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熙小小年纪中举,使得年家着实热闹了一阵儿,一些故交姻亲纷纷登门祝贺不说,还开始给他做起了媒。
看着自己父亲母亲也十分乐意的样子,她都被这氛围搞得有些不适应,毕竟在现代生活太久,很多现代的观念也都影响到了她,年熙才十二岁,现代十二岁的孩子才刚上初中吧。
可是没办法,古代就是这么流行早婚早育,就连她自己也逃不过,如果她不是在旗女子,一定要经过选秀被撂牌子了才能自行婚配,现在的年纪也足以谈婚论嫁了。
看着年熙被这事搞得不胜其扰,她也只能默默同情自己的侄儿,现代的男女三十多岁依然单身的亦是不少,可在这时代三十多岁差不多第三代都出来了,但时代不同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说起来这个时代最受罪的还是女人,十三四岁就做母亲的比比皆是,自己都还是半大孩子呢就又生了孩子,不仅孕妇死亡率高,孩子的夭折率也是高的惊人,就连皇家也不例外。
一日她用过午膳正在看书,却听小满说年熙来了。
只见年熙眉头蹙着,没等她开口问便听年熙说:“小姑姑,你帮我跟祖父说说吧,我不想这么早定亲娶亲,男子汉大丈夫应先立业再成家。”
对于年熙的未来,她这段时间是有考虑过。年熙年纪还小,不必要急着参加明年的会试,成婚的事也大可以让他自己做决定。
他自小多病,二哥也看的紧,甚至连读书也限制时辰怕他耗神,对纳兰嫂嫂留下的年熙二哥也是不知怎么疼是好。可一个男儿不应只困在书房一隅,这世界的广阔才是他该亲自去体悟的。
“那你想离开家,出去看看吗?”
年熙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当然!小姑姑,我读了那么多书,书里描绘了那么多名山大川、大江大河还有那历史遗迹,我只在书里和画里见过,自然想亲眼去看看。还有书中说的民生疾苦,我想亲自去看老农是怎么耕种的,看底层人的生活究竟是如何?”
看着眼前的年熙,她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那一世的监察御史年大人,年熙虽自小衣食无忧,但却是有着几分悲悯之心。
那一世,他在雍正元年提出了豁出贱民籍,在后世很多人知道印度有贱民,却不知在古代的时候我们也曾有过,于雍正一朝废除。
“但这事还要你主动和你祖父说,小姑姑只能帮衬你说和,现在是十月份了,那就过完年节你再走,这段时间你要多花些时间强健身体。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规划好路线,把路程安排妥当些。”
年熙听着她的话连连点头,眼睛也愈发明亮,临走时还向她深深作揖。
这事倒也没用她怎么说和,父亲就同意了年熙的选择,她也知道会是这样。父亲这人看似对晚辈尤其家里男孩要求严格,但并不想把他们养的只会读书而五谷不分。唯一忧虑的也是年熙的身体,幸好这一年多来年熙确实没再生过什么大病,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过了年节,母亲硬是把年熙留到了开春,路上的盘缠自是不必说,又带了各种药材和吃食衣物,除了本来伺候他的小厮,又给他安排了个可靠的会武艺的家仆。
临行前,一家人一起用了早膳,真到了这一刻,她也有些不舍,但看着年熙兴奋的样子,她也只能为他高兴又有些羡慕。这个时代,男儿还可以游历四方、建功立业,可女儿家大多只能被困于内宅,生儿育女,终老一生。
她忽然想到一个点子,便对年熙道:“年熙,你记得把路上的经历写成游记,配上图,回来后送给我们看,不然只有你能出门,我们三个老人家多可怜啊。”
父亲母亲在一旁笑着看她,年熙倒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小姑姑的这个想法甚好,把这一路的经历记录下来,也是颇有意趣。”
年玉岚想着以后传世的游记除了《徐霞客游记》,会不会多一本《年小熙游记》?侄儿啊,姑姑可是为了你好,给你了一个后世留名的机会。
看着年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气氛变得有些低落,她自是知道父亲母亲也都不舍得年熙,可孩子长大了,要想他能够真正成长,就必须要放他出去历练。
一个多月后,收到了年熙的家信,他已经到了嵩阳书院,因他年纪小又有举人的身份,人家对他倒也很客气,年熙还说自己去拜访了少林寺的僧人,在寺里住了十几天,学会了一套拳法。
信里还夹杂着几张图,画的是嵩阳书院读书的场景,还有几棵高大的柏树,应是著名的汉封将军柏,据说是汉武帝刘彻赐名,柏树已有数千年历史,依然枝繁叶茂。
看到年熙这意趣横生的信,连父亲脸上也有几分向往之情,连说让年熙出去走走是对的,男儿就该游历四方多长些见识。
她在家跟白大夫学学医理,看看书,弹弹琵琶。转眼间又到了年底,时不时接到年熙的来信成为一家人共同的乐趣。
过年时年熙自然也没能回来,他人现在已经到了岳麓书院,还去过了岳阳楼。这次随信一起带来的还有湖南的银针茶、冰糖橙等特产,不错嘛,都懂得孝敬长辈了。
年节一过,很快到了二月份。
一日,听小满说佐领亲自来拜访,她自然知道又到了三年一次大选,佐领需要统计旗下适龄参选秀女,她能在家呆着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用过午膳后她就去了主院,刚入门就听到父亲的叹气声,看来父亲原想给她报病的打算没有成功,她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没有劝阻父亲,毕竟父亲是爱护她才这样做,尤其父亲一生小心谨慎,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看着双亲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只得劝慰道:“父亲母亲不必为女儿忧心,很多事总是说不准的,就算不进宫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好姻缘,再说,选秀也还有落选的可能呢,当年姐姐不就被撂了牌子回家自行婚配了吗?”
父亲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傻丫头,我们家虽是汉军旗,但从你祖父那辈就脱了包衣奴才身份,我们家三代进士,父亲虽是致仕了,你大哥二哥也还在朝为官,论门第你也是不差一般秀女的。你姐姐自小是个胆小没主见的,论样貌也不如你,她落选是在意料之中。但凭你的样貌品行,落选的可能怕是不大。”
父亲顿了顿,又打发出去了屋里侍候的人才道:“本不该妄议皇家之事,但皇上年纪不小了,以为父对皇上的了解,这次大选主要是为皇子和王公贵戚们充实后院,若是被指为正室还好,可万一被指为侧室,你是我捧在手心养大的,为人侧室哪有那么容易,永远有人压你一头啊。”
“虽说嫡福晋和侧福晋待遇差别并不大,不像咱们汉人的妻妾之别,但嫡福晋想拿捏你总归是有办法,就像那个八爷嫡福晋可是出了名的善妒,对侧福晋可是苛刻的很。”母亲也在一旁忧虑着。
看着父母都一副担心她被人欺负的样子,不由得又好笑又感动,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归宿,如果说和八爷嫡福晋有什么关联的话,就是四爷和八爷府邸是挨着的,那一世她和八福晋也打过些交道。
二月初九一早,她换好了统一的旗装和镶白旗其他参选秀女一道被佐领带至神武门,前两轮是由内监引阅。
第三轮选阅的人主要是后宫妃位娘娘,一日看两旗秀女,到了第三日轮到了她所属的镶白旗,主位上是惠妃和宜妃。惠妃已见老态,宜妃依旧明艳动人。
她和那一世一样被留了牌子,又过了半个月才被允许回家。
回到家里,只感觉在宫里的日子像是做梦一样,每日跟着嬷嬷学礼仪规矩,不允许随意走动,实在是压抑得很。
那一世四爷登基后她曾在宫里住过两年的,雍正三年的时候,朝上的局面稍稳,四爷便带她去了圆明园养病。说起来,确实在圆明园住着更舒心,地方更宽敞景色也美得多,直到她死去再没有回过宫里。
只可惜,随着国家的衰败,圆明园最后被侵略者掠夺一空烧成灰烬。
五日后,宣旨的礼部官员到了年家,她依然被指给了雍亲王做侧福晋。
宣旨的人走后,她亲自泡了一壶茶端给父亲和母亲。
父亲品了口茶道:“咱们一家在四十八年就被划到了雍亲王门下,把玉岚指给雍亲王也算是合情合理。”
母亲也点头道:“这个结果还算不坏,雍亲王府的嫡福晋是乌喇那拉家的女儿,她生育的长子已经快成人了吧,日后雍亲王的世子之位应是他继承,但这样也好,日后你有孕她应是不会为难你。”
年玉岚听到母亲的话却是愣住了,母亲说乌喇那拉氏生育的长子快成人了?那一世弘晖在她进府之前就夭折了啊?她重生后,一直把重心放在年家,没有关注过雍亲王府的事,这一世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倒不是不想弘晖活着,毕竟他们从未谋面过,更谈不上有什么龃龉,只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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