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饕餮读完纸心上所写的全部信息后, 吴名的第一反应是,死婴是十年前医疗事故的真正受害者, 所以它才是这个医院副本的幕后oss, 他甚至迅速推理总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年前, 秦凌和顾安安是一对情侣,后来顾安安怀孕了, 却不知因为什么, 秦、顾两人都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于是秦凌便安排顾安安在自家经营的秦氏医院里堕胎。
这孩子注定是个不被祝福的可怜人,他的父母不期待他, 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们粗暴对待他。尽管早产, 他仍然拼尽全力挣扎着活了下来,却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就被这些人毫不留情地扼杀了。
因为死亡之时的无尽痛苦与怨气,他从地狱爬回人间,以疯狂嗜血的怪物身份,将整间医院拖进地狱,狠狠报复着每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于是, 才有了如今医院里的一切恐怖场面。
以上推测听起来很合理, 能串联许多线索, 也能解释许多信息。
比如, 秦凌之所以反复忏悔地说着“对不起, 安然”, 是因为“安然”是他为这个可怜孩子起的名字;再比如, 资料室入口的拼图也是oss死婴的手笔,因此才会那么幼稚且富有童心
然而,在众多的合理解释中,吴名敏锐地注意到一个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医院主人这一身份。
还记得他们第一天夜里行动时,曾在食堂大厅门外遇到了收取“入场费”的墙中手,大佬当时还将它团吧团吧,变成了一球食材交给大厨处理。
高大厨在知道这件事后,无意中说漏了嘴,他说,墙中手是医院主人,绝对不能招惹它,不然它一定会报复回来。
所以问题来了,如果死婴是医院副本的oss,是掌控生杀惩罚大权的医院主人,他为什么会用一双女子手臂的形象出现在病人们面前
另外除了形象,医院主人的姓氏也是个问题。护士长曾说过,这间医院以前叫秦氏医院,变故发生成为怪物巢穴后,才改名成了顾氏,姓氏变动代表着医院权利的交替,显然新的医院主人姓顾。
可按照习俗,死婴应该随父姓秦才对,就算他恨毒了抛弃自己的父亲,不愿继承秦姓,他也没道理使用同样放弃了他的母亲的姓氏啊。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一定还存在隐情,有了前面几次打脸,吴名不敢再轻易下结论了。
而就在吴名百思不得其解、痛苦纠结于死婴是不是oss的问题时,小饕餮却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唉好眼熟啊。”
“什么眼熟”吴名一愣,回问道。
“字迹啊”陶小冀指着纸片上那段“我不想去,却不敢不去”的话,说道。
写下这段记录之人的字迹很有特点,每个收尾的点画都会微微上翘,像个小尾巴似的,令人过目难忘。
吴名之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内容,就被小饕餮把纸抢走了,现在一瞧,确实很眼熟,尤其是那三个反复出现的“不”字。
等等“不”字
“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
小饕餮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一个名字,“是小姚护士”
没有错,这个写法独特的“不”字就出现在昨天傍晚,一层服务台桌上,凌乱铺撒的血书中,那无数个疯狂的“对不起”里。
陶小冀两人到达服务台的时机刚刚好,正赶上小姚护士推门往花盆房里走。
“小姚护士,你等一等。”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小饕餮眼睛一亮,高声叫道。
听见他的声音,小姚护士瘦小的背影肉眼可见地一僵,她脚步不停,动作甚至更快了几分,一个跨步挤进门里,接着反手迅速关
“砰”
可惜,小饕餮的速度比她更快,眨眼便跑到了门前,一把用手挡住门板,“小姚护士,你又要关起门来吃土吗先别急,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姚护士“”
“嘶、嘶、嘶”她哑着嗓子连连摇头,想要表示的意思十分明显,不管问什么,她都不知道,更不会说。
“小姚护士,这个问题你肯定知道。”落后一步的吴名也来到门边,探手将写有记录的纸片摊在她眼前,问,“这张纸片上的字,是你写的吧。”
他虽然用的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在看清纸片的一瞬间,小姚护士被刘海遮住的眼睛猛地睁大,情绪激动起来,疯狂地摇头否认。
“嘶不嘶”她激动到竟然吐出了一个清晰可辨的“不”字。
然而她越是急于否认、表现慌张,越是证实了陶小冀两人的猜测。
“果然是你”吴名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打脸,他总算对了一次。
“不嘶不是我”小姚护士多年未曾说话,嗓子沙哑,音调怪异,只能让人勉强听个大概。
“就是你”陶小冀直接了当地指出,“字迹跟你写的对不起一模一样,你还想否认”
听到他提起血书的事,吴名心中一动,有了想法。只听他晓之以理,改走温情路线,苦劝道,“小姚护士,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后悔与自责吧,事情闷在心里不难受吗”
小姚护士垂着头,不说话,但情绪明显有所缓和。
一见她态度软化,吴名精神一振,再接再厉,“我们知道你一定很害怕,你不如把十年前,顾安安手术的真相说出来,我们或许能帮你找到解脱的办法。”
“你跟其他医生护士们不一样,你还是个活人,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间医院,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小姚护士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愣愣地半低着头,似乎把他的劝说听了进去。
吴名见此心中一喜,盘算着该从哪里问起,他的问题有很多当年手术的真相,死婴的下落,顾安安和秦凌的过往,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医院主人到底是谁,又到底在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问起,小姚护士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剧烈地抵抗起来。
她用尽全力拼命将两人往外推,同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不断重复道,“不、不是我,我嘶什么也不知道,别嘶问我,出不去的,你们谁也出不去的,我不能离开,不能”
尽管她的话颠三倒四,但还是让小饕餮两人明白了一点,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被医院主人吓破了胆,现在的她没有半点反抗之心,早已接受了一辈子困在医院做个活死人的命运。
“算了,你的办法不行,还是看我的吧。”小饕餮不耐烦地哼了哼,废什么话,直接来才是他的风格。
“”吴名闻言嘴角一抽,小声道,“陶哥,你不会想跟揍怪物一样,揍到她招供为止吧,这样更行不通啊。”
小姚护士可不是皮糙肉厚的怪物们,先不提会不会被大佬直接打死的问题,一个被吓到失语十年、习惯了不声不响闷头躲在角落的人,武力逼供只会换来沉默和抗拒。
“谁说我要揍她我的办法可多着呢。”陶小冀不满地瞪了吴名一眼,也太小瞧他了吧。
“那、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办法”吴名有点好奇,向来喜欢暴力解决一切的大佬,莫非真能想出个非武力的套话方案
对啊,他怎么忘了,虽然大佬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就是有一种魔力,随便聊一聊就能让人崩溃的魔力,常常能套话于无形之间,多次被套路的高大厨便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吴名精神振奋,等着看陶小冀怎么套路油盐不进的小姚护士。
在他期待的视线中,只见小饕餮一伸手,越过小姚护士的头顶,从门后捞起一只花盆紧握在手中,学着大反派的模样,猖狂笑道
“我问你,你说还是不说,你晚招一秒,我就吃一盆土,直到全部吃光为止,保证把你心爱的储备土吃得一点渣渣都不剩”
吴名“”
敢情你的好主意就是扣押土质做威胁真当所有人都你跟一样,嗜吃如命
嗜吃如命的吃货的确很难遇到,但心理素质不行,一吓就暴露的人常常有。
“不你嘶不能动我的花盆”一见花盆被碰,小姚护士立刻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花盆”吴名狐疑不定,不怕吃土,却怕动花盆,“花盆里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
同一时刻,地下一层食堂的厨房里。
“高大厨,您看这个土豆削得怎么样是不是比昨天有进步了”周南举起一颗圆溜溜的土豆,对正在切肉的高大厨道。
“不错,进步很大。”高大厨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了一眼,满意地评价道。
“都是您指导有方。”周南的马屁跟不要钱一样,张口就来,直夸得高大厨心花怒放。
“小伙子有前途。”高大厨乐呵呵地说,“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帮工。”
干活勤快,不打听秘密,更不会抢东西吃。
想到抢东西,高大厨便又记起了某个令他心疼、胸闷、脑壳痛的存在,用力将噩梦般的身影从脑袋里摇走,他忍不住感叹道,“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你们第一天怎么没来呢,你们第一天来就好了。”
“是啊。”闻言,周南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语气却越发奉承,“我也正后悔第一天没选择到厨房帮工呢,不过我保证,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一定来给你帮忙。”
他没有撒谎,反正今天将是他们待在副本里的最后一天了。
“好、好、太好了。”高大厨被哄得十分舒心,笑道,“就这么定了,你们白天到我这里,晚上老实待在宿舍,我保你们能安安稳稳地一直实习下去,永不转正。”
在顾氏医院,“转正”即意味着死亡,高大厨这是在变相保证他们的安全呢。
“那我们可要好好谢谢高大厨了。”周南瞟了眼一旁默默洗菜的赵震磊,后者心领神会。
“谢谢高大厨,我们以后就跟着您混了,您有活儿,尽管吩咐我们。”
三人相视而笑,气氛一时融洽非常。
却在此时,厨房大门突然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急,一下比一下快。
周南止住笑容,面带疑惑地看向高大厨,似乎在问,外面是谁
高大厨听得眼皮直跳,胸口又开始发闷,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这时候来后厨的,该不会是他最怕的
“高大厨,不好了,出事了”
却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昨天来帮过忙的女孩,高大厨想了想,记起了她的名字,“你是小孙”
他对孙雨萱的印象挺不错,一个胆小却老实的孩子,干活认真,话也不多,十分靠谱。
“是我,高大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孙雨萱跑得满头是汗,焦急地拉着高大厨的手,一叠声道,“你快跟我去一趟吧,不好了”
厨房门口,高大厨被孙雨萱拉住谈话,厨房里面,周南和赵震磊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干活,眼神则不着痕迹地留意着门口两人。
终于,谈话结束,高大厨纠结地走进厨房,脸色凝重。
“高大厨,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没怎么听清,只听到一句让你赶快去一趟”周南关心地走上前来。
“嗯,是有点事”高大厨犹豫道,“但厨房这边”
“您要是有事的话,尽管去忙,这里有我们呢。”周南说着冲赵震磊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抱着菜盆走过来。
“是啊,菜单我们知道,切菜洗菜都会做,您放心吧,一定不耽误晚饭。”
“可是”高大厨仍然犹豫,不是晚饭的问题,而是他从不会单留其他人在厨房,以免被人
“高大厨,来不及了,您再不过去的话”见他犹豫不决,孙雨萱一咬牙,直接冲进厨房,添上最后一把火。
“”高大厨看看满脸焦急的孙雨萱,又瞅瞅表情关切、一心为他着想的周南两人,终是下定决心,“行,我去一趟,你们继续备菜,等我回来。”
这两个实习生都很老实懂事,现在又是白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这样想着,高大厨跟孙雨萱一起,匆匆离开了厨房。
他们走后,周南继续不紧不慢地削着土豆,直到食堂大厅正门的开合声传来,他才站起身,一把扔掉土豆,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快,她拖不了多久,我们要立刻行动。”周南说着向厨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走去,边走边从衣兜里掏出某样东西。
那正是他曾给孙雨萱展示过一次的,用一缕黑发编成的心。
陶小冀还不知道周南等人已经开始行动,更不清楚他们将给他带来什么变数。
此时,他正忙着和吴名一起,围观一个黑色包裹。
因为小姚护士慌乱中说漏了嘴,小饕餮两人将注意力从土转移到了花盆上。一顿翻找后,他们果然在角落处的某个花盆里发现了东西,也就是这个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小小包裹。
“这是什么你埋的”吴名问。
见大势已去,隐藏的秘密被发现,小姚护士瘫坐在地,将头埋进膝盖里,拒不回答。
然而她不说,他们难道不会看吗
陶小冀干脆利落地找到塑料袋封口,用力扯开,手伸进去,掏出了存放在里面的一叠照片
这是一叠以手术室为背景的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熟悉的顾安安。
躺在手术台上的顾安安、手术开始第一刀落下时的顾安安、婴儿出生瞬间的顾安安、与婴儿同框出镜的顾安安
所以,这是一叠记录生产过程的纪念照
不,这不仅仅是记录生产过程的照片,因为在婴儿出生后,拍摄仍未停止,一张又一张,愈加血腥,愈加残忍,愈加令人不可置信。
待看到最后一张照片,吴名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哆嗦着嘴唇,不可思议地质问道,“原来十年前的手术有两场,原来你们亲手杀死了顾安安”
“可是不对啊。”他说完自己又疑惑起来,“我记得纸心里有写,顾安安承诺说,等她身体恢复后会怎样怎样,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小饕餮比他记得更清楚些,“纸心上写的是顾小姐,不是顾安安。”
“你的意思是,作出承诺的顾小姐另有其人”吴名眼睛蓦地瞪大,也不是不可能,不,应该说是极有可能。
如此一来,事情便能解释通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理,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声,直接否定了他们的猜测。
“并非另有其人,作出承诺的顾小姐正是顾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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