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刚午睡过后，仿佛掐着点。咚咚，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笔挺的公职人员，人类社会的执法者。虽然是在室内，帽子也规规矩矩戴着。脸色很不好看，黑眼圈浓厚，打量的视线中充满侵略性与不满。配上一米八近乎一米九的高个子和魁梧的身材，极具压迫感。
“我找秦仁。”来人开口道。
顾思让进门，随之进来的还有刚才被挡住的何荣。何荣瞧着就懒散多了，头发松松散散披着，进门五步打了三个哈欠，眼角瞥见顾思抬手招呼：“是你啊，小秦的同学还在这儿住着呢。”
同学？顾思感受到骤然增强的探究视线。
我还没计较你们大半夜不睡来敲门的事呢，激动什么。顾思给两人倒好茶，何荣终于清醒了一些，左右惊奇地打量完房间，突然就上手拽住顾思的双手言辞恳切要求道：“你来我房间住两天吧！”她可是知道，这里之前是个怎样的垃圾窝，瞧瞧现在干净得都快比得上星级酒店了。
还不等顾思抽回手——何荣手劲也贼大——另一个人就坐不住了，猛得把两人握住的手拍开，原本就黑的脸色更是沉成了乌贼。“向荣！”他低声警告。
何荣瞪了他一眼，似乎对称呼颇有不满，但秦仁已经跌跌撞撞从房间走出，也就收了声。
“我们要谈正事，你回去睡吧。”男子放缓声音要求道。何荣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但仍在飞快喝完茶水后往外走。
顾思揉着被拍得青红的手背看向门口消失的背影，所以房东深夜到这儿究竟是做什么的？带个路？还是单纯起了好奇心？
门刚一关，秦仁刚才那股子怂货的气质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顾思不由得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客人，看来这位也是知情人。联想方才何荣的反应，这位客人应该就是何荣的亲哥哥，何向云了。
“又有什么案件，要烦劳本王？”秦仁有个很奇特的习惯，在装那啥的时候一定要自称本王。其实这货就算在奇异大陆也都没有自称本王的习惯，私下聊天从来都规规矩矩用的“我”。
客人皱眉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秦仁注意到后肆无忌惮地扯过他的领口。顾思整个人跌爬在秦仁腿上，脑袋上还有一双手慢慢打圈揉着。
“这是我的宠物。”秦仁的口气在经受过现代文化熏陶的人听起来分外可恶。
何向云理所应当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对秦仁的。他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问“这不是你的同学吗”一类降低智商的问题。他向来看不惯任何异类生物，尤其是这个行事张狂的吸血鬼领主。奈何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还不得不靠他来打交道。
原来是监狱出了问题，内部接连有死囚遭受非正常攻击死亡，需要专业人士查探。
“既是死囚，何必费心，干脆都送来给本王当零嘴不是更好？”秦仁兴趣缺缺。
任务目标拉仇恨很稳啊，你看何警官捏紧的拳头和突出的青筋，估计也是刺杀秦仁大队的一员良将。
头发一阵刺痛，顾思不得已昂头正对着何向云，突然被灯光照进眼睛恍惚好一会儿才恢复。秦仁才不管手中的货物有多难受，径直道：“把他送你玩两天，查完送回来。”
顾思剧烈咳嗽两声。要不怎么说人性复杂呢，新鲜水果吃多了反而又想吃方便面，秦仁这是想念一冰箱的冷藏血袋了吧。
秦仁是个懒得解释的，何向云却是个很合格的引导者。该给的证件和假身份都备得一应俱全，效率极高。两人从门口走出开车到达警局，何向云就完成了所有的介绍。
顾思翻看厚厚的卷宗，短短三天死掉五个死囚，怪不得何向云那么着急。“我想看监控。”
何向云又看他一眼，能知道监控这个词的异族生物极为稀有，放到封建社会怎么也得是个王公贵族。秦仁的宠物？从秦仁嘴里吐出来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监控只有一团黑影，不管怎么慢放、暂停都只有黑影。顾思立刻就明白过来作案的人是谁。手指有节奏敲击桌面，停住，抬头看何向云。
“知道是什么了？”何向云立即追问，同时扫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
只是面前的生物并没有给他答案，反而问出今晚相遇以来第一个问题。
“你想杀秦仁吗？”
空气骤然紧绷，何向云死死盯住这个板着脸的生物，内心计算这句话问出的含义，同时缓慢开口试探：“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夏舟的表情连他这个资深警员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向云没有托大，进一步询问。
顾思拿起桌面的魔方转起来，相同的色块转瞬间就被打得零散。“我需要自由，秦仁看得太紧。”顾思给出何向云想要的回答：“你给我一个身份，秦仁白天不能做的工作就会派给我，我自然会帮你。”尽不尽全力是两说。
何向云思考了很长的时间，两人又针锋相对地各自试探过几回合，最后还是何向云妥协了。警方也受够了秦仁的怪脾气，这个夏舟看着老实，试试合作未尝不可。
达成协议，顾思指向屏幕的黑影道：“这是我弟弟，夏月。”
何向云一头雾水。
“我们这一族的人想增强实力就得亲手在暗室杀人，黑暗会将灵魂能量转而强化自身。同时黑夜也会成为最好的庇护，就算被监控拍到也只会呈现一团黑影。”顾思解释道。夜行族历史上不是没出过通过屠杀问鼎一方的枭雄。
何向云懂了，但随即又问：“你说这是你弟弟？”你弟弟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这就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了，何警官。”顾思言辞间压力缓升，“你想杀秦仁吗？”
谁不想杀？可是吸血鬼性子难以捉摸，实力更是深不见底。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个主打和平和隐藏消息的年代，谈和还是主要手段。
何向云表情连变，顾思就拿到了答案。“我们兄弟俩和秦仁有仇，夏月想杀秦仁所以才会来这里杀人。”而且还别扭地只杀死囚，良心作祟吧。
“什么仇？”何向云问。回想在公寓时秦仁对夏舟的态度，也没有什么防备。但就何向云对秦仁的了解，这只吸血鬼确实会做出把刺客带在身边的举动。有时候实力强大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顾思把拼好的魔方往桌面一砸，起身，“走吧，我带你见夏月。”
“你说那是你弟弟。”何向云暗示，这要见面背着五条人命，还会落在秦仁手里，就不信那个夏月能讨到好处。
顾思斜他一眼。同样的话翻着花样说两遍，复读机吗？而且我是带你去见，又没说帮你抓他。
何向云手上握着重权，很快同监狱商量完毕，赶在早六点前在一个死囚室摁倒了夏月。在场七八个黑黝黝的枪口指着，夏月挣扎无果，愤恨抬起头眼刀砍向顾思。
这一抬头，倒是让压制夏月的何向云倒抽了一口凉气。
何止是兄弟，双胞胎吧，或者克隆体？
“夏舟，你什么意思！”夏月惊怒交加，他没想到夏舟会在这里坑他一把，明明在奇异大陆还帮过他。
顾思抬手，示意众人冷静。何向云当然不会傻到让枪放下，直到用特殊手铐确保锁死夏月的能力，这才同意顾思要进行单独谈话的提议。
狭窄的审讯室在顾思的要求下只有三个人，他，夏月和何向云。当务之急是需要安抚夏月高涨的情绪，眼神能杀人估计他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小月，给你介绍一下。”顾思指向何向云道：“这位是刺杀秦仁行动组组长，何向云警官。”
何向云眼睛一瞬间瞪大，不可思议地扫他一眼，等等，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的贼船？再看向夏月，高涨的情绪似乎真的平复少许，至少没有咣咣砸铁链了。不过脾气还是很暴躁，大声吼道：“说过别喊我那个名字！”
顾思不为所动，“小月，你是最知道秦仁实力的人。在那边你已经试过几次，应该吃够教训了。别这么鲁莽。”语重心长。
夏月满脸不甘心，却也同意。他在奇异大陆着实吃不少苦头，秦仁简直是铜墙铁壁，伤口恢复快，速度也不慢，最作弊的是能通过化成蝙蝠分散攻击。
“你看，人类也有不少黑科技。比如扣着你的手铐，是教廷施加过咒语的，针对异族有奇效。”
夏舟知道的东西有点多啊，何向云忍不住又看他一眼，结果刚好和平静的黑眼睛对上。“何警官也看到了，我们族人有你们不具备的身手和得天独厚的暗杀条件。”
何向云和夏月都回过味来，感情这一切都是夏舟的刻意安排，就为了给双方展示各自的实力？
“所以我们联手吧。”顾思总结道：“建立刺杀秦仁行动组，何警官组长，我参谋，夏月暂时在行动组。”又补充道：“至于夏月犯的事可以将功补过。日后有关于异族人的案子就让夏月去，免费又好用的打手这年头不好找了，何警官好好考虑一下？”
提议很诱人，前景很开阔，但是内心很憋屈。
何向云是个能忍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秦仁的联络官上待这么久。当下点头，至于夏月的意见？夏月不能有意见，他手还被拷着。
从警局走出，天已大亮。顾思眯起眼直视了会儿天空飘的几朵白云，回头邀请：“一起吃早饭？我想喝胡辣汤。”
何向云压下心底浮起的那股别扭感坚决摇头，拒绝的借口还没吐出，就听到连自己亲弟弟都算计完的异族人说：“我没带钱，你得去付账。”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怎么这么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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