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火焰烘烤得空气都在扭曲，鲜明的色彩在火光中褪色，蜷曲，最终化为一片焦土。夏月骤然睁开眼，他仍发不出声音，惨白的眼瞳却仿佛要滴出血来。
秦仁？我会我帮你完成心愿。
食指微动，束缚全身的魔绳从肩膀起有了松动的迹象，是这具身体的哥哥，夏舟的杰作。马上，马上就能……
穿过结界门的感觉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洗了三四遍。顾思没忍住，闷头冲到树边狠狠吐了一场。
秦仁好整以暇地看他吐完，站在原地摆弄起手机，没一会儿来了辆的士。在车辆靠近的途中，秦仁迅速弯腰驼背压低帽子，瞬间那个不可一世的狂傲领主不见踪影，只剩一个畏畏缩缩的成年男子。
顾思抽了抽嘴角。这演技，能拿奥斯卡。
天缘公寓楼一共有十三层，秦仁的房间在402。路上秦仁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夏舟，仍旧很平静。哪怕是来到奇异大陆人人都想闯进来的人类社会，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这个夜行族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趣。
夏舟表现得很适应，对的士、旋转门都相当上手。不开玩笑的说，奇异大陆的生物之所以暴露，有三成以上的理由是被手机吓到的。
“还习惯吗？”秦仁忍不住凑近了小声问，或许是已经进入人类社会角色，连问话都显出几分怯意。和奇异大陆风光无限的大领主全然不同。
顾思搓了搓鸡皮疙瘩，“还行。”原来变脸太厉害会给人身处寒冬的错觉。
两人站在电梯前，公寓楼的灯光很足，不过灯光对吸血鬼不会造成伤害。凌晨五点的楼里没什么人气，当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嘟嘟声时就极为突出了。
远远的，一个懒散随性的女声传了过来。“这不是小秦吗？又出去鬼混了？”来人一米七八的身高，对女孩子而言相当出挑。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化的淡妆，没那么锋芒毕露，却也令人望而生畏。
“何、何姐，我没有鬼混。”秦仁结结巴巴地说，眼睛都快粘死在地上了。
顾思木着一张脸。面前的怂货也曾是个高傲的站在食物链顶层的一方巨鬼。不鬼混，还混鬼吗？
被称呼为何姐的女子注意到顾思，下巴一指，问：“你朋友？”
秦仁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谢夜行族出众的视力，顾思捕捉到了里面蕴含的警告。
“恩……恩，大学、同学。”秦仁拽了拽顾思的衣角，刚巧电梯叮得一声开了门，“那何姐，我们先走了。”
顾思险些被拽得一个踉跄，秦仁手劲贼大，好歹稳住后对门外的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电梯门一关，秦仁立刻褪掉懦弱的态度，声音冷硬地说：“何荣，公寓的主人，没事别招惹她。”
“好。”
还是平淡的回应，秦仁起了心思，似笑非笑看向他：“感觉她怎么样？”
一个因为一碗毛血旺离家出走二十年的终极富婆吗？顾思保守地答：“挺好的。”
秦仁拉下脸，“记住你来这儿的目的。”
说起这个，顾思还真想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当备用粮吗？吸血鬼在现代社会生活，不好搞血。秦仁虽然和别人合作，有冷藏库的血袋喝不愁吃的，但冷藏嘛，哪有新鲜的好吃。夜行族恢复速度快，能当个循环血袋用。
闻言秦仁还真楞了一下，他这才记起，从头到尾他把人带出来，都还没解释一句。实在是夏舟身上的气势太稳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不需要解释什么。
于是顾思被踹进了402的门。
房间一片狼藉，地上零散地扔着几个喝空的血袋，墙上有诡异的黑色与红色污迹，沙发靠背上有两三道爪痕，看形状不是狼就是豹子。地毯碎成三块分别散落在客厅、厨房门口和疑似卧室的门口，不知道还有没其他残片。
顾思几乎要深呼吸了。
“我要给你做保姆？”
秦仁大爷似的一路潇洒走到沙发上坐下，二郎腿一翘，鄙夷的眼神那叫一个邪魅狂狷。顾思没好意思说他刚才踩过的物体上好像有腐烂的香蕉皮。
顾思着手收拾起烂摊子，秦仁开了罐可乐跟他大致讲述来这个地方的任务。顾思忍不住看了又看，真是可乐，三块五一罐那种，不是红酒，也不是香槟。
秦仁有个挺响亮的名头，叫异世使者。教廷注册在案的合法奇异大陆居民。驻守在人类社会时有一定的义务帮助解决该城市出现的不合理现象，并维持奇异大陆的神秘性。之所以带顾思来，也确实如他所料，当个万能血袋。秦仁在人类社会好歹也待过二十多年，但你不能指望堂堂一个领主点亮生活技能。
眼看房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净敞亮，秦仁眯起眼。“你对人类社会很熟悉。”
“我在外游历时，在人类社会住过几年。”反正族人死得干净，也找不到证人，顾思随口编。“和弟弟一起。”
提起夏月，秦仁的心情瞬间变得不那么美妙了，低声命令过来，一口啃在顾思脖子上。
顾思相当感激这个吐槽为主的世界不存在，被吸血时出现超感反应的设定。除了头有点晕，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伤口酥酥麻麻开始愈合。“我明天给你去教廷注册个身份，你需要一份工作。”
在人类社会，秦仁似乎心肠也变好不少，对顾思的束缚度一点都不高，一副很放心的态度。想想异族人在人类社会的生存难度，顾思也没在意。他不能离开秦仁身边，夏月心心念念要搞刺杀，万一不小心真被他得手多砸招牌。
白天秦仁要睡觉，例行撂下威胁的话和“离我邻居远点”的警告就钻了被窝。402的窗户刚好被另一座公寓楼挡个严实，拉好窗帘不会有光透进来。房间因此也很潮，顾思琢磨着出门买个除湿器。
刚出门，就险些和人碰了个正着。
“抱歉。”程佳怡快速利落地捡起掉落地面的包，一看腕表好像完成卡点进办公室成就有点艰难，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一头钻进电梯。等门关闭，忽然皱起眉。刚才的人……有点面熟。
等等，这个狗血的出门碰撞桥段是怎么回事，这本小说里每个人和女主的初见都需要从险些被撞开始吗？顾思摇摇头，关好门老老实实走楼梯。
夜行族虽然名头响亮，但外表和人类没什么差别，也只有怕火这一个缺点，很容易融入。夏舟确实曾经和夏月在人类社会居住过几年，和程佳怡还是大学同学，曾经谈过恋爱的那种。
夏舟性子平和，温柔，作为互补的夏月是个暴躁的□□桶。两兄弟共用夏舟这个身份在人类社会讨生活，终于被程佳怡发现不对。无奈，两兄弟只能在教廷追捕下逃回奇异大陆，结束游历。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
不过夏舟显然对程佳怡留着份爱意，只可惜所有夜行族都被那场大火吞噬，无论有过怎样的海枯石烂，全都被秦仁付之一炬。
晚上秦仁带着夏舟来到市中心的教堂，顾思站在门口，看着秦仁的眼神充满复杂。
“怎么了？”秦仁不耐烦地问。
你一个吸血鬼，居然和教廷狼狈为奸！你的立场呢！“没事。”
注册完成，摁完手印照了照片留存，顾思还领到一部联络用手机。主教是个老头，笑眯眯对他说：“最近片区来了个实习神职人员，还希望你们多带带她。”
顾思认真想了想昨天的血海深仇画风，再看看面前笑眯眯的老头，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还片区……这得是多诡异又和谐的世界啊！
“新来的叫什么？”秦仁又翘着二郎腿在长椅上晃悠。
主教老头对秦仁耐心得很：“程佳怡，用不用今晚安排你们接触一下？”
秦仁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用。”别别扭扭地从长椅上跳下来，风衣一甩招呼顾思：“走了。”
顾思挑挑眉，小说嘛，总归是需要点狗血的。让秦仁不可免俗地堕入爱河的对象，当然就得是女主兼邻居，程佳怡。
暗恋三年的对象突然变成立场相对但暂时成联合态势的敌人，该怎么追对象，急，在线等。
顾思打了个哈欠，满心只想睡一觉。
可惜这个愿望在秦仁醒的时候似乎成了奢望，要是让夏月知道，他被秦仁拉着打了一晚上的电子游戏……顾思打了个寒颤。
“你不想杀我？”秦仁扔掉手柄，屏幕上自己操控的角色标注着已死亡。
顾思不可置否：“能杀的时候，自然会动手。”
秦仁冷哼一声，视线却不自然地飘向隔壁方向，口中恶狠狠道：“你没机会。”手一拽，獠牙露出：“而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随你的便吧，精神病患，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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