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亦言一直没醒,但阿薛还是守到半夜才回房睡下。
只是不知怎么的,今日阿薛有些失眠,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幔,面色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两只小布偶,一只白软干净,另一只胸口却有一道修补的疤痕,阿薛将两只揣进被子放在胸口,慢慢阖上眼,睡下了。
如此过了三日。
阿薛这三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江亦言有没有醒,只是今日和前两日一样,江亦言仍安静地睡着。
戟鸟也被阿薛安置在江亦言身边,阿薛还特意拿了件不常穿的中衣当作被子给戟鸟盖,虽说戟鸟不一定需要,但万一呢?
阿薛的房间在后院厨房右侧,大小是前面主屋的三分之一,房间略小,但五脏俱全,只是一些日常用品大多都放在江亦言现在睡的主屋,比如换洗衣物什么的,因着江亦言还没醒,阿薛打好水,烧热之后为江亦言擦了擦脸,然后再回去厨房做了一点吃的,忙活忙活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那日晾在小院里的衣服已经干了,阿薛将衣服收好,抱回屋放进了衣柜。
当她关上衣柜门转身想要朝外走去时,忽听得一声嘤咛,她忙朝江亦言的方向看去,只见江亦言头一偏,眉头微皱,似有醒来的迹象。
阿薛眸光一亮,忙走过去,坐在床边,刚要开口叫一声,又想起自己声音难听,觉得不妥,于是便推了推江亦言的手臂,想要弄醒她。
江亦言朦胧中睁开眼,只见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女子正坐在床边,面带喜色,好看的眸子满是期待地看着她,江亦言张了张口,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异常干涩,女子似乎看出她的不适,忙起身走到桌边到了一杯热茶过来,递到她唇边。
江亦言用手捶了捶脑袋,以便让自己清醒些,她看了阿薛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但长相似乎过于普通了。江亦言愣了一下,这双眼睛……发觉自己看阿薛看得久了,江亦言猛地回过神,她接过茶杯,坐起身喝掉,江亦言清了清喉咙才抬头看着阿薛问道:“你是?”
在江亦言的目光注视下,阿薛心底忽然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好像她曾经见过这样一双专注的眼睛,但等她细想时又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不管怎么样,江亦言醒来阿薛心里还是高兴的,她张了张嘴,脸色微红,沙哑有些嘶哑,道:“神使,我叫阿薛,是族长让我来照顾你的。
听见阿薛声音的一瞬间,江亦言有一瞬的愣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又问道:“我睡了多久?”她说着将屋内环视一遍,屋内布置十分简单,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阿薛没有说话,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江亦言瞬间明了,她点了点头,“三天啊。”她笑起来,唇角上扬,右脸微微凹陷,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阿薛,我饿了,有吃的吗?”
阿薛盯着江亦言的酒窝看了好几眼,才轻声回道:“有,我这就去拿。”说完便转身出门,去后院拿吃的了。
江亦言将茶杯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明显是换过了,江亦言一愣,她拉开自己的衣领往里瞧了瞧,然后发现亵衣什么的都换掉了,她嘴角抽了抽,有种被人看光的羞耻感,再联想到阿薛说是沈鸾衣派她来照顾自己的,也就是说衣服是阿薛换的。
江亦言叹了一口气,算了,换都换了,她从衣柜里找了件外衣穿上,然后走出门外,看着这个陌生的小院,抬头便是蓝天,远处还能看见参天大树和一片灰色的木制房屋,她眯了眯眼,轻轻笑出来,天气真好。
归灵阵中三年,江亦言的意识就像是被卷入一锅浓稠的汤,缓慢无止息地翻滚、旋转,整个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就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孤寂和沉默中失了心智,但江亦言早就习惯了。
然而习惯是一件事,真正从那种孤离的状态中脱离又是另外一件事,此刻的江亦言只感觉到轻松,前所未有地轻松。
阿薛从后院绕过来便看见江亦言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前,一脸笑意望着远处,看起来十分高兴,江亦言清秀的侧脸在日光下微微发光,阿薛甚至还能看见那些细小的绒毛,这两日她没事做就盯着江亦言看,江亦言的长相虽不十分出众,但却极为耐看,是那种越看越喜欢的类型。
阿薛脚步轻巧,走到江亦言身边,小声道:“神使,吃饭吧。”
江亦言看着她,笑道:“阿薛,你不用叫我神使的,叫我名字就好。”
阿薛点头应下。
江亦言看着她手中托盘上的清粥小菜,心底有些为难,问道:“阿薛,我就吃这些吗?”
太清淡了吧……
阿薛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些。
“有别的吗?”
阿薛摇头。
江亦言“哦”了一声,目光移向阿薛的喉咙,问道:“你的嗓子?”
阿薛顿了一下,神色平静,道:“之前家里遭了火灾,嗓子就被浓烟毁了,族长说没办法复原。”
她的声音如江亦言开始听到的那样,沙哑难听,江亦言知道一个人的声带如果受伤了,的确很难复原,再看阿薛神色平淡,似乎已经习惯了,江亦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说话费力吗?”
阿薛愣了一下,“还好。”感觉两个字并不能回答江亦言的问题,她接着补充了一句,“少说些就行。”
江亦言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鸾衣的意思是让你一直跟着我吗?”
阿薛点头。
江亦言笑起来,看起来十分满意,“好。”
虽然才见面一小会儿,江亦言觉得阿薛是个不错的人,很直接,也很安静,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两人回到屋里,江亦言自觉坐在桌前,阿薛把托盘放下,把小菜和粥递给江亦言,然后把托盘放在一边,自己朝床那边走过去。
江亦言很饿了,她拿起筷子,把碗端起来,也顾不上形象了,就算是清粥小菜她现在也能吃得很香,所以她也没注意到一边阿薛在做什么。
阿薛把被子叠好,放在一边,然后把盖着戟鸟的中衣拿开,然后两只手把戟鸟抱了起来,是真的抱在怀里。
戟鸟站起来时只有人的小臂高,如今缩成一团窝在阿薛怀里,感觉小了不少,但毛发鲜亮,红色又极为瞩目,就非常漂亮,这两日戟鸟也一直没醒,阿薛有时会抱着它在小院晒晒太阳,她觉得戟鸟应该是喜欢的。
阿薛的房子再往里走两个街口,就是沈鸾衣和离暮住的地方,距离归灵阵只隔着一条街,沈鸾衣的房子是祁族修得最好的房子,无论是屋檐处雕刻的神兽,还是房顶两侧各垂下的一根红色结绳,亦或是房门上所刻的特殊雕花,都在彰示这户与其他人家的不同。
祁族内部并没有严格的等级之分,只设了长老和护法两种职位,当然后者是专门为离暮设立的,平日里这些长老还有沈鸾衣都没有仆人伺候,也就只有一个大妈每日给沈鸾衣和离暮两人送饭、洗衣服,以及烧水、打扫房间这样的琐碎之事,有点像现代社会的保姆,除了不会近身伺候外,其余的生活小事都由这位大妈负责,也就是之前提到的刘姑,也是沈鸾衣让刘姑教阿薛如何照顾人的。
沈鸾衣的院子只有一进主屋,也就是两人住的房间。
此时已快接近午时,然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应当是还没起。相较于江亦言房里的简单,沈鸾衣的布置就显得有几分华丽,进门右手边摆着一张上等楠木案几,案几前放着两三个圆形坐垫,几上一边放着一套上好茶具,另一边却放着一个酒坛,坛上隐约有“山海苑”三个字。
进门左手则是一张一人半高的美人绘卷屏风,细数开来会发现这绘卷上至少刻着七个形态各异、气质也截然不同的美人,一瞬间将整间屋子的风格衬托得格外艳丽。
再往里就是衣柜、床榻了,床榻四角支起一个红色纱制床帐,让人看不大清楚帐内的具体情况,只榻前摆放着两双鞋,一旁的木制衣架上还搭着一黑一紫两件外衣,再仔细点会发现床榻中间似有一件红色亵衣掉了一半出来,看上去十分旖旎。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床帐中伸出,将那件亵衣扯了回去。
沈鸾衣一手把衣服塞进被子里,另一手揽着怀里的离暮,娇艳的脸上还带着初睡醒的迷糊样,她微眯着眼,狭长的凤眼带着几分慵懒,沈鸾衣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看上去好像是胡乱套上的,胸口部分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十分诱人。
离暮埋在沈鸾衣胸口,隐约露出左半边脸颊,此时的她并没有戴面具,然而即便如此,在黑色发丝的遮掩下,她的容貌也看不真切,只不过离暮此时难得地露出几分小女人姿态,整个人被沈鸾衣抱在怀里,很是乖巧。
两人依偎在一处,空气中满是甜腻愉悦的气息,离暮睡梦中朝沈鸾衣靠了靠,沈鸾衣终于清醒了些,她瞧着离暮对她依赖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眼底满是宠溺,沈鸾衣凑过去吻了吻离暮的发顶,轻声唤道:“小暮,该起床了。”
几分慵懒几分低哑,还带着十足的宠溺。
然而离暮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累极了,听见沈鸾衣的声音后整个人又靠紧了些,都快要趴在沈鸾衣身上了。
沈鸾衣无奈,只好将她抱住,爱人柔软香甜的气息就在身边,沈鸾衣只觉得满足,她努力那么久,就是想要这样的日子,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不用担惊受怕,她甚至不想去考虑作为祁族族长的责任,只想这样和离暮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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