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七章前进

小说:恪守[诛仙] 作者:萧喵啊喵
    陆雪琪并不是生来便这般清冷,每个小孩子对陌生的世界都是充满好奇和欣喜的,他们喜欢探索、喜欢发问、喜欢那些没有见过的在他们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询问他们的父母,因为他们是最亲近的人。

    小时候的陆雪琪自然也是喜欢和父母亲近的,但她的父母却很少有时间能够陪伴她,或许是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父亲也总是待在母亲身边,所以陆雪琪一直是被奶妈带大的。

    父亲对母亲关怀备至,任何细小的地方都能照顾到,然而对于她,渐渐长大一点的陆雪琪知道,父亲的注意力从不在她身上,而母亲因为体弱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她,父亲夸她很聪明,的确,小时候的陆雪琪聪明到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去打扰自己的父母。

    她的性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冷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父亲为了照顾她,一个月都难得见陆雪琪一次,在她心底最后那点微弱的希冀也消失了。

    陆雪琪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到母亲真的不行的那一天,父亲也许会跟着离开,后来的事证明她的直觉是多么地准,那时候的她不过才三四岁而已,然而还没等到那一天,有个女人抱来了一个比她更小的女孩子。

    软软的、白白的,笑起来脸上有很好看的酒窝,眼睛又大又亮,让人十分喜欢,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陆雪琪便忍不住软下心,她喜欢这个孩子。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得了和母亲一样的病。

    后来,母亲愿意用自己残缺的身体医治这个孩子,对此陆雪琪并不意外,父母亲都是善良的,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江亦言好像才两岁多一点,因为生病的关系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但就喜欢找她玩,也会软软的叫她姐姐。

    四岁的陆雪琪极其早熟,她已经懂了很多这个年纪不该懂的事,对她来说,这个孩子是干净、不染纤尘的,而且只黏她,只可惜不到七天的时间,这个孩子的娘亲便要带着她离开了。

    那是陆雪琪第一次体会到不舍和思念的滋味,有些人是求而不得,而这个孩子不一样,独独与她亲近,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重视。

    之后的一年,陆雪琪都盼着那个孩子再次到陆家做客,但她没想到第二次再见时那个孩子会忘了她。

    而如今,江亦言没有忘记她,却选择了一种方式,离开她的身边。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个月陆雪琪很想江亦言,想着想着便会想起古夏那日说的话,亦言的身份重要吗?青云山弟子?君泷坊幕后老板?亦或是她的骄傲?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她怕了。

    陌生的江亦言让她害怕,害怕她就这样离开,害怕她会逐渐忘记自己,毕竟她是连父母的关爱都得不到的人,如果她问出口却是江亦言想要远离她的回答,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所以她宁愿不问,那样她还可以骗自己江亦言仍然是关心她的、不会忘记她,哪怕江亦言不记得小时候,也会记得她们那五年的朝夕相处。

    自欺欺人,最省事,然而陆雪琪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江亦言的改变,又或许这才是亦言真正的样子,经历了那些磨难的江亦言又怎会一直是那般干净无碍?是她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认清而已。

    但是她低估了自己对江亦言的感情,这几个月让她逐渐明白,不管是害怕还是自欺欺人也好,她都必须正视江亦言的改变,正视那个真正的江亦言,而不是一直在她面前带着温润的面具,时时刻刻都笑着的江亦言。

    江亦言也是女孩子,会难过、会痛,会生气、会愤怒,也一样会绝情。

    陆雪琪承认,她很想江亦言,很想见见她,但是她也知道,江亦言不一定愿意见她,毕竟是自己曾经逃避了那么久,江亦言给过她机会的,只是她害怕了,没有抓住那个机会。

    她原以为,再见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

    可是,当她一步步走到床榻边,放慢脚步、放缓呼吸,生怕眼前的这一切只是因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直到她俯下身,半蹲在地上,鼻尖满是熟悉的、独属于江亦言的味道,隐隐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陆雪琪知道,这是真的。

    江亦言回来了。

    陆雪琪平静的脸上因太过激动反而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有眼底汹涌的情绪表明她内心翻滚难言的酸涩和欣喜,那么矛盾,又那么高兴,那些欣喜的情绪窜到四肢百骸,竟让她身体微微发软,陆雪琪伸出手,慢慢搭在江亦言的手臂上。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猛地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那一刻,陆雪琪觉得她们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她忽地扬起一抹笑,眼中闪着晶莹的光,“亦……”

    然而还未等她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后颈一痛,意识就突然消失,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只记得最后江亦言惊慌又无措的表情。

    陆雪琪心底一疼,亦言是不是并不想见到自己?

    那是她晕过去的最后一缕意识。

    待陆雪琪倒在自己怀里时,江亦言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然慌张到把陆雪琪打晕了?

    美人在怀本应是值得开心的事,江亦言却高兴不起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已经晕过去的陆雪琪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然后盯着陆雪琪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姐瘦了……

    小竹峰和以往并无两样,江亦言甚至很轻松地就能潜进来,这个院子、这间房里的摆设也一点没变,只是陆雪琪将她那套被褥收进了衣柜中,榻上只放着自己的。因为刚在阵中消耗了大半的魂力就不停歇地朝青云山赶,一路上自然是累极,所以回到曾经熟悉无比的地方江亦言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神,尤其是见陆雪琪不在,江亦言就彻底卸下紧张,疲倦铺天盖地而来,她没抵过倦意,直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着是睡着了,但陆雪琪接近江亦言的那一刻,她还是有所感觉,醒了过来。

    然而她却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陆雪琪,毕竟自己已经是被逐出师门的人,所以没有任何准备的江亦言做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把陆雪琪打晕了。

    这也只有江亦言才办得到,别人莫说靠近陆雪琪,就是小竹峰其余姐妹平日里接触陆雪琪也带着疏离和警惕的,哪是这么容易就被偷袭后颈的人?

    江亦言凝视着陆雪琪睡着的样子,很美、很好看,也很冷,眉间似还带着一抹忧愁,像是被什么事长期困扰,所以连睡下时眉头都微微皱着,江亦言伸手抹平她额间的那一抹褶皱,眼中多了一丝笑意,这样好多了。

    江亦言知道,这抹忧愁也许来自于自己,她也希望自己能将这抹忧愁从陆雪琪心底抹去,只是……她坐在地上,微微侧头枕在陆雪琪身上,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但怎么看都是悲伤的笑。

    窗外的日光照进屋内,正好照在床榻上,江亦言看着陆雪琪,心情格外地平静,她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就走的,也没想过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所以倍加珍惜,紧盯着陆雪琪不放。

    只是,盯着晕过去的人看,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然而现在江亦言也不想管那么多,就是这样让她看一辈子,她也愿意,她不在乎这是在小竹峰,也许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她也不去管之前或者以后的那些破事,她只想好好陪着陆雪琪。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从未变过。

    师姐,我好想你。

    陆雪琪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她睁着眼看着屋顶,屋内已经没有了江亦言的气息,自然是走了。

    还是一句道别都没有。

    陆雪琪轻轻闭眼,掩去那些情绪,只是微红的眼角泄露出几丝脆弱,过了好一会儿,陆雪琪才重新睁开眼,坐起身,手指欲动,却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正握着两样东西,她低头一看,那是一块青色玉佩和一张薄薄的纸。

    青色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恍惚间还带着那人身上的温度,陆雪琪认出来这是江亦言从不离身的玉佩,据说是她娘亲留给她的,江亦言一紧张就喜欢用手蹭这块玉佩,如今却留在了她手中。

    陆雪琪一手握着玉佩,一手轻轻摊开那张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当先便是“天书第二卷”,看见这几字时,陆雪琪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她细细将这第二卷看了一遍,记在脑海之后手上运气,只见蓝光闪过,那张薄薄的纸顿时湮灭无迹。

    陆雪琪将玉佩仔细收入怀中,这才下榻,她理了理稍乱的衣衫,心情出乎意料地有些畅快,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中有几分明快。

    虽然并没有说上话,或许江亦言也并不想和她说话,又或许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见到江亦言,但不知怎么的,郁结了好几个月的陆雪琪心思忽然开明。

    就算一句道别都没有说,但是江亦言还愿意见她,还愿意出现在她面前,陆雪琪心底忽然有一个念头,不管怎么变,不管以后会怎样,江亦言还是那个见到她就会软软叫姐姐的小孩子,还是那个忍不住对她关心、对她好的小孩子,这样的笃定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陆雪琪忽然觉得,前进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江亦言,是不一样的。

    她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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