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白驹》:“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咚——
“公子觉得今日的茶水如何?”
“甚为可口,天宁禅寺后山的泉水果然是非常适合冲泡此茶。不知这茶可有什么名目?”
“不过后山随意打理的野茶树上产出,无名无姓。”
和尚脸上笑出细纹,显然对自己打理的茶树很有几分自豪。
“我一无名无姓之人配无名无姓之茶,甚妙。”
润玉端起茶碗,含笑再饮一口,双唇润红,脸颊染上粉色,举手投足更显公子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若他面的的不是个大和尚,而是其他凡人百姓,恐怕就此被迷惑了去也未可知——素来妖物最会惑人心,他如今这副身躯,一颦一笑间自带了丝原身修出的妖力而不自知。
白子、黑子渐渐占满棋枰,双方均不带杀气,如此一子接一子,竟然下成了一盘珍珑棋局。
润玉和和尚相视一笑,同时投子认输。
“棋能下成施主这般,失了意趣。但若和你相争,又是老衲破了戒,真是……唉……”
“我与大师均无争胜之心,亦无执念,只能下出此等棋局。”
“如此听来,公子实是入我佛门的好苗子。”
大师并非第一次如此打趣润玉,他笑了笑,再度满饮一口茶。
“还是与大师一同讨论茶经才是最大的意趣。”
咚——
忆如捂着胸口,烦躁地给自己打起扇子,但那阵躁郁实在烦人的很,砰咚砰咚失速的心跳撞得她肋骨生疼,脸色发青,唇色发白,一脸病入膏肓。
她脚下步速加快,滑溜地窜入拥挤人流间,甩下随同的丫鬟婆子,装作听不到对方叫声,甩开人后哒哒哒跑的飞快。
天宁禅寺日暮而鼓,刺史府和镇南王府均靠海,因此忆如若待在府中是听不到钟声的。
但她偏偏闲不住,今天好不容易白天清醒了过来,见那些丫鬟婆子捧了全新的衣裳首饰过来,将她围做一团,早已超过等闲待客之礼,叫她心里做下几分猜测后便闹着全不合她的喜好将东西都给扔到院子里去。
她虽动不了自己颈后的傀儡蛊,难不成还拿一个孤魂野鬼没辙?佛家愿力最好对付这等鬼灵,哪怕拼着全身不适她也要试试!
忆如身为女娲后裔,天生自带一股灵力护佑,哪里能轻易被鬼魂上身,因此她所读的闲书杂书里虽然有许多除灵镇邪之术,最笨的还是这类以愿力所克,但无奈她此身暂解不了傀儡蛊,其他方法定会惊动太妃,也只能用笨办法逼出鬼灵审讯之才能解她困局。
天宁禅寺每次必然敲满七七四十九次,第一声震得她心头鼓噪,第二响头痛欲裂,第三响、第四响……
“啊——!!!”
忆如分不清惨叫到底是她发出的,还是那上身女鬼,待她全身冷汗靠在墙上,抹去脸上快把她双眼糊住的汗珠,才带着几分不满与迁怒瞪向躲在树荫下满脸惧怕躲避阳光烧灼的阴魂。
忆如打开刷成黑色的油纸伞,遮到女鬼头上。
“普通鬼魂能忍到一十八响便要赞一声豪杰,你到底有何心愿未了,竟然忍到六六之数才脱了我的肉身?”
女鬼吓得不轻,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混不像偏执成狂全无理智的模样——若无执念,鬼不可能侵人身,一旦犯了这条戒令,沾染生人气息,此鬼便算斩断了自身轮回之力,只有魂飞魄散或永镇忘川两条路走。
“太妃如何哄骗了你,叫你走上这条不归路。”
忆如见女鬼姿容秀美,身上气息干净,并无任何害人迹象,唯有一抹桃红缠绕身畔,垂眸打量自己小指,果见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分做两股牵在她和女鬼身上。
“竟然是你?”
蹲下身仔细打量女鬼容貌,歪过头思索半晌才从脑子里挖出那抹水中倩影——原来这个女鬼她初入刺史府中时曾见过……当时还感慨她若看不穿,不下地府怕会化成一个因爱生恨的怨鬼,结果竟应在自己身上?!
“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场?”
那女鬼含泪笑了一声,跪地便拜她,倒叫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雨舒别无所望,唯挂心云霆少爷。”
“皮囊总归是我的,你早晚有一天得还。到那一日,恐怕便是鬼差将你拘捕投入忘川,永世镇压受苦之时。”
忆如弯起小指,勾了勾,那红线薄如细丝,隐隐泛一层金光,倒叫她有些吃惊——明明已是生死茫茫两不见的命途,却牵了三生姻缘,可怜也可叹。
“……你是求个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准我心情好,能配合你呢?”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已是改了主意。
三生姻缘必定有其缘由,指不定她便是其中不能缺的一环呢。
反正她只是半个中原人,还不满十四岁,难不成那云霆真能立下婚书娶了她?不过是为这两个痴男怨女牵牵线,了结因果,说不准应了这三世姻缘还能尝尝什么甜头。
圣姑一贯教导她顺心而为,因女娲血脉,她自会顺着最合天意的选择行事,为自己累积功德。
冥冥中她便觉得这事亏不了——
舒雨怔怔望着少女不带喜怒,只带好奇的双眸,半晌含泪而笑。
“多谢姑娘成全。”
铃铛响了——
润玉循着声音找着那出处,便见到与他隔着两座桥的少女挽起帷帽朝他的方向望了眼,随后便无动于衷地回过头,神情冷漠,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陌生。
雨舒捂着鼓动的心口,脸上浮现薄红,软软地靠在丫鬟身上。
“回去吧,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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