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言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子，重新面对着桌上的一大堆东西，不是不乐意，是羞的，她好歹也是心理年龄三十多的人，被陆雪琪摸摸头一点也不好玩。
上次在君泷坊买的胭脂都一年了，江亦言想着也不能用了，就又去买了盒一模一样的，这种山水胭脂和陆雪琪很是相称，也是她没有想到保质期这个问题，古代的东西总归没有现代保质期长。
江亦言掏出那盒胭脂，放在陆雪琪面前，“师姐，河阳城新开了一家胭脂铺，他家东西做得不错，这是我给你买的。”
君泷坊的胭脂还有一个特别之处：胭脂盒虽为木制，但因胭脂种类不同而画上各类图案并着色，比如这款山水胭脂，也就真的在盒身染了一幅山水画，格调清新雅致，倒是不错。
“还有这个，”江亦言抖出两块素色锦帕，将右下角绣着的花样展示给陆雪琪，“师姐，你看这上面的花色特别好看。”
如果是现代人的话自然认得出这两块锦帕上均绣着一朵粉色百合花，但是陆雪琪是不认得的，她接过锦帕，细细瞧了几眼，三片浅粉色花瓣细长捧着一只花蕊，倒是十分秀美，还未等她放下锦帕，江亦言又递了一个油纸包过来，“师姐，这是山海苑新出的桂花糕，你尝尝，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江亦言就像是一个现代的推销员，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陆雪琪面前，一件件介绍，一件件塞到陆雪琪手上，也不管陆雪琪能不能反应过来。
陆雪琪放下锦帕，接过桂花糕，拨开油纸一股桂花清甜的香气散发出来，她轻轻一笑，没想到小师妹还记得，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嗜甜这一点倒是从小到大未曾变过，她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唔，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好吃。
虽然陆雪琪脸上没多少表情，但江亦言还是从她微翘的眼角瞧出几分满足来，她抱着一个酒坛，笑着问道：“味道不错吧？师姐，古师姐她们还打包了好多吃的回来，待会儿去膳堂就可以吃到了。”
回味甘甜，陆雪琪舔了舔唇，手中的桂花糕不过八块，倒让她生出几分不舍来，可是也不好放着，正当她迟疑时听见江亦言的话，陆雪琪眼神一亮，却是问道：“亦言，你说的山海苑是什么地方？”
江亦言一愣，她好像忘了，陆雪琪从未去过河阳城，也未去过山海苑，她挠挠头，说道：“我们去采购的地方，是距青云山半日距离的一座城池，这山海苑就是河阳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吃食和糕点都是最有名的。”
陆雪琪点点头，似有所思地说道：“那倒是不错。”
江亦言心里却想着如果陆雪琪想去的话她可以带她去的，不过现在嘛，她抱着酒，笑眯眯说道：“师姐，我们去挖酒吧。”
“嗯？”陆雪琪疑惑地看着她，对方右脸的酒窝小小的，似乎对挖酒这件事很是开心，可是小竹峰什么时候在地里种酒了？
瞅着江亦言在院子里的翠竹下挖出一坛酒，陆雪琪眉间多了一分无奈，小师妹说的这酒是她自己埋进去的吧！没等她问，江亦言便自顾自说着：“这清酒也是山海苑一绝，掌柜的说这刚酿的清酒最好先埋个一两年，味道会更加清冽，上次我就忍住没喝，正好埋了一年。”
江亦言把这次刚买的那坛埋下去，抱着挖出来的站起身，笑着对陆雪琪说：“师姐，这酒特别好喝，味道清冽又不失醇厚，且不醉人，师姐们都很喜欢，我就留了一坛，想着你回来时我们可以一起小酌。”
陆雪琪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弯，眼中有些许的戏谑，“亦言，我看你似乎也很喜欢这酒。”
被看出来了，江亦言挠挠头，脸色稍红，说道：“这酒不烈，气味又淡，是很符合我的口味，所以才想推荐给师姐。”
江亦言说话间不知不觉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陆雪琪倒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新奇，还有些可爱，似乎她不在的这一年江亦言也有些变化，陆雪琪也笑起来，“无碍，我也想尝尝亦言喜欢的酒是怎样的。”
江亦言点头，眼神透亮，说道：“师姐，那我们去膳堂吧，正好其他师姐也在，想来一定会很热闹。”陆雪琪下山回来也算是一件大事了！“不过，”她又想到陆雪琪回来之后并未去见水月，便问道：“师姐，你要先去见师父吗？”
陆雪琪沉吟些许，说道：“我先去竹居，待见过师父后去膳堂寻你，如何？”
江亦言笑着点头，“好。”
江亦言抱着酒到膳堂的时候，正好被古夏截住，她看着江亦言怀里的那坛酒，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让眼中的垂涎变得不那么明显，然而还是别想骗过江亦言。
江亦言抱紧怀中的酒，见古夏走过来，她抢先一步笑眯了眼：“古师姐，陆师姐回来了，正去见师父呢！麻烦古师姐准备她的那份饭哦！”显然因为陆雪琪回山很是高兴。
古夏：……怎么办？面对这么软的师妹下不去手！
但是看着江亦言怀中的酒，古夏咽了咽口水，厚着脸皮走过去，“小亦言，放心吧！少不了她那份的，正好这次下山多买了一些，不过，”她盯着江亦言，右手忽然揽住她的肩，左手摸住酒坛，“这埋了一年的酒给师姐尝尝？”
一听这话江亦言将酒坛更抱紧了些，神色紧张，摇头道：“古师姐，这可不行。”
古夏：……小师妹这么护食的吗？今天才看出来……
江亦言又说道：“古师姐，大师姐说过，不能让你喝酒的。”
小师妹，这可一点都不厚道哦！古夏眼角微微抽搐，她凑近了一双凤眼盯着江亦言，江亦言头向后仰，就在她以为古夏要生气了的时候，对方忽然露出讨好的笑容，妖娆的眉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她伸出拇指和十指掐出一条小缝，“小亦言，师姐就喝一小杯都不行吗？”
江亦言看了一眼怀里的酒，又盯着古夏眨了眨眼睛，“古师姐，你这次藏的酒不会又被收走了吧？”自从被文敏下了禁酒令（当然，江亦言也不知道古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严令禁酒的），古夏真的就是一口酒都没沾到！
这小竹峰的师妹们为什么那么听文敏的话啊？！古夏心底一阵发苦，脸上谄媚的笑一顿，旋即挥了挥手，颇为豪气地说道：“怎么可能？！当然是喝掉了！”言罢像是怕被江亦言追问一样移开了目光。
江亦言小声嘀咕道：“你这可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古夏见她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想也知道是在腹诽她了，古夏暗自叹了一口气，酒生艰难啊！
文敏进膳堂时见到的就是江亦言和古夏搭着肩很是要好的模样，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弟子都不含糊直接走进去先将桌上的美食瞅了个遍，毕竟今天她们可是期待许久了。小竹峰上修炼的日子单调、一成不变，每一年最新鲜的时候就属她们这群人采购回来后能带回些好玩的好吃的。
只是文敏瞧了一眼古夏，迟疑了下才走过去，“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江亦言乖乖叫了声，“大师姐。”
古夏则是微微偏着头，神色不经意间变得沉静，只剩下礼貌的客气和疏离，她轻轻笑道：“是是，大师姐，我们这就进去。”
说着便揽着江亦言朝膳堂内走去，古夏还是那个样子，做不到完全的冰冷，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将所有的心情掩埋住，才能有所安慰，文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好一会儿才跟着走进膳堂。
江亦言偏头看着古夏，戳了戳她搭在肩上的手臂，“哎，古师姐，我可以给你喝两杯酒哦！”
古夏一愣，她顺手揉了揉江亦言的脑袋，“小孩子这么敏感可不是好事！”她手上又加了几分劲，“你心心念念的师姐回来了，我去好生准备准备，做一场接风宴。”说罢朝她眨眨眼，也不管江亦言呆愣愣的样子，就去张罗去了。
江亦言站在原地，脸颊微红，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呼了一口气才恢复原来的样子，瞥眼又瞧见文敏走到前方小桌坐下，她偏了偏头，说着想喝酒，但真的要给古夏酒喝的时候她又会打哈哈，其实古师姐是很在意大师姐的，就是不知道大师姐心里怎么想的，不过这是她们的事，江亦言摸着怀里的酒坛，笑起来，陆雪琪会喜欢这种清酒的。
然而她们大喝一场的准备还是落空了，昨日大竹峰的苏茹师叔及其独女田灵儿上到小竹峰，小竹峰众人都以为水月今天会与苏茹一道在竹居用膳，因为每次苏茹师叔上山都是水月单独接见的，但此时水月却没有预料地出现在了膳堂，身后跟着刚回山的陆雪琪。
膳堂的弟子们一阵手忙脚乱，将桌上的酒撤下，好一阵噼里啪啦地响，不小心碰倒酒杯的好几个，桌面一片狼藉，就连古夏面前刚倒的酒也因为慌乱洒了出来，江亦言手快地将她的酒藏在背后，与陆雪琪的目光对上，对方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江亦言红着脸偏过头，一方面是被水月突然出现吓的，另一方面就是不好意思了。
水月沉着脸将所有人都训了一遍，又将古夏单独拎出来，“古夏，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胡闹的吗？！”
古夏站出来，一身红衣在场中很是刺眼，她直接在水月面前跪了下来，低着头，“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
江亦言愣了一下，下意识走上前说道：“师父，古师姐她……”
“亦言。”水月打断了她的话，转过目光看向江亦言，冷峻的目光隐隐含着警告，江亦言背后忽然冷了一下，其他人包括文敏没有替古夏说一句话，她直视着水月，缓慢低下头，“是，师父。”
水月看了她一会儿，才重新审视着古夏，古夏依旧跪着，水月微微皱眉，她这个弟子啊什么都放在心里，看着好说话性子却极倔，竟是一点辩解的话都不说，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语调轻缓下来，却不是对古夏说的，“亦言，随我来。”
说完便转身走了，竟是有不再追究的意思，陆雪琪等了一会儿，待江亦言反应过来才肩并肩跟着水月离开了。
而另一边古夏也被其余弟子扶起来，古夏的脸色不是很好，手上拿着刚才江亦言匆忙塞给她的清酒，水月这场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来是陆雪琪回山没时间来管她们，众人皆是叹了一口气，目光偷偷落在古夏身上，之前买回来的酒都是瞒着水月的，众人也是偷摸着喝，没敢在膳堂光明正大的饮酒，虽说水月并未明令禁止小竹峰不准饮酒，但自从那次古夏发疯、水月震怒后，小竹峰众人便默契地将饮酒之事转至地下。
原想着今日机会难得，没想到还是让师父发了通脾气，这也怪她们今日太兴奋了。
文敏沉默地坐在另一桌，目光在古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移开了。
江亦言不知道水月叫她跟过去干嘛，但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还记着刚才水月望过来的眼神，那样不容反驳的气势和凌厉，让她心头一震，在小竹峰安逸得久了，都快忘了恐惧的滋味。
见她眉头微凝，陆雪琪悄悄靠过去，“没事吧？”
江亦言收敛心神，也悄悄回了一句，“我担心古师姐会偷偷把酒喝了。”说罢对陆雪琪粲然一笑，浅浅的酒窝浮现，与陆雪琪往日所见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陆雪琪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刚才江亦言塞酒的小动作她自然看见了，她回转头，不再说话。
当然，在江亦言眼中她那一眼更像是白眼，她略惊讶地看着陆雪琪的背影，又不禁笑出来，师姐真是可爱。
两人一路跟着水月回到了竹居，然后被考教功课，陆雪琪自然是不用说，下山一年修为更有精进，江亦言看不出来她究竟到了太极玄清道哪一层，但看水月极为满意甚至有些惊讶的神色，怕是到了连水月都未曾想到的层次。
而江亦言早在几日前就停了外功功课，她在外阵扔了一年的石头，又在内阵被石头扔了一年，身体强健是没问题了。而在太极玄清道的修炼上，她也并未落下一日，当水月得知江亦言已经突破第三层时也不禁心底一震，看着江亦言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短短两年能达到如此境界的，这世上也没几人了。
陆雪琪心底也多了几分惊讶，却也是为江亦言高兴的。
水月还叮嘱江亦言让她好好看着古夏不要让她饮酒，江亦言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答应了下来，之后水月也就没说什么，就让两人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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