出生时,便是这般模样,如今我已是百年高龄,而他只会比我年纪更长。我知我长寿缘故,却不知他长寿缘故。”

    “玉白施主,的确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和尚语气意味深长。对于蓝瑾年岁之事,和尚自然也知晓,荼蘼即唤蓝瑾哥哥,年岁必定比荼蘼大,只是他不明白蓝瑾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出现在荼蘼身边,和尚总觉哪里不对。如是之前在客栈,蓝瑾出现的过于突然,毫无预兆,他既是荼蘼哥哥,便无血缘之亲,总有相伴之情,荼蘼离开灵族百年多,若是有心,荼蘼何以会孤独游荡百年。可为何他现在出现了?究竟是巧合?还是预谋?和尚实难断定。但他有预感,蓝瑾的出现,目的必不单纯。这也是和尚为何要寻蓝瑾,确定荼蘼是否安全的原因。可如今看到荼蘼安然无恙,蓝瑾待她还很好,和尚在不舒服之余,又充满疑惑。大抵皇家人的心,总比旁人要多几双眼,无论怎样,和尚对蓝瑾就是不放心,就是认为他有阴谋。既然蓝瑾想他留下,他倒不妨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荼蘼也深表认同,轻声道:“确实高深莫测。”

    对于蓝瑾,她从来都知道他有隐瞒,可她不愿问,因为他不愿说自有他道理。她不喜欢被别人强人所难,所以她也不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人。荼蘼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这是每个个体无关身份尊卑都有的权利。况且无论蓝瑾有着怎样过去,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蓝瑾是幼时对她百般照顾的哥哥。她敬他,重他,对她来说,蓝瑾就是唯一亲人,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哪怕如今她对他们之间曾经那种亲密的感觉,已经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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