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贾南风起床,穿上熏了半晚上的衣服,陶醉地闻了闻,才如临大敌地坐在了铜镜之前。
贾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黄铜镜子里的自己。
“女郎,女郎,”桂枝捧着黛砚小声道:“怎么了?”
“桂枝,你跟我说实话,”贾南风道:“你家女郎长得怎么样?”
桂枝立刻道:“女郎长得貌若天仙,倾城倾国,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打住,”贾南风怒道:“得了吧马屁精,你对着镜子看看,丑成这样,好意思说倾城倾国?”
打你哦。
桂枝吐了吐舌:“……女郎,什么是马屁精?”
“就是你这样,心中有强烈求生欲,不惜睁眼说瞎话的人。”贾南风叹了口气:“……把镜子给我拉近点,我再看看。”
历史上对贾南风的描写是“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疵”,贾南风穿过来,还曾抱有侥幸地认为,这可能是史书对妖后的丑化——
但事实就是,人家只是照实形容罢了。
这具身体首先是个头矮,挺直胸膛一米一的个子,跟贾午站在一起,只略略高出一点点罢了。矮冬瓜的身材贾南风不是很害怕,因为看贾充和郭槐的身材,这绝不是遗传。
矫正办法就是多运动,多喝牛奶,多睡觉,这个子绝对不愁长不起来。
其次的问题在于肤色。
青黑色是真的,但除去脸和手,其他地方肤色都是白的。也就是说,这青黑色根本是原主不注意防晒,天天在外头疯玩晒伤的。而且原主还不爱吃蔬菜水果,导致色素沉积,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退的。
最怕就是天生黑,对于这个情况贾南风已经很满意了,今后的日子里她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把皮肤养好养白。
再看一张脸,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先说点好的,她这一张脸最好的地方在于眼睛,目如点漆,灵动逼人。就这一双好眼睛,也因为原主性格凶暴,而显出一点下三白的趋势,配合一双古怪的吊梢眉,怎么看怎么冷酷,怎么看怎么阴险。
再往下看,山根低平,鼻梁塌陷,嘴唇外翻。
“丑死……”贾南风捂住了眼睛。
这要是放到后世,几个幅度不大的整容手术也就能换个脸了。
现在只能依靠一些原始手段了,她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山根和鼻子她有一套按摩手法,持之以恒地按摩下来,可以提高棱角,虽然见效慢,但好歹还是有效果的。
至于嘴唇,怎么会外翻呢?
贾南风张开嘴巴,却发现原主的牙齿长得细细密密,挤挤挨挨地,大小却是正常牙齿的一半。
她吓了一跳,却听桂枝道:“女郎,你的牙齿有三十六颗,很快就会到四十颗了。”
却原来贾南风小时候,有个卜者给她算过,说她是个极富贵的命,等到牙齿长齐了四十颗,就是一步登天的时候。
当初贾充和郭槐谁都不信,谁的牙齿有四十颗?可随着七岁贾南风换牙之后,每年就多生一两颗牙齿,却也不疼,如今已经长到三十六颗了。
这一点贾充和郭槐都觉得很奇异,但从没有往外传过。
在贾南风看来,这些算命的卖卦的,不过是穿凿附会罢了,自己这是明显的牙畸形,甚至影响地嘴唇都外翻了,愁得她叹气不已。
但此时的人们,却十分相信这种“身有异相”的说法,据说当今皇帝就有一些非同常人的异相,最后为他夺取大位,加了分。
贾南风接过黛砚,她决定改变容貌先从画眉开始。
原主是个粗浓的眉毛,但为了符合现下的审美,硬是剃成了两道细细的眉毛,然而长出来的眉毛就像蜈蚣一样,最后粗细不匀,变成了吊梢眉。
而且右眉的眉尾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就是在反复剃眉的时候刮伤的,已经遮盖不了了。
“你且退下,”贾南风对一旁等着给她画眉的插戴婆子道:“在一旁看我怎么画眉的。”
眉的样子,因人而异,千差万别,有的细长,只需要微微修饰润泽,有的天生眉毛粗丑的,才要修饰一番——贾南风这一对眉毛,生得阔朗大气,衬的眼睛有神,偏偏画出个长长弯弯的样子来,怎么看都别扭。
贾南风收拾完毕,去主屋用饭,郭槐见到她便道:“你来晚了,豆羹都凉了,再去热热。”
郭槐被两个孩子缠着,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倒是贾午看来看去,忽然道:“姐姐,你的眉毛变好看了!”
郭槐定睛一看,果然女儿的眉毛与以往不同,双眉偏浓同时眉形直线上扬,眉毛也顺势而上,像两把出鞘的宝剑一般斜飞入鬓,顿时显得眉眼英气非凡。
“阿娘,怎么样?”贾南风问道。
郭槐点了点头,道:“这眉画得好,宽而整齐、比眼长而有势,眉角明显,比以前好看了许多。”
见郭槐问今天给她画眉的婆子是谁,贾南风有些得意:“是儿自己画的。”
却见贾黎民在一旁咧着嘴巴笑,顿时被贾南风揪住道:“笑什么?”
贾黎民胖嘟嘟的手指着桌子上的一盘菜:“像这个!”
只见他指的竟是一盘烩银丝!
更妙的是,这盘烩银丝居然还是黑醋拌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贾南风佯怒道:“小坏蛋,这样说我的坏话!”
贾黎民笑倒在了郭槐怀里,见贾南风要来捉他,顿时尖叫着左躲右闪,郭槐假意挡了几下,也忍不住笑道:“吃饭呢,怎么玩闹起来了!”
桌上正是欢声笑语的好气氛,却见门口进来一个仆役,似有事情禀报,看到此景却不知所措起来。
“什么事儿,”郭槐放下筷子道:“不是让你在宫门等老爷下朝吗?”
“夫人,”这仆役道:“奴们没等到郡公,郡公被齐王妃给请走了。”
郭槐的神色一瞬之间就阴沉起来。
齐王妃便是贾荃,郭槐派去迎接贾充的人看到贾充下朝,却被齐王妃接走了,齐王妃摆开架势,郭槐的人总不好在宫门口干架,那不是更坐实了郭槐悍妒的名声,只好回来禀报。
“我就知道她不老实,”郭槐啐道:“装什么清高,装什么目下无尘,还不是离不得男人,还要女儿去请!”
郭槐恨得牙根痒痒,早在贾充去长安的时候,永年里的那位常常去书信,虽然贾充身边的冉大郎信誓旦旦地保证,郡公绝没有回过一封信,但郭槐绝不相信两人没有鸿雁传书过。
“要真是傲骨,早在抄家的时候就自请离婚了,”郭槐道:“要真是清高,就不会与我同侍一夫;要真是忘却富贵,怎么会把女儿嫁给天家,现在倒有了凭借来压我了!”
骂完了李婉又骂贾荃:“浪、蹄、子一个,跟她娘一样,只会勾引男人,当初要我带着去洛水,偷偷摸摸跟齐王勾搭上,让我在人前闹了多大的笑话!还以为我是多恶毒的人,怎么虐待她呢!”
我艹,看样子这两个姐姐也不是吃素的,让老娘这么彪悍的女人也着过道儿。
看着一脸懵、逼的贾南风,郭槐压了压心中火气:“去,派人去永年里,把郡公接回来!”
马车风驰电掣地开往永年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贾充并不在永年里,事实上,齐王妃的马车只是开出了宫门,便停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之地。
“荃儿,”贾充叹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血,何况长女长得又像李婉,对这个女人,贾充是有许多遗憾和怅惘的,但要承认的是,走到这一步,并不是所谓“男子爱后妇”,命途的多舛,还有两人本身的性格,才是中道分离的真正原因。
贾充自谓对李婉有愧,但对两个女儿却尽到了责任。即使当初郭槐娶进门来,也没将两个女儿的住处挪一挪,郭槐也没有说眼中不容她们,只是她们自己觉得偌大的贾府无处容身,非要搬离,贾充只好在外面给她们置了宅子,买了仆婢。
“阿翁,”贾荃是说哭就哭:“……您当初停妻再娶,娶便娶了;把阿娘扔在永年里问都不问,也就罢了,虎毒还不食子呢,您对着我,怎么忍心呢!”
贾充惊道:“我对你怎么了?”
“朝廷本来打算立齐王为太子,”贾荃道:“我是齐王的王妃,如果齐王做了太子,那将来的天下,不就是您的外孙子的吗?您怎么会反对齐王做太子,反而要皇帝立一个痴儿呢?”
齐王司马攸,是当今皇帝司马炎的亲弟弟,其实要说这天下,本来也应该是司马攸的。
这要从当今皇帝的祖父,一代枭雄司马懿说起了。
司马懿娶妻张春华,张春华甚有谋略,曾在丈夫假装风痹之时,手刃两个婢女,有辅佐之功。两人之间有三个儿子,幼子有疾病,且对名利很淡薄,剩下两个儿子,便是赫赫有名的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了。
司马师和司马昭感情非常好,两人废立皇帝,平定天下,共同进退,然而司马师无子,司马昭便将自己的次子司马攸过继给他。等到司马师死后,司马昭常常道,这天下都是我哥哥司马师打下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攸生性聪明仁孝,且又过继给司马师为子,司马昭便想让司马攸继承王位,但在众臣的反对之下(这其中便有贾充的进谏),最后还是册封长子司马炎为晋国世子。
司马炎开国,做了皇帝,就封弟弟司马攸为齐王。
因为这个原因,朝野上下到现在,还有请求立齐王为太子的呼声,在他们看来,册立齐王名正言顺,总比立一个傻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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