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过去的时候,白底黑核正从死人堆里拿出一把长刀,他挥舞了两下感觉还算顺手,回头就看到陆小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于是挥刀的手一顿,目光里露出一丝疑问。
陆小鸟梗着脖子想要说两句老大跟你一起杀得对面片甲不留的硬气话,却在那双白底黑核的眼里丧失了勇气,到口的话拦在嘴边挤了半天,一鼓作气再而衰后而竭,只能悻悻道:“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白底黑核似想要笑,刚微微抿了抿嘴,就被唇上干裂开来的伤口刺激了一下,于是嘶了一口气,笑意收拢反倒平白升起一丝忧愁,叹了口气:“那跟着我吧。”他往前走,后面还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别跟丢了。”
陆小鸟先前跟这白底黑核杀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手上功夫及其老练,不若空有一身力气而不会用的他,这是真真正正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如果不是此人,他十之八九就开头GG了。
此时听到这人的话,就像是心里有了主心骨,就连这原本送死的行为都觉得没有那么傻了,他用力的一点头,就对上那双盛满笑意的眼。
“哪里来的小孩儿,怪招人疼的。”白底黑核往前探路,嘴里也没闲着:“多大了?”
“二十……”陆小鸟嘴巴一顿,想起这游戏里的身体不是他在现实的那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设定,于是就卡住了。
“不像。”白底黑核从自己身上的破衣撕了一条细细的捆在刀把上面。
陆小鸟没有说话了。
白底黑核问他:“成家了没?”
陆小鸟摇了摇头,后来见着人专心弄手里的刀,没看见他就又说了一句:“没。”
白底黑核嗯了一声,说这刀不行,还给陆小鸟解释:“不是我们吴地的刀,是那窃国狗贼刘姓王八孙子造的,嘁——人品不行,造的东西也不咋地,用两下就得断。”他嫌弃的挥了挥,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
他皱着眉头:“凑合着用吧,”接着就看到陆小鸟手中的枪,“咦——”了一声,说这枪不错啊,问他:“哪儿来的?”
陆小鸟把枪递过去:“死人堆里捡的。”
战场上四处都是死人,实在不稀奇。
白底黑核不置可否,拿过来手上垫了垫:“哦豁,份量不轻,这肯定是秦地来的。”他转了两圈,赞叹:“好枪。”眼里除了赞叹好像还酝酿了一些其他较为复杂的情绪,但陆小鸟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只觉得白底黑核看起来不那么开心,好像这把好枪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把枪扔回给陆小鸟:“拿着。”
陆小鸟接过枪,有些茫然,他以为白底黑核会选这枪用,他嘴里说刀不堪用,用两下就断,却还把枪给了他。
白底黑核说:“我使刀使顺了,换兵器不习惯,你力气大,用得更好些。”
陆小鸟对这些名堂半知不解,于是信以为真,他心里踏实了一些,就说:“我给你找把更好的刀。”
白底黑核那双干净透彻的眼再一次盛满笑意,压着笑声道:“算了。”他已经把刀弄好了,背在身后,说:“走吧。”
两人整顿一番,捡了兵器不说,又把身上的甲给换了。
白底黑核从死人身上扒了一副,扔给陆小鸟说:“这也是秦地的,秦地那帮野蛮子粗中有细,搞民生不行,打仗却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们的兵强马壮,刀、甲、人、马在三地都排得上号,等下我们装作秦地的人混进战场。”
陆小鸟连忙点头,他拿着那甲,摸了半天却不得其法,被白底黑核拿过去,说了声:“小孩。”然后亲手给他穿了上去。
穿好后,他顺手拍了一下陆小鸟胸前的那最硬的一块甲片,问他:“怕死吗?”
陆小鸟理直气壮的:“怕。”
白底黑核哈哈笑道:“新兵蛋子!跟上!”说着,快步绕过尸体往前赶去。
他们并没有从杀出来的那条路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绕了个大圈子,从侧边贴近战场,陆小鸟什么都不懂,只能跟着白底黑核,他只知道他们是吴地的,至于吴地是什么地,他不知道,他知道白底黑核要救将军,但是将军在哪里,要怎么救,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白底黑核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他就一门心思的跟着白底黑核,他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底黑核从尸体的衣着判断:“这里,秦地那帮野蛮子刚跟刘姓王八羔子杀了一场……”他咧着嘴,忍着嘴皮干裂的刺痛,表情诡异的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那王八羔子们败了,大败!”
陆小鸟看着他蹲在人尸体上幸灾乐祸,跑了一路,又饥又渴又累,也想要蹲下来,却被白底黑核赶走:“新兵蛋子!走!坐什么坐,起得来吗你。”他说罢,就支着刀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幸灾乐祸散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又带了点难过。
“怎么了?”陆小鸟问。
白底黑核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至极,辨不清是什么意思,陆小鸟正茫然的时候,就听人说了一句:“没什么,继续走吧。”
“走去哪里?”
白底黑核一顿,指了指脚下的土地:“看到没有,这里刚打完,王八羔子们败了,大败!这场过后,十年都难再恢复元气。”
“然后呢?”
“然后……”他回过头,举目望去,满目疮痍。
陆小鸟一直以为这人身上茂盛的永远不会灭的精神气就在此时突然往下沉了沉,这一沉下去,就好像这人差点要倒下了似的,但他晃了晃又从新站住,他说:“先找到将军再说。”
“将军到底在哪里?还活……”陆小鸟话一顿,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觉得有些残忍。
“活要找到人,死要找到尸。”白底黑核及其坚定,好像那是他接下来活下去的一切,他看着陆小鸟,又用着刚刚的语气道:“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他们绕过战场,一路上也遇到一些残兵败将,但是他们泾渭分明,互不打扰,有人坐在地上,拔着野草一边泄愤一边痛哭流涕,有人拖着一具已死去的尸体艰难前行。
还有人见到他们,一边露出忌惮的神情,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操着一种偏南方的含糊口音,问他们知不知道澶渊在哪个方向。
白底黑核没搭理,陆小鸟好奇的问了一句:“要去那里做什么?”
“那是俺家咧。”那人说:“战都的打完了,当然要回家咧。”
“打完了?”
“人都打没了,还打个锤子。”那人骂了一句,接着又骂骂咧咧的骂了好几个人,人名陆小鸟不认识,等他还想再问,那人就怎么也不说话了,闷着头走向了未知的方向,也许那是他认定的去往澶渊的路。
陆小鸟回头正想跟白底黑核说些什么,却见一直沉默的白底黑核正露出了一个非常愤怒的神情,好像要把刀砍到刚刚那个人的身上去一样,但又强自按捺住。
等陆小鸟正疑惑不解,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白底黑核却又恢复正常了。
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将军不在这里。”接着站在原地,好似认真的辨别方向,然后随手一指:“我们往那儿走。”
“哦。”陆小鸟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哦还能说什么,他想说大哥你真不是随便瞎指吗?那地方好像刚刚还走过一遍。
但是白底黑核看起来似乎情绪不太对,陆小鸟作为个成熟的成年人,也就谅解的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这一次又遇到一支残兵败将,只不过这一批比刚刚的零星两三个人看得要完整许多,那领头一人伸手一扬,后面的十来个人就立刻令行即止,这显然是一个纪律严明的队伍,如果不是他们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俨然不像是一支残兵败将。
陆小鸟想着对面的人看着不太好惹,他正要问白底黑核怎么办的时候,就见白底黑核忽然站定,然后用含着哭腔的颤抖声线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将军!”声音着实不大,但双方距离不远,哪怕看嘴型也是能辨认出来。
陆小鸟:“???”卧槽,这也能碰着。
那领头一人顿了顿,好像在辨人,半晌迟疑的回了一句:“可是……王超?”
白底黑核低声骂了一句,好像是说什么眼瞎了之类的话,因为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词汇,所以陆小鸟只能猜测。
那人就站在原地,见白底黑核反应不对,大概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自己就低声说了一句:“哦原来不是啊……”然后再抬头看着白底黑核,仍旧有些迟疑:“那是……马项?”
他刚说完,后面的人扯了他一下,小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太小,陆小鸟一时之间也没听清楚是什么,看口型大概是含糊的人名。
接着最前面的那位将军又哦了一声说:“也不是马项啊。”
陆小鸟:“……”
白底黑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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