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木冠军

    早课的钟声已经响过了,太阳还没出来。

    校长还没来。

    苏小笼见时机良好,一唱三叹变了调地做完了检讨,又火速冲下台。

    反应慢的,估计都没有注意到他们。骆乔方站在植物学院的学生中间,手里扣着一只录声海螺,想偷录。还没等启动,苏小笼的声音已经像一阵疾风刮过去。

    完成之迅速,令人叹为观止。骆乔方手僵了一下,又默默把海螺收起来。

    每天的早课大同小异,只是今天有一年一度摘槐木果比赛,训导都是在为比赛做铺垫。

    比赛前的预备钟敲过三遍,大各学院组织着前往槐木果比赛区。

    每年的摘槐木果比赛都大同小异,苏小笼早上淋了雨,还被罚着抄校训——虽然她一个字没写,但她依然觉得元气大伤,有点没精打彩。

    比赛区热火朝天,各个学院的主力和啦啦队都到了,围着比赛区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圈。

    这是个全校都予以极大关注的比赛。因为槐木果极其难摘,每年生成,能够克制它的东西就会改变,也许前一年怕刮,施一阵大风就能摘下来一大片。第二年,就算你召唤来龙卷风,也可能只刮得下来一两只果子。

    如果你成功夺魁,就代表你的法术,武力,运气十分到家,极具含金量。这一整年,你,连带着所在学院其他同学,走路都可以昂着头,迈八字脚。

    其次,你摘下来的槐木果,可以免费供你们整个学院食用——这可是缓解施展法术过度,体力不足,最好的良品。要知道,平日里,一只槐木干果都需要十块虎皮币——苏小笼那只宝贝的不得了得手机也才值一块虎皮币而已。

    最后,你还可以得到图书馆最老的蛮蛮馆里,所有海螺免费借阅的机会。

    ——这其实是个鸡肋。因为往届冠军说,那些海螺早就死了,根本听不到任何东西。

    学校官方不置可否。

    大家也不在乎,反正仅冠军能够代表的荣誉和免费的槐木果,也足够让大家摩拳擦掌了。

    骆乔方被学生会的人喊走了,苏小笼懒得装精神,整个人慢腾腾晃晃荡荡,趿拉着鞋子跟在一众打了鸡血的人后面。

    宋勇和魏先进跟在她后面给她加油鼓劲,“小笼姐,加油,你看,今天比赛,隔壁工程学院的好几个主力都不在,咱们赢的机会大多了。”

    苏小笼一瞥,才发现工程学院平日里几个最聒噪的猴都不在。

    不在就不在吧,苏小笼又把目光懒洋洋地转回来,磨磨唧唧地进了划分好地比赛区域。

    其他参赛者都第一时间爬上树,各显本领,火烤,风刮,刀砍,想法设法摘下槐木果,陆陆续续往下扔了不少。苏小笼靠着随即抽签分给自己的那棵树,要死不活地唤出自己的红砖头,拿砖头敲树干,一副树上的果子你爱下来不下来的死样。

    砖头敲过六七下。

    吧嗒,一只槐木果落在苏小笼脚边。

    苏小笼的视线顺着第二只槐木果同时自由落体,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槐木果雨已经劈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卧槽,槐木果成精了!”苏小笼捂着被砸伤的脑袋,慌慌张张满地跳脚。

    不一会儿,落到地上的槐木果已经积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一片寂静,参赛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小笼和她脚边的一堆槐木果,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老大威武!”宋勇在环境学院的队伍里摇旗呐喊,刚一出声就迅速被同学院的人捂嘴,蒙眼,塞进一只黑袋子,只露出头,干脆利落地捆成了一个大粽子。其中以同学习垃圾处理专业的小伙伴们下手最为稳准狠,可见此刻十分学以致用。

    苏小笼身为一个人撑起整个学院的好汉,啦啦队——是肯定没有的,支持者——明面上也肯定是不可以存在的。

    于是大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比赛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蝉联N届冠军的工程学院各参赛者一瞧,赶快加紧速度,却纷纷消耗过度,一个个晕乎乎显出原形从树上摔下来。

    比赛结束了,苏小笼以106只槐木果的成绩获得冠军,甩开第二名98只槐木果。

    宋勇挣扎着从打包袋里钻出来,魏先进也与尤荣焉自愿当了搬运工,抱着那一袋子槐木果,像抱了一座小金库一样激动。

    苏小笼依然没多大精神。她没什么同院好友需要她来挣面子,至于她自己,就算平常,她走路也会昂着头迈八字脚。而且她会的是幻术,跟法术和武力搭不上什么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更可以忽略不计,能够用到槐木果的机会少之又少,自己吃还不如喂给她的红砖头吃实在——如果砖头确实能吃东西的话。

    至于图书馆的海螺……不早就说是鸡肋么?

    家大业大的工程学院得到一堆免费槐木果,那是锦上添花,看起来毫无威慑的苏小笼得到这些,那是怀璧其罪。

    拿了这么个冠军,除了收到一堆目光凝成的冷箭,以后还要小心提防有人使绊子偷东西,苏小笼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处。

    “宋勇,你看,这下可以让骆乔方好好瞧瞧,咱小笼姐可不是吃素的。”魏先进帮苏小笼扛着一只装了106只槐木果的麻袋,接受一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觉得很是得意。

    哦,差点忘了这个。

    她可记得骆乔方最好的成绩也才55只而已。

    嘿,终于打着你脸了吧。

    苏小笼终于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意义,把脑袋昂得更高了些,连带着鼻孔都在接受阳光的洗礼。苏小笼把头甩出了冲锋陷阵的气势,可惜这气势是往后的,顿时失了重心,吧唧一声,摔了。

    天旋地转,等苏小笼重新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张红肿难辨面目的脸,正在冲她笑。

    苏小笼唬了一跳,不知道对方这是怎么了。

    “你好。”连声音也有点模糊不清,让人不知道是男是女。

    苏小笼惊恐地看着来人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羞涩得近乎猥琐,“可以给我签个名嘛?”

    掐着本子的那双手倒是白皙修长漂亮得很,跟红肿成猪的这张脸实在是不匹配。

    苏小笼心惊胆战签完字,感觉手粘粘的,低头一看,一手的汗。

    再抬头,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谁啊这是?”

    宋勇顶着一张借阅证从地下飘上来,“小笼姐,你看,那个人落下的。”

    四四方方,中间贴着一张绿底白衣的电子照。照片里的人肤色白皙,眉毛不浓不密,眸中有水光,笑意盈盈,只是嘴唇略薄,还没有血色,透出几分病态来。

    照片旁边有几排个人信息。

    舒中满,大三,植物学院,嫁接专业。

    “跟骆乔方一个学院的呢?说不定他们认识,我们要不要把学生证转交给骆乔方?”魏先进在积极献策。

    “这个……”苏小笼沉默了。“行吧行吧,做做好事。”

    苏小笼是在食堂看到骆乔方的,她上一秒还在跟其他校友正常交流,下秒一跟骆乔方打招呼,不自觉就变换了语气,大声凶巴巴又全是不耐烦。

    “喂,你认不认识你们学院嫁接专业的舒中满。”

    十分装腔作势。

    像是巴不得通过这般语气告知其他人,要与骆乔方划清关系一样。

    色厉内荏的样子连一向迟钝的宋勇都觉得尴尬。

    骆乔方大概下午有木工制图课,臂间支着一本大画册,为了画图时看清楚更多细节,他还戴了一副金边圆框的眼镜。此刻看来,一双深灰色的眸子藏在后面,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透过镜片闪出零星的几点光,倒多了几分无辜来。

    苏小笼觉得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儿,鼓着气又催问了一遍。

    宋勇和魏先进两只嘴叽叽呱呱地替苏小笼做补充。

    骆乔方伸手把眼镜轻轻往上推了推,眸中略有疑惑,“舒中满?是有这么个人,有一门花木大课,我们专业是跟他们一起上的。”

    “不过……”骆乔方看苏小笼听得认真,又瞅了瞅她手上捏的那只借阅证,“明天就有那节课,我帮你还给他吧。”

    伸手轻轻抽走那只借阅证。

    苏小笼反应过来手指使劲,却掐了个空,忍不住撇了撇嘴,“行吧行吧。就交给你了。”

    转头唤宋勇和魏先进跟上,还是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做事靠不靠谱。”

    骆乔方盯着借阅证上的照片,眸中神色难辨。倒是旁边有同专业同学路过瞅见,禁不住好奇,“咦,这不是管□□班的舒中满嘛,我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看见他了。我听他舍友说,他父亲生病了,他就请假回家照顾去了……他借阅证怎么在你这儿?”

    该同学与舒中满宿舍斜对门,见他们天天研究植物的生殖属性,有时,还拿同宗未开蒙的幼苗做实验。遂给了他们专业这么个诨名。

    “无意中捡到的。”骆乔方手指一动,把借阅证夹在中指和食指间,塞进厚厚的画册里。“对了,你上个星期跟我说,你在后山撞了邪,那个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话痨同学大概是难得见有人愿意主动听故事,双目都要迸出光,“哎哟兄弟,我给其他人说,他们都不信!”

    “那天那叫一个夜黑风高,我带着我前前女友去后山观赏月色。然后……”

    *

    是夜,阴天,无星无月。

    一条小巷子门口出现一个男人,笼在阴影下,不急不慢地朝里走,路灯班驳,明明灭灭间露出男人的脸来。

    正是骆乔方。

    巷子绕进去,成了蜘蛛的网,四通八达,各色灯光行当养活了这个城市的下半夜。

    路窄墙高,墙另一边爬过一枝青色的藤蔓,攀过墙,垂在骆乔方的面前,悄悄绽开了满藤的迎春花。

    “回家玩去。”

    得了训斥,青蔓连带嫩黄的迎春花瞬间缩回墙内,消失无踪。

    沿着墙边溜过来一只黑毛绿眼的猫,对着男人先是半直起身子鞠了一躬,“我来给您照路吧。”

    前面不远,一个门扉半掩的小店外立着一块灯牌,上面印着“暴风雪”三个大字,被白炽灯映得惨白,加上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那么点沧桑,跟城外西面古墓的招魂幡颇有相似之处。

    “不用,我到地方了。”

    骆乔方这么说着,黑猫却还是让一只食光兽跟了上去。

    那只食光兽头小腹大长尾巴,脖子上挂了个绿铃铛,浑身金光,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见他停在了巷子深处一个漆黑的角落,目光逡巡。食光兽自觉攀上路边灯柱,盘在顶端,口一张,吐出一团光来。爬了五根灯柱,陆陆续续亮起五盏灯,让人终于可以看清巷内事物了。

    地上躺着了一只细口长颈,浑身黑亮,却画着繁复花纹的小瓶子,旁边还有一只小木塞。

    前日夜半,他回校晚,路过这儿,遇见一只野鬼要偷袭苏小笼,便暗中悄悄解决了,却没机会拾走这只装野鬼的瓶子。

    食光兽想捡,爪子刚碰到瓶颈,就被刺了一下,呜了一声,便委屈巴巴窜回骆乔方脚边。

    骆乔方伸手把小瓶子和木塞捡起来,左右看了一下,微一皱眉,“还真是不太平,苏小笼还敢随便乱跑,小心给别人塞在瓶子里养成了野鬼都不知道。”

    脚边食光兽在呜呜呜地拿鼻子供他,骆乔方有点无奈,“吃吧吃吧。”

    话音刚落,一只小黑影几起几落,五个灯柱上的光消失了,就剩原地一个圆滚滚浑身晶亮的食光兽,紧闭着嘴,不想让刚吞回去的光跑出来。

    “越吃越亮,看你哪天不小心就要被抓去守陵墓。”

    食光兽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黑猫从黑暗里窜出来,后悔派食光兽跟过来,见骆乔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赶紧把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二百五带走了。

    骆乔方清理完现场,整个人沿着墙,走到一块被爬山虎遮住的墙面前,往爬山虎密密麻麻的藤蔓后一闪,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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