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言说着就去解阿薛手腕上绷带的结扣,阿薛左手抓着盆,没有阻止江亦言的动作,任由她解开缠着的绷带,露出难看的伤疤,因为是被大火灼烧,从手背开始到小臂都是深浅不一的脓包留下的痕迹,和她手指处纤细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阿薛只让她解开了一部分,便放下盆按住江亦言的手,声音嘶哑着说道:“我自己来吧。”
江亦言愣了一下,目光仍盯着阿薛的手腕看,直到阿薛将她推开才反应过来,低低“哦”了一声,松开手,退了一步。
阿薛将右手掩在衣袖下,左手捡起木盆,走进了厨房。
江亦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从左手衣袖到胸腹到衣角都是一团污渍,来拾归谷后她喜欢穿白色,这件白衣算是毁了,可是江亦言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阿薛手腕的伤疤上。
的确是大火灼烧过的伤疤。
但是江亦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如果是平时的她肯定不会主动去掀别人的伤口,但刚才不知道怎么就做了,做了之后还一点都不后悔,也没有道歉的想法。
江亦言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刚刚清醒一般露出苦恼的表情,她刚刚是在干什么啊?!
进到厨房的阿薛先放好盆,这才将手上的绷带重新缠好,接着就烧水去了,低垂的眉眼间有几分疑惑,却没有拆穿江亦言的小把戏。
她不确定江亦言在探查什么,所以决定按兵不动。
又过了两日,拾归谷内大多数祁族人的病都已经好了,所以谷内气氛很是宁静祥和,当初江亦言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拾归谷内全是处在一个低气压里,现在好了,病好了,人也开心了,所以拾归谷内气氛也好了不少。
沈鸾衣也很高兴,因为这段时间离暮终于忙完了,正好九也回来了,剩下的事可以交给她,她和离暮就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
至于李进那边,在江亦言醒来前估计都要放着了。
关好院门,送走来探望的九,沈鸾衣着急忙慌地把离暮领进屋,可怜九,去找江亦言被阿薛拒绝,来找自己表姐刚没说几句话就又得了一大堆事,然后继续被轰走,她觉得自己肯定不是沈鸾衣的亲表妹,是假的!
距离十年期限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这段时间祁族一直韬光养晦、不停扩张君泷坊在外的影响力,所幸也是有些成果的。比如现在人们只要谈起君泷坊就会说这是一个良心卖家,也深得百姓喜爱,这是君泷坊在生意上的成功。
而另一方面,君泷坊的势力也逐步展现在世人面前。
首先是以君泷坊家奴的名义,然后再上升到君泷坊自己的黑衣护卫队,并不断扩张人数,到现在,每个分店都有至少十五个黑衣护卫,加总起来已经有了百人。在往后的几年里,这个人数会不断扩大,人们在知道君泷坊这个商铺的同时,也必须明白君泷坊代表一个势力。
这个势力在外界看来还只是新生势力,但也确实很新,所以暂时不会引起那些大的修仙门派的注意,比如青云门、比如魔教,就算注意到了也会觉得他们算不上什么,只会觉得自己一根指头就能摁死君泷坊,比如焚香谷。
九在外面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联系鬼厉,一方面是为了江亦言在魔教的部署,而另一方面是为了碧瑶。
放置碧瑶的寒冰室除了每日固定时间会有鬼王造访外,其余时间没人敢进去,等鬼厉办完鬼王给的差事回到魔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寒冰室看碧瑶,这个时候九也会跟着去。
九性格活泼,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是一个很闷骚的人,每次她和碧瑶单独相处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槽。
比如: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多么好,而你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居然想不开为了一个男人自杀?(是,在九看来,碧瑶的行为就是愚蠢的,九不了解感情,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再比如吐槽沈鸾衣和江亦言,各种都有,比如把她扔在外面受苦受累,自己却回去过安稳日子,不过也只是吐槽一下罢了,倒不是真的心生怨气。
在每一次九看过碧瑶后,鬼厉都会去确认一次碧瑶是不是安好,幸运的是他发现碧瑶的情况的确是越来越好了,合欢铃中的气息逐渐趋于稳定,刚开始的不安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在被阿薛和沈鸾衣嫌弃的时候,九就特别想念碧瑶,因为她可以在寒冰室里尽情吐槽、宣泄自己的情绪,在祁族她不可以,她是沈奇的女儿,是沈鸾衣十分重视的表妹,要是她露怯了,不知道要出多少烦心事呢。
“小衣,你也太任性了,九难得回来一次。”被沈鸾衣拉进屋后,离暮无奈地看着她说道。
沈鸾衣露出一个娇艳的笑容,盯着离暮的眸子,然后把她的面具拿了下来,“那有什么关系,谁叫她每次回来都板着脸,一点都不可爱。”
“那不是你给她的任务太多了?”
沈鸾衣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不过九的性子从小就那样,表面正经,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而且到现在也没个喜欢的人,她这个姐姐要不要给她介绍一个?
离暮捏了一下沈鸾衣的脸,“小衣,想什么呢?”
沈鸾衣回过神来,道:“小暮,不然我们给九介绍一个对象吧?”
离暮:……
“算了,不说这些,好不容易闲下来,我们还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沈鸾衣把住离暮的双肩,抬头在离暮下巴上亲了一下,期待地看着离暮。
离暮抱住她,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当所有人都怀着一种欣喜的心情过完这一天时,一只红色的鸟划破黑暗天空,重新落在了一家人的屋檐上。
阿薛站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对江亦言比划手势,说道:好好休息吧。
江亦言躺在床上,两手抓着胸口的被子,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阿薛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了下来,她凝视着江亦言的脸,对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她已经不会发烧了,只是记忆仍有些混乱,没有把之前发生的事完全想起来。
江亦言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想来是睡着了,阿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似乎贪恋于指下柔嫩的肌肤和温度,指腹又蹭了几下阿薛才不舍地收回手。
阿薛走出房间,关好门,并没有回去后院,而是继续走出院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那只落在屋檐上的红色鸟扑腾一下落在了窗框上,然后飞了进去,落在了江亦言身上,毫无疑问,这只就是消失多时的戟鸟了。
戟鸟红色的眼眸中此时盛满了人类的情绪,它释放出身上的魂力,透过棉被,传到了江亦言身上,江亦言在睡梦中皱起眉,似乎不是很舒服。
嘀嗒、嘀嗒
江亦言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空洞的雪白,又是这里,安静到令人发慌的地方。
“你醒了。”
江亦言朝声源处看去,只见玲珑一身白衣,手上拄着一根木制法杖,在法杖的顶端镶嵌着一个形状怪异、看起来像人头的东西,而戟鸟就站在她的肩上,一人一鸟正在她身边不远处看着她,温柔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看起来令人十分舒心。
但不包括江亦言,她站起身,面对着玲珑,“你又想干什么?”
玲珑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分,“没什么,只是看你恢复得太慢,所以帮了你一把。”
江亦言皱起眉,不相信玲珑会这么好心,再说戟鸟当时也入了归灵阵,魂力也消耗了很多,但看现在的样子戟鸟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毕竟只有你恢复了才好办事。”
果然有目的,江亦言抿着唇,突然笑出来,露出右脸的小酒窝,道:“不好意思,我自己的事都还没办好,你的事恐怕要往后推一推了。”
第二日清晨,阿薛和往常一样端着水去到江亦言的房间,然而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只见江亦言已经穿好衣服,正在叠被子,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阿薛,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阿薛,早。”
此时江亦言身上已经没了稚气,也没了生病之后的那份虚弱感,而是变得沉稳平和,她站在那里,背脊挺直,透出一股坚韧来。
而她的笑容恰到好处,却没有露出那浅浅的酒窝。
啾!
阿薛朝右边看去,只见戟鸟正站在属于它的鸟架之上歪着头看她,阿薛心头一震,她再次看向江亦言,压下心底翻涌的心绪,走上前,放下木盆,露出一个自认为镇定的笑容,指了指江亦言,然后比划了几下:你好了?
江亦言点头,看了阿薛一眼,说道:“这些日子幸苦你了,一直在照顾我,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江亦言表现得越是平和,阿薛心里的不安就越大,就好像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江亦言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对了,我会和鸾衣说,从明天起你就不用照顾我了。”江亦言一边说着一边矮下身去洗脸,哗哗的水声在安静的房内甚是清晰。
阿薛偏头,只能看见江亦言的背,看见江亦言一夜之间便恢复过来她是震惊的,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惊慌,江亦言看她的眼神看似没有异样,却太淡了,淡到阿薛觉得江亦言是在压抑着什么。
而且江亦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让她走,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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