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猫与恶魔
***2月2日,梦境
“ねこ どこ行った ねこ どこ行った ”(猫咪在哪里,猫咪在哪里)
“あら たんすの上よ ” (猫咪跳到衣橱上了啦)
“ほら ねむってる まあ ねむってる ” (哎呀在睡觉,猫咪在睡觉)
“ほら おひさま わらってる ”(你看太阳都在呵呵笑)
——“ほら お……ひさま わ、わら……”
理解有些迟钝的男孩学记不住新教的歌词遭到了幼稚园其他同学的嘲笑,细心的幼稚园教师阻止了孩子们并尝试帮助男孩效果却适得其反。
午饭时间的音乐室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他用小小的手紧紧抓着衣角,说着忍住不能哭的,琥珀色大眼睛还是泛出了泪光。
早春午后不算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上孩子们折纸作品打到的窗台上,一只通身橘黄的大猫咪蹲踞在上面,悠闲地舔着爪子。
窗帘后的微风抚动了发旧的晴天娃娃,挂件发出的清脆声响惊动了猫咪,它敏捷地向前一跃,跳到了墙壁边孩子们的更衣柜上。
『猫咪跳到衣橱上了啦
哎呀在睡觉,猫咪在睡觉
你看太阳都在呵呵笑』
“猫咪?”
虽然这个孩子会害怕普通的小狗,但体型好大的猫咪灵活的动作和如儿歌里一致的描述也让他感到了小小的好奇。
趴在高处安全的角落的黄猫咪睁眼看着男孩,竖瞳对上了琥珀。
……
“阿啦,纲君,要带着ひ酱(意为太阳光)一起去奶奶家吗?”
“嗯,妈妈!”
暖棕色头发的男孩抱着一只同色的大猫咪笑得开心。
“公车上不让带猫咪,要把它好好藏在包包里哦~”
……
“咳咳……”
灰尘满天的藏画地下室,被打破封印而传来的诡谲笑声吓哭了男孩,来了老家后很不亲人只在院子里玩的黄猫像是感应到了小主人的遭遇冲了进来。
猫爪划过木板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大只又灵巧的躯体咚地一下跳入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
所有的危险都来源于正以飘忽不定的雾气逐渐成形的男子,大只的黄□□咪耸立起全身的毛发,朝雾气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吼叫。
“……”
“Nufufu~真是吵人的猫咪。”
“那个预言家还真是狠毒,没想到我会被这幅画救了。”
这位凭空出现的男人有些恼怒地喃喃着,没有人知道,以他的精神年龄已经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原来的身体早已腐去,为了延续精神他太多数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化形会消耗他很多的力量,一般而言他会选择去借用一下别人的身体。
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男人转身看向困了自己许久,被闯进来的男孩现出原迹打破封印的那副画,没过多久便情绪反复地皱起了眉头。
“啧啧啧,真是令人厌恶的手笔。”
不想再继续探究那画,他活动了一下幻化出来的身体感觉有些吃力,周围的雾气在空中扑闪了一下,烦闷间看向了还在不停地朝他发出威胁吼叫的黄猫。
“ひ酱……”极度害怕中的男孩好像听到了自己收养的猫咪的叫声,他小声地唤了猫咪的名字,却不知自己在这之后会因为眼前这位幻术师的借用和干涉而在潜意识中忘记它。
“……看来接下来,需要寻找新的寄主呢。”男人的声音透着诡谲。
黄猫被不知什么力量腾空抓了起来,从肉爪里伸出的尖指甲扑到的都是虚幻不存在实体的空气。
“这只猫的适配度还不错。”
***2月9日,梦境
“哥哥,大黄就在前面!”
叮咚滴落的雨丝黏湿了空气,混着泥土中突然活跃起来的菌类产生的特殊气味,两个小小的孩子一人撑着一把黑伞,笨拙地躲避着脚下的泥泞前进着。
跟在后面的小男孩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午饭吃剩的鱼骨。
午餐时孩子看到了院子里徘徊的猫咪,盯着妈妈夹来的鱼块眨了眨眼,挥动两下筷子假装吃了鱼肉自以为没有被大人发现,实际上已经偷偷藏把肉进了鱼骨堆里,准备喂给大概是因为闻到饭香味一直没有离开的黄猫。
“妈妈,奶奶!我们出去喂猫啦!”
“外面下雨了,带上门口的伞慢一点哦~”
通身橘黄色的狸花猫很大只也很能吃,女孩专注地看着猫咪进食的样子,然而不过一会,猫咪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浑身打了个颤,立刻丢下嘴里还黏着鱼肉的鱼刺夺门而逃。
两个小孩子对视了一下便追了过去,本来差点跟丢,却见黄猫在拐角前一个踉跄,身影停顿了半晌,才继续向前跑走,速度也放慢了很多。
孩子们追着猫跑出了不算近的距离,雨丝随风滑落,时间的流速似乎变缓了。
男孩看着那只猫跑入了长长的石阶路,路边是古旧而发锈的石灯,石头青苔盖顶,在雨中显得更加湿重,而灯孔里的蜡早已耗尽,使石灯更像一只只蹲在路边的石头怪的眼睛。
他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立刻感觉双腿发软不敢继续上前迈台阶了,当他好不容易从自己吓自己的恐惧中缓和回来,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堂妹和那只黄猫了。
“……千姬?”
这时的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下愈大了,天气像突然变了脸,四周渐渐阴沉起来。
男孩沿着石阶路卖力地向前跑,他尝试喊着女孩的名字,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被巨大的雨珠打得哗哗作响,但他还是紧紧攥着袋子怕猫咪失去食物,可惜孩子的脚步有些笨拙,最后因为不小心脚下一滑,身体磕到石阶上,手里的伞和食物袋子都滑出了好远。
好痛……忍着眼泪趴在地上缓了好久的男孩终于仰了仰头,却发现不远处几个晃动的人影。
“喂,你听不懂人话吗?把伞借给我们,我们几个还没吃午饭都要饿坏了!”
三个十多岁的男孩围着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的小女孩,女孩被他们吓得不敢动怔在原地,而一旁正躲在草丛里的黄猫露出了氤氲在雨雾里的眼睛。
男孩一惊,马上忍痛从地上站了起来,膝盖上磕了些红肿,混着地上的泥水,那些颜色从小腿上滑落下来,他捡起东西,向几人的方向拼力地跑去。
雨,如瀑的大雨,倾泻而下的不停歇的大雨,狂暴得几乎要淹没整个世界。
三个男生见雨势太猛,开始动手抢伞,而在拥挤之中,女孩的胸腔意外被几人拉扯着的伞戳到,她猛地吃痛张开口呼吸却仰面吸入了大滴冰冷的雨水,混着男孩子们装酷从大人那里偷来的烟草的刺激味道。
女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唰地苍白,在急促的喘息和剧烈咳嗽的声讨中几个本来还跋扈的男生慌了神,他们不知所措地吐了几句粗言鄙语后选择拔腿就跑,最前面的的跑了两步后不忘回头捡起来没拿稳掉到地上的伞。
幼小的孩童失措在道路中,呼喊的声音穿不过倾盆的巨响。
“千姬?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雨水狠狠地跌落到坚硬的石阶上,如千钧重又猝然溅开,然后隐没到升起的浑浊水柱中。
男孩抱着突然呼吸困难的女孩,巨大的雨滴打到他身上,看起来非常重。
黄色的猫咪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它猛摇身子抖落毛发上的叶片,沉重雨水争先恐后地往它身上落,而这次却无法淋湿它了。
因为所有的雨柱在碰到它黄色的皮毛前,都神奇又诡异地化成了水雾。
这只猫就这样抬步慢慢地向两人的方向走,然后安静地坐在了他们的旁边,根本感觉不到雨势之大。
男孩的注意力被身边黄猫吸引,为女孩遮雨的手停在半空。
“……”
我好像,好久前就见过这只猫咪,毛发温暖得像太阳光一样,啊嘞,为什么想哭呢?
为什么呢?
它的身上都是雾呢,好奇怪呢,就像,就像……
琥珀色的瞳孔收紧又缓缓地颤动,雨水的碰撞氤氲起水汽,朦胧了视线。
男孩围着,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紧咬着的嘴唇嚅嗫了一下,才发出了声音。
“猫咪先生……”他在水雾中尝试张开了口,声音却脱口而出,鬼使神差地,似乎这只一直盯着他们看的猫咪能够听懂他的话。
“不,画卷先生……”
猫瞳在雨雾中泛出瑰丽的光芒,如此大的雨竟然丝毫浇不到它的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
男孩激动地大喊着,突来的白色的光镀到了他身上,天边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惊动了压抑着的天地万物。
黄猫无动于衷,怕雷不断颤抖的男孩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嘲笑般的叹息,自从在地下室遇鬼后就一直缠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息此时异常浓郁并迸发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
猫咪并没有说话,仅仅是用那双竖瞳凝视着他,而诡异的男人的声音是直接传入脑海中的,尽管男孩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猫咪但真的听到猫咪说话还是有些害怕。
“一直……一直知道,害怕,有人在说话……”男孩一顿一顿地解释着,小孩子总会相信有鬼灵精怪的存在。
他抹去砸到眼眶上生痛的雨水,努力保护着状态越来越不好的堂妹不被雨淋得更严重。
“求求你!救救……”
他知道他需要马上带堂妹去医院,可他甚至根本没有力气走动,暴雨砸得他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失去知觉。
雨水冲撞着台阶哗啦哗啦。
“Nufufu……我为什么要救她?”
脑海里传进来的声音邪魅而可怕,同时冰冷得很。
“求求你……拜托……”
“……”
焦急地快要哭出来的男孩终于下决心并拼尽力气站了起来,咬牙抱起三岁的妹妹冒雨前进,移动中打到身上的雨水却更有力了,他只感觉小腿僵硬而使不上劲,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摔倒前他拼死转了个身,把生病的女孩紧紧护在怀中。
大雨无情地击打在冰冷的石阶上,所有的花朵和枝叶都低头屈服,顽强的青苔也失去了光泽,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只猫毫发无伤。
“……”
“没有人告诉你,附身在猫身上的,一般都是恶魔吗?”
黄猫讽刺般地仰头看着淋到它身上后就弱化为水雾的大雨,它前行了几步,靠近了摔倒的那个孩子,却见点点温暖的橙色光芒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从额发间流向冰冷身体的火焰薄如羽翼,温柔地包裹住了他,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入了磕倒而流血的伤口,温暖的氲腾中男孩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救……”
像打破封口一样涌出的金光熠熠生辉,恍惚间好像穿越了一段光阴,刹那间灿烂如夏。
黄猫停在了原地。
“……将军和公主,我只救一个,你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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