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隐从朦胧中醒来,眯着眼不满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往被子里钻,无意识地蹭了两下。
时归在一旁眯着眼,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
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才7点,沈隐还在酣睡,可他,已经醒了一个多小时了。
原因无他,旁边这人睡相极差,这么大一张床,原本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并且隔得很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挤到一床被子里了。
直到五点多,时归被冻醒,才发现沈隐的棉被掉到了地上,而自己的被子被抢去了大半。
时归起床捡起被子,愤愤地往沈隐身上丢。
他去洗漱一番,去了客厅。
一走进客厅,那种让人心惊的冷冽气息又扑面而来。他打开窗,初秋的早晨气温不高,雨后的天仍然阴着,乌云层叠,显然还有雨。
时归坐在沙发上,无聊得不行,盯着卧室门出了会儿神,莫名地想起昨天沈隐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直男的事情,忍不住笑了笑。
*
天光透亮。
沈隐迷迷糊糊醒来,眼睛睁开又闭上,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摸了摸。
突然间他骤然睁大眼,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彻底清醒。
时归唇角勾着怎么也压不了的笑,将脸埋在枕头里拼命忍了忍,才慢慢转过头佯装刚醒,声音低柔:“你醒了?”
沈隐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时归,害怕地说:“……你……衣服……呢?”
时归茫然地看着同样衣衫不整的沈隐,眼眨的无辜。
沈隐空空吞咽了一下,不可思议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自己的长袖睡衣还皱皱巴巴穿在身上,同样刚醒的时归却几乎被脱光了,而刚刚……他醒来的时候手绝对是搭在时归身上的。
时归尴尬地别过有些红的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隐几乎是一下就确认自己是个禽兽了。
他有点不敢看时归,虽然他自认为很直,但也无法否认时归的确很漂亮。
时归这个人,好像深知自己长得好是件有攻击性的事情,所以常常用极其柔和友好的气息去压抑那种天生的气场,以至于陌生人见他第一面时也是如沐春风。
但如果凑近了观察他,会发现他五官无一不是照着美人的标准长的,而刀刻般面部轮廓和高挺的鼻梁又生生给这张脸添了浓厚的男性色彩。
沈隐虽然常与他近距离相处但很少意识到这一点,至少,在这个时刻之前,他没太注意对方的美貌。
然而在这个男性晨起的关键的时间,在床这么具有象征性的地点,对方白皙的皮肤就这么暴露在眼前,他实在很难不注意到。
沈隐恶狠狠瞪了自己某个部位一眼,心道你他娘的有点直男的自觉好吗!
时归逗他逗够了,转过脸准备解释时,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沈隐感受到他的视线仓皇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万分尴尬又沮丧地把被子一把扯过来死死挡住自己,但他手劲儿没控制好,把搭在时归身上那少得可怜的一角被子也拉了过来。
冷气刺得时归一僵,到嘴边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了,加上沈隐这种欲盖弥彰的反应,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只狐狸精。
时归迅速从床上起来,捡起地上的睡衣套上,拼命找理由道:“好热。”
沈隐几乎被这句话点着了,他目瞪口呆地干笑了两声,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跑了。
时归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颊,暗骂了一句,怎么他想干掉坏事就这么难?这最后还是自己尴尬咯?
两人绝口不提早上的事,换了衣服出门吃饭。时归昨天直接来的沈隐家,现在穿的都是沈隐的衣服。
早上时归在他衣帽间看了看,总觉得沈隐的衣服像是谁给他寄的每季新品,根本不知道他的喜好所以就什么都买,但沈隐明显只穿同一个类型的衣服,剩下一些款挂在那儿标签都没拆。
沈隐原本是拿了自己穿过的一套给他,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对,才让他自己进去找。
“我们吃了饭去哪儿?”
听见沈隐叫他,时归回神。
说起来这也是个小长假,很适合出去玩,时归想了想,“你想在市内转转吗?以前有没有来过A市?”
沈隐笑:“我在A市出生的啊,上小学才去B市的。不过很多年没回来了,感觉变化挺大。”
时归:“那我们先去你小时候去过的地方还是去新开发的地方?”
“都行。听你的。”沈隐无所谓。
时归尽职尽责当起了导游,假期带着沈隐把有意思的街巷全走了一遍,完美避开了人挤人的景点。
太阳终于在已经下了两天的雨的A市露面。
“这儿没怎么变。”
时归咬着吸管看人,眼神有些懒,像只无所事事的猫。
今天两人在北湖景区转了一会儿,已经累得坐在咖啡馆里休息了。
咖啡馆地理位置好,开在湖边商区,面朝北朝,两人在室外坐着,惬意地晒夕阳。
九月还热,但雨后风里已带上了凉意。
傍晚的风丝丝缕缕,往人的指缝里钻。
沈隐手上拿着杯热饮,看着戳冰沙戳得开心的时归发呆。
时归面朝太阳坐着,也不嫌晒,看人的时候就微微眯眼。
夕阳的光染得他脸上一层浅红。
沈隐逆着光,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忽然道:“时归,这种感觉……算不算,安稳?”
时归停下手上的动作,心里颤了一下,去看沈隐,漂亮的眼睛里盛着茫然。
许久才说:“是这种老年人的生活方式让你厌倦了吗?”
沈隐噗嗤一声,笑得格外生动:“你是活得挺老年人的。”
时归弯了弯眼睛:“我觉得挺好,春天踏青,夏天游泳,秋天登高,冬天……哦,A市不怎么下雪。”
“喜欢下雪吗?”
“没有南方人能够拒绝得了雪的魅力。”时归分外诚恳地说,“我小时候去北方,看见雪就疯了,疯了十几天,后来我妈先带我回来了。”
“为什么?”
“怕我真疯了呗。”时归又开始戳杯子里的碎冰。
沈隐听着好笑,难以想象时归这么淡定一个人疯起来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期待。
没听见对方说话,时归看了过去。
沈隐确实体质特殊,时归都怀疑他是虚的。虽说晚上气温会降一些,但也仅仅是微凉,他却已经要带着针织衫出门了。
此时夕阳的余晖给这人和披在他身上的浅灰色针织衫镀了层光,显得人柔和了不少,像是硬生生将他身上那些冰冷的气息蒸发了,剩下了他内在的、平时隐藏的随和。
他其实是这样的吗?
时归也不知道。
北湖是A市有名的景区,位于市区,非常方便市民游玩,假期最后一天,湖边散步的居民也不少。
沈隐的目光又放回这种让人心生暖意的生活场景上,唇角微微弯起,觉得很惬意。
放在桌上的手机微震,沈隐凑过去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时归一眼。
时归轻轻抿着唇,目光探寻。
沈隐按下通话键:“姐。”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隐突然站起来,略有些激动的左右看了看,继而道:“在北湖,你在哪?我来找你!”
“好,那我定位发给你。”
“拜拜。”沈隐挂了电话,有些兴奋地看向时归:“我姐来A市了!”
时归也站起来:“嗯,那我刚好回家。”
沈隐一愣,脱口道:“为什么?”
时归想说你们姐弟久别重逢,不是会有很多话说么,他在场怎么说得尽兴?而且沈隐家就一张床,那个格局他们挤挤还行,有姐姐在肯定不方便。
但沈隐眼里划过的失落的不是假的,他只好问:“方便带上我吗?”
“方便啊,不是说明天一起上学吗?”沈隐道。
这确实是两人昨天说好的,因为时归家人要明天才回来。
时归一想,其他什么都没说,只说好。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远远在路边停下,沈隐做了个深呼吸,看得时归都愣了,然后拉着时归上车。
关上车门,沈隐打了声招呼:“姐。”
时归脸上扬着笑,跟着说:“姐姐好,我是时归。”
驾驶座的女生闻言转过头来,眼眸中不带丝毫情绪,淡淡地点头:“沈译。”
沈译声音清冷,配上那张虽然美得犹如雕塑的脸,让人瞬间提不起任何与之交谈的兴趣。
这还是时归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美人,却又觉得熟悉,这不就是面对别人时的沈隐么。
沈译看起来对久未见面的弟弟没什么感情,目光从时归那儿流转到沈隐的针织衫上,只一眼便移开。
“想吃什么?”沈译纤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问道。
沈隐道:“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时归从后视镜看,沈译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却答:“时归是A市人吗?你定。”
注意力完全放在沈译身上的沈隐像是才意识到他拉着人上车了一样,扭头看向时归。
“行,附近有家私房菜,去那儿吧。”时归说着拿出手机不知联系了什么人,给沈译指路。
直到几人到店门口,沈译才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的两个大男孩一眼。
时归与她目光相接,总觉得这个姐姐跟他印象中接触过的所有姐姐都不太一样,而且这对姐弟的关系也很生疏。
说生疏可能不贴切,沈隐那种目光胶着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看得时归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个空气。
那何必叫上他一起吃饭?
难免有些被怠慢的恼火。
沈译道:“这家店需要预定吧?”
时归浅笑:“我订了。”
“10分钟前订也可以?”
时归莫名觉得她并不真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订到的,但还是礼貌地回答:“请一位叔叔帮忙了。”
话音刚落,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热情地一把揽过时归,说:“阿时,今天怎么想起叔叔了?”
时归道:“一位姐姐过来,只好临时麻烦您了。”
“说什么麻烦!”男人跟时归说完,换上惯常的圆滑表情,对着剩下的两人道,“二位里面请。”
他目光在沈译脸上停顿了一下,沈译微微扬眉,浅淡地看了他一眼。
走进包厢时,男人皱眉,像是抓住了记忆中一个微小的尾巴,忽然问道:“这位是沈小姐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