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鬼,克罗诺斯?时间之神?什么博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涉及到我知识盲区了,我想到大脑冒烟,也捋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积蓄了一会儿小宇宙,甩手就是一坨星辰傀儡线,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面前这个人有发自灵魂的生理性厌恶。
杳马状似十分悲痛地摇着头,像拨开蛛网一样把它们从面前拂走,并抓住了我的手,见鬼的怎么冥界是个人就比我手劲大,挣扎了两下,他纹丝不动,我自闭了,选择成为一个失去梦想的木头人。
“米诺斯大人啊,您向来喜欢以傀儡师的身份自居,用着指尖的丝线肆意搅动着他人的生命——”杳马拉长了声音,“怎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也已经变成了在掌上起舞的木偶戏呢?”
我呆了一下,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诞的猜想,我抓住了灵感的尾巴:“你——难道——难道……!?”但那个念头一闪而逝,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刻意露出了一个好像似乎大概明白了什么的表情,输人不输阵嘛。
“别误会了。”他比艾亚哥斯还要喜怒无常,霎时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全身肌肉绷紧,直觉在拼命地呐喊快躲开快躲开,用尽了全部力气,在最后一刻扭开了身体,锋锐的黑刃从虚空中毫无预兆地滑了出来,看起来轻轻巧巧并无威胁,却瞬间的在我的左侧腹割开了一道口子,冥衣好像不存在一般,没能帮我挡下一点伤害。
“你很碍事啊,小魔星?”我把涌上来的一口血吞回肚子里,冷眼看着他神色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做了噩梦一般开始喃喃自语,“可恶的克罗诺斯……白羊座那里还不够,连哈迪斯这边都要阻碍我,不可饶恕!不可原谅!早晚有一天,我要扭断他的脖子,把他的一切据为己有,哈哈哈……”
“咳、你他妈中病毒了吗?”血腥味重到我不想呼吸,甚至感觉此时一咧嘴差不多能露出一口红牙,吓哭一打小朋友,对于他这种宕机行为,我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不耐烦,“你要说就说清楚,动不动发疯,飙戏飙上瘾了?”
“好啊,如你所愿。”
杳马显然是一个表现欲很强的人,从恶劣的性格加上话很多这个角度来看,他肯定属于那种没有朋友的类型,又一次被迫空间转移的我恶毒地想道。腹部的伤口受到压迫,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内脏都要被挤出去了,但还好场面没变得过于重口,只是大量的失血让人头重脚轻,眼前发黑,还有幻视的星星冒出来,耳鸣钻进脑子里的同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哇——!米诺斯!?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啊!仰面躺在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板上,我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睁开了眼睛,周遭的景色十分陌生,天花板上有虚幻而美丽的星体在缓缓移动,可靠的小宇宙告诉我,我并没有离开星之魔宫,那么这里只能是我唯一没有进入过的……天王星宫。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我扫视了一下周围,老熟人潘多拉、萨莎和天马都在,我这种躺着瞬移的出场方式可能把他们吓着了,三个人都是一脸震惊。对面站着一个身穿我根本不认识的冥衣的女人,杳马正面带微笑不着痕迹地化身魔术贴往她身上靠,让我整个人都裂了的是,天马冲着这个女人喊了一声妈。
“……”我两步移到天马旁边,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指了指杳马,“这玩意真是你爸?”
他面露复杂,额头冒汗,看起来十分想要否认,但是最终用忍辱负重的表情点了点头,并热情的向我介绍了他的母亲——天王星宫的守护者,自称‘夜枭的帕蒂塔’的女性冥斗士。
“你们到底想搞什么鬼?”我觉得杳马想给人看的肯定不是温馨的亲情剧,这种奇妙的一家三口团圆现场让我忍不住发出了灵魂的疑问,憋了一肚子火不说,现在我只觉得他在挑战我花了两天时间背下来的冥界人物资料,“哈?108魔星里又什么时候有了夜枭?你们是不是欺负哈迪斯老年痴呆记不清属下名字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杳马打了个响指,像是要回答在场的所有人内心的疑问一般,浅灰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空气中,两米之外人畜不分,视野遮盖力比三级雾霾还厉害,面前出现了一面如同镜子般的水幕,随着波纹的晃动,无数的片段和画面一闪而过:
——我看见了年轻的杳马,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帕蒂塔,她的臂弯中轻轻环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孩;又看到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她踮起脚,望着那个婴儿,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帕蒂塔低下头,唤她潘多拉小姐。
圣衣摩擦的声音响起,天马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张大了嘴巴,脸上有惊异、怀念交织出来的神色,萨莎回过神来,担忧的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这样温馨的场景并不太多,很快,本应顺利降生的哈迪斯的灵魂不翼而飞,城堡被死亡笼罩,愤怒的双子神催促着绝望的潘多拉一刻不停地追杀着抱着天马出逃的帕蒂塔。
“欺神的罪人!”
“你把我的弟弟藏到哪去了!?”
那是雪夜,寒风在尖啸,自然的馈赠掩埋了真相,直到小女孩手中的武器贯穿了女人的身体。
我身后的潘多拉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三叉戟如画面中一样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尽管这一刻没有脚下蜿蜒而出的鲜血,她还是弯下腰,痛苦地捂住了头。天马又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扶她起来,但踌躇了两秒,还是站住没有动。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个?”她喃喃低语,逐渐变成大声的嘶喊,“她偷走了我最重要的弟弟,我有什么错!?”
“十多年前的海因斯坦城,可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啊。”杳马充满怀念地喟叹道,身穿冥衣的女人似乎有所不忍,闭上了双眼,他温情地描摹着帕蒂塔的眉目,“全都错了啊,潘多拉小姐!因为带走了你最最珍视的哈迪斯大人灵魂的,是•我•哟!”
“可怜的小帕蒂塔,那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月朗星稀,不知名的城镇中,低矮的房屋上,杳马穿着燕尾服,却像一个小丑,他奔跑在夜色中,无声无息,跃起的瞬间,怀抱里的什么东西显露了出来。那并不是人类的幼崽,裹在像模像样的襁褓中,一个漆黑而深邃,如无法探知的宇宙尽头,又似万米以下静谧的海洋般的灵魂。
“是你?你不是魔星吗?你怎么敢这么对待哈迪斯?”难怪圣战开始前,冥界寻找自己的主君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连一向稳坐幕后的死神和睡神都亲自出动,原来是因为他并没有降生在该在的地方,还占领了人类的躯壳,被藏匿到了无人所知的角落,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甚至还把自己的儿子一起打包送去孤儿院?”
“主角当然要待在另一个主角身边不是吗?”他用打开礼物盒的小孩一般惊喜的语气回答,“弑神的灵魂与像个人类一般长大的哈迪斯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才能谱写出最有趣的故事啊!”
“但是呢,就连我也没想到,尊贵的女神,雅典娜阁下居然会舍弃在圣域受人敬仰的身份,主动降生为宿敌的妹妹呢,这就是您的智慧吗?不错的计谋嘛,差一点就让你成功了……真是过分啊,妄想破坏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舞台!”
“计谋?你在说什么?”萨莎身着普通的衣裙,身上没有一丝小宇宙,手持黄金杖毫不畏惧,此时此刻,她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在孤儿院中度过的童年,是让我感到十分幸福的回忆,不管是作为萨莎,还是雅典娜,就算今时今日站在这里,手中连微薄的希望也握不住,我依旧能告诉你,我绝无一丝后悔。”
“失败了?有什么关系,正因如此,我才能以一个普通少女的角度,看到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还是渺小如蝼蚁的,只有活着这件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用自己的方式不停向前迈进着的——任何人,哈迪斯亦或者是你,都没有资格剥夺、扭曲人类生存的权利!”
“萨莎!”天马握住了她的手,刚才的动摇似乎一瞬间都消失了,“正如萨莎所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的阴谋!”
杳马被这一番发言镇住,顿了一会儿,才发出了一阵畅快的大笑,潘多拉蹲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整个天王星宫流动着冷冽而沉默的雾,吸进肺里像吞下了西伯利亚千年不化的冰,只有杳马的笑声回荡着。我心底对他的恶劣评价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冷漠的问:“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笑得完全停不下来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捂着肚子,坚持要把独角戏唱完,就在我满心希望他能像搞笑动画里一样把肚皮笑破时,杳马终于又开口了,“我问你,你来自哪里?觉醒为魔星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来自——”对于掉马这件事,我已经没有波动了,思考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嘴边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大脑按了静音键。
我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我知道这届圣战是一部叫做《圣斗士星矢》的漫画里仅仅提到只言片语的前代们的故事,但我是从哪里知道的?在成为‘米诺斯’之前,我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它像是被一块橡皮擦抹掉了一般,只留下了模模糊糊的痕迹,名字?模样?双亲?生活在哪里?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全部、全部都是像被晕开的墨迹一样看不真切。
“哦呀?回答呢——”杳马凑到我面前,睁大了双眼,表情疑惑,“难道说~是想不起来吗?”
“呃……?”我偏开头,后退了几步撞到墙,沦落到和潘多拉一样的下场,抱头跪地,怀疑人生。但不论我如何努力地去思考,都无法回答杳马发出的两个十分简单的疑问,我来自未来吗?我到底是谁?只是意外死亡的孤魂野鬼?那样的话为什么我会代替原本的天贵星,成为冥府的判官呢?
“让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他像发表获奖感言似的,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一圈,双臂大张,做出一个拥抱天空的姿势,高声宣布,“因为你——正是米诺斯本人啊!”
!?!?!?
轰的一声,我听到了自己脑内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仿佛打开了禁忌的闸门,汹涌的洪水顷刻间冲击着我的神经,一发不可收拾。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无法控制地呕出了大口大口的血,但并不觉得哪里痛,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很久很久以前,是谁信步穿过克里特王宫内祭坛前的小路,又在冥界灰暗的天空下举目四望?是谁曾经跪在哈迪斯的脚下,向他宣誓永恒的忠诚?
——那个人有着银白的长发和金色的双瞳,那是我自己。
之后到底走过了多漫长的年岁?数百、数千年,日复一日地审判着亡者的魂魄,一次又一次地在冥王的命令下对着人类挥舞着镰刀一般的丝线……并以此为乐。在战争中践踏生命、又在法庭上念诵公正,这是我,本该带着这份记忆和感情觉醒于魔星之下的冥斗士,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忘记了这些,摇摆不定,仅仅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倒霉鬼呢?
我听见好像有谁在惨叫,回过神来,发现是我自己的声音。
短暂又漫长的折磨之后,最后留在视网膜内的是一个温柔优雅的女人,她慵懒而随意的靠在花园的软塌上,阳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那是这一世、这具身体的母亲。
就是在那一天,时间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命运打了个结,虚空中有一道神明的声音,无法辨别是从哪里传来,它从双耳钻进身体,带走了灵魂,留下了一个空洞的躯壳。我忘记了应该记得的一切,应该履行的使命,甚至包括万岛之国的海岸线上溅起的海中泡沫,和挪威枫树下流淌的光晕,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有满地的尸体,潘多拉站在面前说:“终于觉醒了啊,冥界三巨头之一,天贵星狮鹫的米诺斯。”
你该不会忘记你真正的职责吧?
我掐断了所有洗脑循环一般播放个不停的幻灯片,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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