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些市井流言传到了水月这边,深夜时分江亦言就被喊到了水月的房间,此时陆雪琪正专心在房中修炼,并不知晓此事,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总是在修炼,隐隐透着一分急切。
对于江亦言,水月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管是对当年的那个小孩子还是现在跪在她面前已经成人的弟子,她看着眼前的江亦言,轻叹一声,道:“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那段仇恨。”
江亦言跪在水月面前,微垂着头,“弟子愿领受责罚。”
赵新的确死在她的手上,张中成也的确间接由她所杀,她无可辩驳。
水月立身而站,双手负于背后,却是问道:“琪儿是不是也知道这些事?”
江亦言眸中闪过一抹震惊,她握紧拳,身子又低垂一分,“此事与师姐并无关系。”江亦言深知陆雪琪对水月的重要性,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能够感觉到这些年水月对于她其实不是很重视,甚至可以说是漠然,许多人以为这是水月性格所致,但江亦言不这么认为,她甚至觉得水月知道自己就是当年在陆家的那个小女孩。
所以,就算她犯了错,陆雪琪也一定不能被牵连,哪怕她二人关系极好。
水月低头看着江亦言,冷声说道:“亦言,此次回山门内还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你的事可以暂缓处置,希望到时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师父。”
第二日,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那些流言,自然也不会主动在陆雪琪面前说,另外大竹峰和龙首峰的人就更不会说这些事了。
直到出发时,江亦言才见到了张小凡,对方脸色极为不好,在看见她时也别开眼去,不敢正面看她,江亦言知道张小凡在流波山定是没有躲过既定的命运,那么接下来,他们都不能躲过那些即将发生的事。
陆雪琪站在水月身边,目光在江亦言和张小凡身上来回看了一眼,自然也见到张小凡的情况不是很好,特别是周围的人对其隐约有些敌意,流波山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所有人对张小凡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但是,以亦言对张小凡的关心程度,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就好像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很快向青云山出发,不出半日便抵达山脚,随后各峰人各回各家,张小凡也被田不易带了回去,一路上都有些沉闷。
文敏并未跟随水月一起下山,而是留在小竹峰看管山门,见到所有人都平安归来,文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水月见她在此处也就放心的离开了,由着文敏安排,外出这么久,所有人都有些疲累,其余人也很快都散去,只有江亦言和古夏落在最后,文敏微微皱眉,那边陆雪琪也回头望了一眼,脚步一顿,沉思半晌还是转身离开了。
古夏和江亦言凑在一处,低声问道:“亦言,你与陆师妹不是一向同进同出?”她说着眉一挑,略带深意地看着江亦言,“怎么此次回山突然生疏许多?”
平日江亦言早跟着陆雪琪离开了,又怎会拉着她拖延时间?这一路上也是,两人间毫无交流,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看江亦言这一副拖慢的样子,哪里是错觉了?!
江亦言讪笑一声,推脱道:“没有的事,”她见文敏走过来,凑到古夏耳边,道:“古师姐,明日我再来找你。”说完拍了拍古夏的肩膀,转身走了。
古夏“哎”了一声,这家伙,居然这么没情意,自己先跑了!一看就是心虚,哼!
“咳。”
听得身后一声轻咳,古夏转过身,面上不动神色地微笑着,“大师姐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古夏说着就想走,文敏又岂会如了她的愿,径直道:“你的房间我已经替你收拾好了,陈师妹那边我也已经打了招呼,从现在开始,你搬回来与我同住。”
古夏瞪大眼看着文敏,她不就是下山一趟吗?怎么这人态度就变得如此强硬?她笑了笑,妖娆的眼角隐约露出一丝不快来,“大师姐,我看我还是搬……”她说到一半便见着文敏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古夏一愣,心底隐约泛起几分苦涩,乖乖闭上嘴不说了。
文敏的笑看似亲和,实则带着几分怒气,古夏这时候拒绝,只能是触霉头,所以只能沉默,她看着文敏,唇角紧抿,说实话她确实不愿意再和文敏住在一处。
纵是看出古夏的不愿,文敏也只冷冷说了一句:“走吧。”
古夏妖娆的眼角耷拉下来,乖乖跟在文敏身后。
而这边江亦言回到房间时,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看方才陆雪琪离开的方向,并不是回房间的。
只是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最大的可能是去找水月了。
房间搁置已久,平日里也有专门的弟子负责洒扫,所以并没有霉味,也不是很脏,但毕竟许久没人住,江亦言爱洁,陆雪琪也有轻微的洁癖,所以江亦言回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水,收拾房间。
江亦言手脚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房间收拾好了,老子像前插上香,泡上热茶,将走时收起的棉被拿出铺在榻上,又拿出两套衣衫,一套自己的,一套陆雪琪的,放在一旁。
待她换好衣衫,陆雪琪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江亦言坐在桌前,捧着一杯茶,欣足地看着窗外的光照进屋里,这几年令她最开心满足的其实是这样平凡的时光,说她颓废也好,惫懒也罢,她心中最渴望的就是这样平凡的日子,和陆雪琪在一起的平凡日子。
可惜,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竹居。
水月坐在书桌前,一身月白衣袍并不显眼,陆雪琪站在屋中,拱手揖礼,“师父。”
水月颔首,问道:“琪儿,你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雪琪微垂着眸子,问道:“师父,此次流波山之行,不知是否顺利?”
水月看了她一眼,琪儿性子淡,向来不在意外界流言,也不会去刻意打听,河阳城那些短工传出来的话估计也不知晓,只是顾忌师姐妹情谊,也不会在她面前主动提及。
看来琪儿和亦言的感情确实深厚,水月微微皱眉,但依琪儿的性子,应当不会让亦言乱来才是,难道真的和亦言说的一样,琪儿并不知晓?
水月沉思些许,道:“蛰伏多年后,魔教重现于流波山,许多年不见的老妖怪都出山了,”她叹了一口气,“魔教一旦复兴,对天下、对正道来说都不是好事。”
陆雪琪眸色微凝,“师父的意思是,魔教正在谋划复兴之事?”
水月点头,“是,不过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样看来流波山一行并不顺利,陆雪琪想了一下,又问道:“师父,今日在河阳城,我见大竹峰一脉的师兄师弟们面色并不好,田师叔似乎也十分不快,可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水月颔首,道:“说起来,这也是怪事一件,大竹峰张小凡本就是草庙村遗孤,身上却不知为何怀有天音寺大梵般若心法,又带着魔教邪物噬血珠,张小凡才在七脉会武大出风头,如今被怀疑是魔教奸细,田师弟当然不高兴了。”
陆雪琪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
若说噬血珠,难道是张小凡那怪异法宝,陆雪琪还记得那场比试时短棒散发出的诡异气息,竟是魔教的噬血珠吗?传说枯心散人曾带着天琊与魔教黑心老人一战,那黑心老人的法宝就是噬血珠,难怪天琊会那样兴奋,连她都有些控制不住。
那这些,亦言知道吗?
水月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累,“过些日子,通天峰估计就会派人来商议此事,你去和文敏说一声,准备准备。”
“是,”陆雪琪应下,又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待陆雪琪走后,水月兀自陷入沉思,亦言的事不好办啊,青云门一向为正道表率,如今弟子却为了私仇滥杀无辜,苍松师兄估计也会将此事禀告给掌门师兄,现在还好有张小凡的事挡一挡,但之后就不乐观了。
再者,以琪儿的性子,要是惩处亦言,怕是也不乐意吧。
陆雪琪走进院里,一眼便看见江亦言侧对着门口坐在桌前,她脚步一顿,旋即又快了几分走进去。
江亦言听见响动,转头看向门口,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阳光从背后洒下,陆雪琪恍惚看见江亦言澄澈的眼里有着几分暖意,但待她走进屋里,看清江亦言的模样,也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江亦言面色如常,右脸的酒窝浅浅,目光却有几分凉意。
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陆雪琪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江亦言轻声说道:“师姐,换洗的衣物我已经拿出来了,待你换上我便拿去清洗。”她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朝陆雪琪站立的地方推了过去。
陆雪琪看了那杯茶一眼,又看了床榻方向一眼,轻声应道:“好。”
虽然应了,但陆雪琪并不着急,她放下天琊,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眸看向江亦言,“辛苦你了。”
江亦言愣了一下,讪笑道:“师姐,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陆雪琪放下茶杯,纤白的手指却仍握着茶杯,抬眸看向江亦言,平静地说道:“且不说这些日子我们经历的,你不愿说的,就是张师弟身怀魔教异宝之事,亦言你是不是也一样知情?要瞒下这些,岂不是十分辛苦?”
原来是去找水月问流波山的事去了,江亦言桌下的手捏住玉佩,呆呆地看着陆雪琪,疑惑地问道:“张师弟身怀魔教异宝?居然有这样的事?”
陆雪琪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江亦言一只手摸了摸脸,“师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陆雪琪顿了一下,“你的脸上并没有东西,只是我竟然不知原来亦言你说谎的时候,是不会脸红的。”甚至比她想象的更为镇定。
江亦言眼中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脸上浮现一抹疑惑,问道:“师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雪琪站起身,一边朝床榻那边走去,一边说道:“我累了,歇下吧。”却是并未回答江亦言的问题,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得来的也只是含糊之词。
“对了,”陆雪琪顿下脚步,并未转身,“师父说,过几日掌门师叔会召集各峰审查张师弟。”
陆雪琪的意思不言而喻,江亦言微垂着眸子,她偷偷看了陆雪琪一眼,师姐是怎么知道的?真是奇怪,难道就因为她这样一个变数就影响了这么多吗?
那厢陆雪琪已经开始脱去外衫换衣服了,江亦言回过神,忙起身将门关了,垂下头,默默听着一旁的响动,脸颊不经意间浮现一抹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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