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豆豆哑然，张开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三百年前，这个孩子，全身浴血的倒在她怀里，了无声息，任她多么伤心嘶喊，都没有再睁开双眼。
那一幕，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那种绝望感，即使过了三百年也仍是令她记忆犹新，那个时候她就发过誓，这一生，她都不会再伤害他，他要什么，她都会给他。
现在，他要她留下，留在他身边。
她该答应他的，可是……
“阿诺，我不想骗你，不能骗你。”连豆豆望着他，认真道：“我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
“就是你三番两次偷盗巫灵花，不惜暴露身份、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做的事么？”巫马诺言垂眸，声音平淡。
这个话题，看来他们注定逃不开，躲不掉。
连豆豆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是。阿诺，我想知道，祈莲一族的下落。”
巫马诺言全身一震。
“阿诺，你知道对不对？”连豆豆看着他。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醒了之后，不可能没有找过她，既然他要找她，就一定会想办法先找到祈莲。
但是从头到尾，他却对她半字都不提祈莲，这不可能。
除非，他什么都知道。
他明明知道，她最担忧的就是祈莲。
可是他既决定了不提，那么她再问，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既然如此，她便只能孤注一掷，盗得巫灵花，自己问出结果。
巫马诺言看着她:“我如果告诉你，之后呢？”
两人都不再说话。
她知道之后，一定会离开，去找祈莲。
而他，在知道她就是连杏后，绝不可能再让她离开。
“阿诺，告诉我祈莲的下落，不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我也答应你，绝不贪恋，我只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连豆豆举起右手，认真道：“我以祈莲连杏之名向九天神女发誓，只要祈莲无恙，我此后余生，定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地守着你，不死不灭，不离不弃！”
巫马诺言冷哼：“你的誓言，向来是做不得准的！”
连豆豆也不恼，只是低垂着双眸道：“阿诺，三百年了，我的族人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我不指望他们还能活着，不指望他们还能原谅我，甚至不指望我还能找到他们的转世，我只是，只是想看他们一眼罢了。”
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如何——只是如此而已。
巫马诺言双手紧握成拳：“……连杏，我不能答应你。”
连豆豆起身，张开双手，任漫天杏花从天飘落，花雨中，她忧伤地开口：“阿诺，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只是一介普通的人类，没有仙骨，没有灵力，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区区一头人间野兽便能要了我半条性命，天大地大，可是我却无从可去。”
“三百年前，我被逐出祈莲，从此再没见过我阿娘一面，我……”
想起阿娘，连豆豆眼中不禁氤氲出水汽，三百年前，她甚至答应过连墨，一定会再回去。
巫马诺言望着花雨中的她，狠狠地，狠狠地，握紧了双拳。
“我从来没有如此庆幸，你们不是人类。所以你们才能够活得足够的长，活到我回来。”
连豆豆闭上双眼，复又睁开，苦笑道：“可是我的族人却等不到我了，我阿娘、连墨、连歌、连舞……她们都等不到我了。”
三百年，对于人类来说，那是怎样的光阴。
三百年来，那一幕总是折磨着她。
大雨中，她跪在城门前，朝门内高阁上那人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雨中，她嘶哑着声音，含泪说道：“连杏不孝！拜别娘亲！！！”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会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是有多么不孝，才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阿诺，我想我阿娘，我想连墨，她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连豆豆的泪流了下来。
“我也是你的亲人。”巫马诺言走至她身边抱住她，轻声道：“连杏，你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半晌，她闭上双眼，缓缓低语：“可是阿诺，祈莲，是我的家啊……”
“可是阿诺，她，是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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