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畜牲——”当武家二伯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后,他怒骂一声冲了过来。
大约在两个时辰前,武爷爷、武大伯、武大伯娘三人,带着武长安敲开了他们家的门。
然后在措不及防间,他和他的长子被制住,并且被捆绑了起来。
而武大伯娘则制住了他的妻子,确保他们三人都在里屋,嘴里塞着布团,身体不能动弹的时候,将几个孩子带到了外屋。
他依稀间听到自己的几个孩子,错落地惊呼:“长安——为什么?”
似乎长安解释了什么,外头几个孩子一直在低声说话。
他听不清楚!
紧接着坎坻城的人来了。
那些人在外头出言威胁,没过多久,他两个孩子就跟着他们走了。
一定是武长安这个小兔崽子贪生怕死!拿他的孩子,去和坎坻城的人做了交易!
难怪昨天,他测到奇怪的核种时,明明是要出事的样子,最后和那个岷大人说了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后,就安全了。
他好恨!
武二伯挥拳时,长安知道他动了真怒。
长安可以看到拳头轰来的轨迹,以及听到空气因此燃起了可怖的声音。他能躲过,可他仍然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站得笔直。
他垂下了眼帘,不让任何人看到里面的愧意。
武爷爷可以制止这一拳,他没有动。
拳头很快就轰到了人的脸上,力量加骨节的劲头,磨擦出一股让人听了会牙酸的声音。被一拳打落在地的人,又很快弹跳而起,舌头在嘴里顶着受伤松动的半边齿,上下左右松了松下巴的臼位,确认没有脱臼后,口齿不清地说:“吃兄,搭窝搭窝——不要搭窝草安——”
这是武家三儿,他拦在了兄长和儿子之间。
他说:次兄打我打我,不要打我长安。
武家二伯看到唇破齿裂脸高肿,还仍然坚持拦在身前的武家三儿,气得脸部肌肉不断抽搐,拳头都几乎捏不住。
几番坚难尝试,他才能从喉咙里发出恨恨的声音,说:“你家长安是心头肉——我家茉娘、长根就是草吗?!”
谁不爱惜自己的子女?
武家二伯想着弟弟家的大儿从小聪颖,自己家差不多岁数的孩子都爱跟着他,听他的话,自己还一直乐见其成……他就好恨!
“你知道肠子都要悔断了是什么感觉吗!早知会有今日,我那两个傻孩子会听那畜牲的话,乖乖地卖了自个!我就该在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把这小畜牲给捏死!也不至于现在……”
武家二伯凄然地看着因接受不了事实,已经晕倒在地上的妻子……边上抱着妻子哭着一团的女儿,还有咬着牙、红着眼的两个儿子。
除了长荣,大儿子和自己在那个时候,一样被绑得结结实实的。
长荣……
武家二伯转头一巴掌扇到自己次子的脸上,骂道:“你也被灌了什么迷汤,竟然听这畜牲的话,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弟妹……去将自己送入狼口!”
长荣被扇了一巴掌,双膝一软,哭着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武家二伯还要继续踢打他……武家三儿赶紧又拦着:“吃兄,夜不要搭草柔……”次兄,也不要打长荣……
“滚——”武二伯大吼:“你的宝贝儿子不能打,我打我自己的你也要管!武三郎,别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他像疯子一般,对武家三儿拳打脚踢,毫无章法。
更多的力气,武二伯用来对付了自己,他双目通红牙床紧咬,嘴角流出了血迹……
武家三儿丝毫不还手,只是转身护住跪着的长荣。
这时,一直站着沉默不语的长安动了——
他闪身嵌入武家二伯和武家三儿中间,背对着自己的爹面对二伯。
抬臂、竖肘,抬腿,格档了武二伯所有的攻击。
武家二伯本来只是发泄,看到长安过来挡着自己,当下不再留情。
拳拳生风脚脚有劲,仿佛现在面前的,不是他曾疼爱有加的侄儿,而是仇敌。
两人乒乒乓乓的动手,一个拼尽全力,一个游刃有余。
跪在地上的长荣哭着高声喊叫:“阿爹,长安他不是那样的人啊!他说他有办法救茉娘和长根……不是那样的啊……”
茉娘和长根被带走,长荣的心也要碎了。
他本来不同意长安的提议,只想冲出去和那些坏人拼个死活。可是长安说,这样做不仅救不了茉娘和长根,搭上自己一条命,还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所有人都会死掉。
茉娘和长根要么一起惨死,要不然失去家人,没有家人庇护的他们,下场只会更为凄惨绝望。
长荣非常自责!
他没有用,护不住妹妹和幼弟,他爹打他是自己活该!可是他爹别打长安啊,长安不是他爹说的那种人!
“爹,长安他不是为了他自己,他要顾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长荣亲哥亲姐不干了,纷纷斥责:
“白眼狼,人都把你弟妹卖了,你还替他说话!”
“你看爹和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中了什么邪……”
“好了!”一声大喝,武爷爷一掌将桌子打得四分五裂,吼道:“都给我住手!”
鉴于武家爷爷大家长的权威,大家都不敢继续往下说。
武家二伯也气喘嘘嘘地停下了攻击,比起身上的累意,更让一个铁汉喘息的,是不得不忍耐。
他不打了,长安自然也停了手。
长安先去扶起长荣,再去看他爹的脸。
武家二伯那一拳打得真狠!武家三儿直接变成了猪头三儿,嘴角的皮都少了一小块,看见里面的嫩肉。长安扶他去一边坐下,深呼吸,压了压心头的沉闷,才开口说:“我问阿翁,以他的武力,可以在多少坎坻兵卫合击之下全身而退?”
大家突然听他这样说,均是一愣。
“阿翁说,三人。”
缓了两息长安继续说:“我问阿翁,兵卫之上武力值如何?”
武家三儿若有所思。
“阿翁说,选侍一人可抵五名兵卫,灵选一人可抵百名兵卫。”
武家爷爷是黄沙坝的武教头,也是此地武力值最高的人。
如果他一个人仅可以抵挡三名坎坻兵卫,护着全家老小不能全力拼搏时,面对十个坎坻卫士呢?
下场又将如何?
哪怕他自己可以逃脱,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全黄沙坝人一起上,一个选侍还好说,还有四个灵选师在。那个岷大人还明显功力身份皆高于其他三人,整个黄沙坝的武人合起来,估计也不够往里面填命的。
而且,还只会是白白送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武家人都安静了……
武二伯和他的子女都不是蠢人,也知道好歹,只除了刚刚醒转的武家二伯娘,她仅听到最后一句话。
失去一双子女的妇人,如同母狮一般凶狠地盯着长安,问:“那你就该因为贪生怕死,而推茉娘、长根去抵吗?”
她不管有什么道理。
她只知道,自己连抵抗的权力和救子女的可能,都被剥夺掉了。
二伯娘流着泪控诉:“我的茉娘……我的长根,怀胎四年、一胎双胞我生了两个黑夜才将他们生出来,我的儿,我宁可去死——”
最后一句,她吼得声嘶气裂!
长安缓缓吁气,闭了闭目再睁开,尽可能平静地说:“如果只死一人就能活所有人,翁翁和大伯都不会支持我。一旦动上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候不仅止茉娘、长根,还有七兄——”他指向长荣,再指抱着二伯娘的堂姐:“五姐。”然后,指向刚才骂长荣的另一个堂兄,说:“三兄三嫂。”这位老实的汉子被自己的媳妇拉住,否则刚才就已经冲过来,和他爹一同动手。
长安再指向武家二伯:“二伯父。”
接着,指指妇人自己:“二伯娘。”
他问:“难道全家死光,就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一旦动上手,被波及的何止武家二伯一家。
难道武家爷爷奶奶,大伯父、大伯母一家子,武家三儿一家妇幼,就能眼睁睁看着二伯一家去送死?哪怕真有冷血的人不去帮忙,一家连枝同气,坎坻城的人又会安心饶过?
长安将手放下后,无人再有言语。
武爷爷,武家大伯面有愧色,武家二伯二伯娘脸色灰败。
武家三儿则已经泪流满面,不是因为被打得疼,而是心疼!
他的长安,他的骄儿!
他的儿子太委屈了,太不容易了!
武家三儿知道,哪怕长安把事情都说得清楚明白,哪怕大家都理解了,不说话了,心里也不可能舒服。
如果以后人救不回来……
他爹一向顽固,长安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劝到他爹出手。
他呜呜咽咽地哭着,反反复复地想:幸好香娘和他娘一起,在另一屋照顾孩子,要不还不得和他一般心疼死。
长安看武家三儿这样,也猜到他是在心疼自己。可是现在顾不上安慰他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说:“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减轻损失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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