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艮山壁障!”
锵!
魔将刀刃伴随一声裂石分金之响,碎裂成几段,随后一条白练飞过,一柄晶莹剔透的仙剑突然飞现,直刺要害。
“天界的人?”
锦觅放下抬起的双臂,刚刚举刀作势要杀她的黑衣人已不见了踪迹,仿佛一切都是她凭空想出来一般。
她皱皱鼻子,血腥味仍熏得她心口发闷,地上那个被血糊的看不出模样的男人仍拽住她衣角不肯放,含糊地发着求救声。
这个伤患是真的,不远处那些倒毙的官兵也是真的,莫非她刚刚因为惊吓被魇住啦?
她揉揉吓到肝胆俱裂的胸口,实在吓得腿软,半天站不起来。
情急之下使出法术救人忆如虽不后悔,但见夜神若有所思的神色,低下头目光闪躲——她使用法术行路与此界完全迥异,其中更无半点魔气,无法用天魔之别含糊过去,更何况面前正矗立一个水系宗师,万宗同源,怕已是被他发现端倪。
润玉握住忆如的双腕,见她目光闪烁,咬紧嘴唇不肯开口,深吸一口气。
“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等法术。”
忆如瞪大眼,这是何意?
“有我在你身边一日,不会让你有丁点机会用此……奇淫巧技!”
他低下头,拂开她脸侧垂下的青丝,指尖触到她的眼角,将她所有惶恐摄入眼底——“有我在,你不用怕,信我便好。”
忆如咬了咬唇,哼哼着小声嘀咕了句。
“什么?”
“……放开我,登徒子!”
那丫头脸上的神色又亮堂起来,双目瞪圆,一副气嘟嘟的模样。
“与其和我说大话,不如把法术再练好一些!什么时候你的水系法术能比水神更厉害,再说这等话不迟!”
说曹操曹操到!
山林间卷起一股带着水汽的清风,忆如锦囊松开一道口子,藏在须弥芥子袋内的灵伞自动撑开,旋飞于两人头顶,挡住淅淅沥沥开始降下的雨水。
润玉握紧伞柄,揽住忆如肩膀,纵身带她远离此地。
“风水和水神结伴来探望锦觅仙子了。”
伞上颜料乃是隐身蛊碾碎所描画,虽不若她头上翳影枝用以隐藏气息天衣无缝,但隐藏一时行迹仍是极好用的。
这灵器再如何厉害,本体不过一柄姑娘用的油纸伞,靡靡细雨之下,靠的虽紧,但两人头发已湿了一半,夜神半身被打湿,湿头发黏在颈侧倒是狼狈的……很有几分秀色可餐。
忆如遵山中鸟兽指引,出声指点路径,终于在被全身打湿前找到一处可躲雨的山洞暂时藏身。
头发都可以拧出水来,更别说身上潮乎乎紧贴的衣裳,忆如一抬头,见夜神的模样咯咯发笑——一点都不像个神仙。
未免水神、风神察觉他私自下了凡间,润玉放弃使术分水避雨方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狈,见她捂嘴窃笑起来,鬼使神差伸出湿漉漉的手掌往她面上一按。
脸上刚擦干,被如此一弄又湿了!
回到凡间她便像鱼儿又入了水,拧出衣袖上的水朝他泼去,浑然忘了面前这个男子乃是天上的夜神,天帝的长子!
待润玉箍住她的双臂阻她再泼水,她方才气喘吁吁又气又倔地横他一眼,瓮声瓮气哼了一声。
“心眼这么小。”
“我又不需要海纳百川,心眼小怎么了!”
不怎么样,这样……很好。
他乘其不备取下面前少女头上的发簪,一头如瀑乌发垂落腰迹,往常敛住的气息如一缕青烟散出。五官并未变化,却好像纸上简单勾勒过的仕女图蓦然被画上了颜色,转瞬间从青青的草骨朵化作含苞待放的花苞,微微吐露一抹芬芳。
“你做什么呀!”
往日鼓噪的心扉猛然间撞得肋骨有些痛,夜神仿若要吃人的目光吓住忆如,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双掌捂住脸庞。
“哎呀,你别看了!又没多一只眼睛、鼻子的!”
润玉鞠起她的头发,将翳影枝重新为她簪上。
“你这发簪很好,除我外,别随意拔下。”
除了你谁还会拔我的簪子!
翳影枝重新戴回头上的忆如找回了一些安全感,赌气离他远了一些。
但润玉却不肯放她,五指搁在她颈上,微微粗糙的拇指抹去顺着鬓边碎发滑落的雨滴。
这般暧昧的触碰让忆如羞红了脸,心中暗恼这人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
“夜神娇妻还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却借机轻薄我,欺人太甚!”
“润玉并非轻佻之徒。”
那又如何?忆如支起胳膊撑在他胸前不许他靠上前。
“应龙润玉!”
“我会找到你的未婚夫,代你退了这门婚事。”
忆如吃惊的瞪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般惊愕。
“你……?!”
颈上一轻,早已伴她百多年的血玉珏落到夜神手中。
润玉扫视手上的玉珏一眼,翻手隐了去。
“我只说这一次——我不会娶锦觅。”
“你凭什么?!”凭你是天帝之子,便能这般折辱人嘛!
他抓住她的手掌,放到心口之上,只觉随她颈上玉珏解下,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你一时不能接受也不要紧,百年、千年,我等你。”
掌下传来一阵阵震动,乃是面前这条阴阳两面的臭龙的心跳。
忆如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想法,若轮到其他登徒子,早该叫虫蛇毒死、咬死他,但、但……
她撇过脸,不想看这张乱她心志的容颜,咬住下唇努力想抽回手。
“我暂时不想见你!”
说罢,举起地上的伞,踌躇了下,终没有回头,小跑进雨幕之中。
润玉也不追她,双手拢在胸口,过了半晌,山洞中响起一声短促的低哑笑声。
“呵——”
****纪念第十八条出现的分隔线****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小儿啊!”
圣医族虽隐世而居,但终归衣食住行脱不了与人间接壤,附近村镇的人但凡有点病痛都会到圣医族设在村镇上的据点求医。
圣医族为历练故,时常舍药医治百姓,随缘收一点药费,双方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锦觅见那村妇抱在怀中的孩子,赶紧上前拉下他衣襟,全身都已紫涨,一眼看过去便是中毒了。
“怎么了?好厉害的毒啊!被蛇咬了吗?”
那村妇抱着孩子跑了十几里山路,此刻全身汗湿瘫坐地上,双唇颤抖,又开始抽泣起来。
“我的孩儿啊——被他黑心肝的父亲丢到乱葬岗去了!”
锦觅收回手,思忖此小儿的脉象,心中暗叹:先天不足,本质孱弱,如今又中了尸毒,哪怕救回来也需用山参吊命。此处不产参,山参历来昂贵,如何是这样一个小小耕种农家能负担的起的!
且尸毒阴毒,若毒入肌理还能用外敷之法钓出,但看小孩儿皮色、伤口气味,怕已入血,惯用祛毒的虎狼药下去,这孩子身子骨受不住反而立刻丧了命!
锦觅顷刻脑中闪过多个药方,又一个接一个给抛了——药性都太过厉害,反而催了这孩子性命。
“我这里倒有一颗药能解尸毒,你敢不敢用?”
但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伶俐说道,锦觅抬头,便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站在她面前,摊开手,手中摆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丸乌黑的丹药。
“我可否尝尝?”
“此丸解毒采以毒攻毒之法,不怕反中毒,那便请吧。”
锦觅用指甲刮下一点药末,探入面巾之下,舔了舔——蛇胆、雷公藤、碧磷砂……还有些尝不出。
随后便惊觉鼻下一温,舌尖一舔竟然尝到血味!
好厉害的毒性!若非她尝过百草百毒,非顷刻毙命!
锦觅赶紧找了一颗解毒草,放进口中忍苦嚼了吞下。
“如此霸道的毒性,你简直是草菅人命!”
少年合上木盒,展开上书百无禁忌的折扇翻起白眼朝自己扇了扇。
“爱信不信,能保他一条命,毒不死。”
“人命哪能试来试去!你……你……”
“再不用药,他能拖过一时三刻,我便把两眼挖下来赔你。”
忆如作势往自己双眼比了比,再度掂了掂手掌,“你何不问问这孩子的母亲试不试呢?”
“试!只要能救我孩儿性命,我什么都试!就是要了我一条命都可以!”
“大婶,他这药毒的很!”
这就是她这等医者不懂穷人的心思了。不试百分百一个死字,试了还能博个一线生机,这等妇人爱子之心绝对会铤而走险。
“慢着——”忆如挪开木盒,挡住农妇探过来的手,朝锦觅眨眨眼,“你和我做个赌如何?”
“赌什么?”
忆如收起折扇抬起锦觅下巴,靠近她耳边故作轻佻的说:“这娃儿就算解了尸毒也要一根山参补身才能吊住命,恢复身体。若用了我的药,他死了,我赔你一条百年野山参,若不死……”
“我还出那条山参,十年生也够用了,但你要取下面巾,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样?”
哪里来的纨绔子弟!若是往日,有这等轻佻肆意之徒想窥探圣医族的女子,老早叫她们一人一棍子追出去老远了!
锦觅见那孩子气息渐弱,心一横,闭上眼点头。
“锦觅!”羌活见她被人调戏,立刻举起采药的药锄要挖上来。
锦觅赶紧将她拦在身后,大声劝道:“救人要紧。”
是啊,救人要紧……这妮子的没心没肺被人间一趟搅局,倒是生出点古道热肠来。果然论教孩子,还是凡人更胜一筹。
忆如抬臂将垂到胸前的头发撩到背后,扇子插入后领,蹲下身探看那孩子口舌,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将药丸捏去一半后抛入他口中,瞬间从手帕里取了一根参须,掐了一段塞入他舌下。
那孩子脸跟打翻了颜料铺子般红橙黄绿青蓝紫都变了一回,随后七窍里突然从细细一丝到流成一线,全是乌拉拉的黑色血珠子,三步远之外就闻到一股腥臭味。
围观的人群被熏倒,纷纷掩鼻退出十来步,只忆如和两个圣医族人还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黑血流的越多,这孩子皮肤紫涨仿佛跟着消退,慢慢恢复蜡黄脸色,身上冒出虚汗,也是腥臭无比。
待血停,锦觅上前再次把脉,沉吟半晌,方回过头咬牙道:“你那山参可说好了,不许抵赖!”
“自然,立字据为凭也无碍。”
既然有人送上山参,锦觅当即打开草屋药柜,折了五副药用草绳系好,另伸出一只手,朝忆如招了招。
忆如失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只指粗的山参放到她掌中。
“先开五副药,煎药时切两片参片进去,五碗水煎一碗水服用。待五日后过来我看看是否再换药方!”
“谢谢!都是仙人啊!谢谢!”那农妇抱着孩子连连朝两人磕头。
锦觅翻了个白眼,将忆如拉进草庐,合上门,将羌活关在门外候不管她在外面猛敲门,闭上眼用力扯下面巾。
“我叫锦觅!繁花似锦觅安宁的锦觅!”
下一瞬,唇上一热,锦觅立刻双眼瞪成乌鸡眼,又觉唇上一湿。
忆如吐着舌尖,心中一声冷笑——哼,这丫头的初吻我夺了!气死你们一只死鸟,一条死鱼!
人间天上,无论历劫的火神还是回天值夜的夜神俱都背后一寒,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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